第40章 恍若見到他的錯覺
斷月崖距離縣令府並不遠。
就如同逐月山莊能看清縣令府每晚點起的燈一樣。
斷月崖就在逐月山莊的前麵,短短數百米的距離而已。
約莫過去一兩刻鍾的樣子,鍾誌終於站在了斷月崖頂端。
斷月崖,顧名思義,就是兩段半月形狀的山崖,中間隔著一道深穀,一眼望不到底。
鍾誌站在崖邊,定定的看著下方的雪晟穀,一言不發。
寒風呼呼地吹著,鍾誌心裏有些亂,一時間分不清自己今日和逐月山莊妥協,究竟是因為自己對兒子講的那一番大道理,還是因為……
逐月莊主,那份氣度當真和五年前的太子太像了!
五年前太子雖然年幼,但卻絕非蠢材……
雪晟穀……
雪晟穀尊主慕容澐……
慕容澐唯一的弟子雲錦……
逐月山莊……
如今炎凰太子總是時不時的人間蒸發……
這兩個地點和人物之間的關係,以及皇太子的古怪之處……根本就經不起推敲。
隻是巧合?
否則為何他們竟然絲毫不加掩飾?
以太子殿下的聰慧,定然不會如此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雲錦或許真的和太子殿下沒有任何關係……
……
許久之後,鍾誌仰頭長歎一聲,有氣無力的道,“走吧。”
“是,父親。”
一老一少相互攙扶著,很快消失在了雪夜當中。
明兒一早,風雪勢必掩埋所有的痕跡,一切都不複存在……
……
子夜時分。
縣令府的大門,終於吱呀一聲合上,一切都回歸平靜。
而就在這一刻,不遠處的逐月山莊,數道寒光卻借著風雪之勢劃破窗戶,直逼床上側臥的人!
刺客!
凰錦黎腦海裏閃過這麽兩個字,人像是一陣煙霧一般,飄忽著,卻在刹那間離開了寒光籠罩的床,一把扯過架子上的披風給自己裹上!
“噗噗噗!”
就在這時,數枚飛刀擦著她的披風,牢牢地釘在了她剛剛睡過的床鋪上!
夜色,掩蓋了凰錦黎眼底的冰冷,她緊緊的咬著嘴唇,卻也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
她武功全失,可一般人想要殺她也不容易,因為她身懷獨步天下的雲虛步,除了師尊慕容澐之外,沒有人能追的上她!
但是今晚,她不想跑。
她扯了扯披風,忽的想到一整天都沒見到慕容澐了!
這般想著,凰錦黎賭氣般的站在原地,也不管破窗而來的黑衣刺客,隻在腦海裏閃過一絲迷惑:這一份奇怪的熟悉感和莫名其妙的依戀,究竟是源自於本尊的執念,還是和她自身有關?
“嘿嘿,今晚居然沒跑!殺!”黑衣刺客腦袋剛一進窗戶,看到地上站著的黑影時,忍不住一陣狂喜,揮刀就衝她砍了過來!
“嘩啦啦!”
窗戶破了,冷風倒灌,冰冷的寒刃逼近她的喉嚨,凰錦黎依舊沒動。
她隻是感覺有些冷。
一直不怕冷的她,今夜的確隻是感覺有些冷,於是僵硬在原地。
不知為何,她又想到了慕容澐……
“叮!”
兵刃在距離她咽喉一寸的地方斷成碎片,一道雪白的影子破門而入,隻是揮手間,就讓四五個刺客癱在了原地!
“莊主!”
隨後,青術衝了進來,迅速點起了燈,又趕緊把窗戶堵上。
燈光搖曳了幾下之後,漸漸穩定下來,屋裏明亮起來。
凰錦黎隻穿著雪白的睡衣,雙手拽著青色的狐狸毛披風,終於看清了前方的人。
他距離她,不過數寸而已。
他雪白的衣衫,緊貼著她青色的披風。
他戴著銀色麵具的臉就在她的上方,發絲被窗縫裏漏進來的風吹到了她的臉上,有些癢。
她不敢看他,心卻漸漸的安寧下來,垂眸不語。
這種感覺,令她錯愕。
“怕冷了?”他的聲音,清冷的像是冰晶的雪,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又或者,有那麽一絲絲的戲謔?
又或者,還夾雜了一絲絲的緊張和憤怒?
而這一刻,慕容澐其實在磨牙,心中暗咒,凰錦黎,可真有你的!
武功全失沒錯,但你還有雲虛步啊!
你丫還在這裏等死,就是吃死了本尊會出來救你這個欺師滅祖的蠢徒弟麽!
凰錦黎有些怕他,並不作聲。
“收拾一下!”他也沒在理會她,頭也不回的吩咐青術。
青術用風一般的速度將幾個奄奄一息的刺客拖了下去,擦了地板上的血跡之後,迅速退了出去,而後合上了門。
屋裏靜了下來。
靜的凰錦黎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卻感覺自己的心裏,腦海裏,思維裏,整個房間裏,整個暮雲的風雪裏,都充斥著他的影子,如同一片雲一般將她籠罩著!
她拽著披風的手上,指關節有些發白。
慕容澐瞄了她的手一眼,將她的緊張盡收眼底,無聲的摟住她的腰,將她緊緊的扣在了懷中!
仿佛,心一下子著陸了!
她下意識的,在他胸口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氣,而後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這個時候,腦海裏再一次冒出一個問題來:這究竟是本尊的執念還是她自己的情緒?
將她摟在懷中,慕容澐的心裏有些癢癢。
如同春水漸暖,春草發芽一般的情愫肆意流淌開來,卻偏偏被一層薄薄的冰將一切掩蓋。
他有些衝動,想要吻她,甚至……甚至想要如同那天晚上給她解毒時那樣要她!
可他不能,現在若是那樣,他很容易暴露自己。
深吸一口氣,慕容澐壓下了內心渴望。
他的臉緊緊的貼在她的頭發上,嘴唇也在。
這是一個不像吻的吻。
凰錦黎並未感覺到,她隻是覺得有些困了,剛剛刺客的事情,因為他在,所以被忘的一幹二淨。
她有些貪婪的感受著被他擁抱的感覺,時間就好像被分成了無數個細小的格子,她正全心全意的往這些格子裏塞滿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然後把格子緊緊關上,什麽都不能說。
師徒戀,天下不齒。
師徒戀,要被逐出師門,永世不得再相見!
師徒戀……她已經不再冰清玉潔,並無資格說喜歡。
她不怕天下不齒。
她怕被逐出師門。
她也怕,他會嫌棄她。
而且,一旦回宮,她還得和君無影繼續將戲演下去,或者假戲真做也說不定……
所以,不管是本尊留在這具身體的執念也好,是她的自己的感覺也好,她什麽都不能說……
抱了一會兒,慕容澐輕輕鬆開了她,走到軟榻邊上點燃了火盆,順勢坐了下來。
凰錦黎站在原地,就有些不知所措,又感覺今夜就這樣看著他也很好。
她對自己的緊張感到無措,想要逃走,又被此刻的氣氛深深吸引著,挪不動腳步,但同時,又在心底生出一絲甜蜜來。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卻又……很陌生。
有那麽一瞬間,她盯著他戴著麵具的麵孔,竟是有種看到了君無影一般的錯覺。
其實拋開了爾虞我詐兩國紛爭,她還是蠻喜歡君無影的。
不然的話,也不可能真的帶著他進入東宮……
而這兩人,怎麽看上去那麽相似呢?
她對君無影那麽快的產生好感,是因為本尊記憶中對慕容澐的依戀?
又或者,她對慕容澐此時的非分之想,是因為她對君無影的喜愛?
糾纏著,凰錦黎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