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消除隱患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到如今,弘翊真正是嚐到了焦灼不安的滋味。既怕毅康對於他的那些秘密不甚了了,又怕自己這麽冒冒失失地去打聽,反倒是昭然若揭。就這麽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弘翊因為阿博塞的一兩句報道,陷入到了一個困局之中,且不能對外人說。
另一邊,白熾帶著浣兒從飛來峰到京城,一路遊山玩水而來。畢竟浣兒自從救了黑弦白熾姐弟兩個以後,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飛來峰。白熾心疼妻子的任勞任怨,再加上兒子花珩體質孱弱,一路上這麽走走停停,等到了京城以後,也是五六日以後的事情了。
當天晚上,毅康還是在放煙火的地方等。本來以為今晚上又得空手而歸,卻沒想剛到那兒沒多久,白熾就現身了。因為這一次出飛來峰他沒有戴麵具,一身白底墨竹圖案的長衫,讓他瞧著就像是個和平常人沒兩樣的書生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帶著個遮麵的鬥笠。
剛開始毅康沒有認出白熾來,直到視線落到了他手上的那把鋼骨扇上,眼神才變得活躍激動起來。
“大哥!”
毅康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白熾的肩膀。隔著鬥笠說話,或許是有些不方便。聽到毅康認出自己來了,白熾這才慢條斯理地將鬥笠除去。一張生得比女人還美的臉,就這麽落在了月光的輕撫之下。
“嗯,賢弟,咱們好久不見了。”
聽到白熾這麽一說,毅康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想來實在有些愧疚,自從回到了京城之後,出於對白熾安全的考慮以及家中瑣事所累,毅康就再也沒有和白熾聯係過。
沒想到現下他急著找白熾,竟然還是為了其他人,想來實在是對白熾有些不公平。
“是啊……大哥,是好久不見了。也沒想到,竟然是這麽著急把您給喚來,真是對不住。”
毅康羞赧地回了幾句話,抬頭時才明白為何白熾會特意戴著個遮麵鬥笠出來。原來那一頭青絲,依舊是前朝發式。在飛來峰的時候還好,可是這要出門辦事,不遮掩一番免不了給他惹上麻煩。
“哼哼,怎麽?頭又回來了?”
白熾笑眯眯地摸了摸毅康的半月頭,他的手掌有些涼涼的,倒也還舒服。隻不過這調笑的語調,卻讓毅康覺著變扭。好像自己在這位異姓大哥的眼裏,怎麽都長不大似的。
“大哥……對了,師傅還好麽?”
毅康口裏的師傅,自然指的是黑弦了。白熾坐在水池邊上,突然聽到毅康提到自己的姐姐,不免一愣,萬分感慨。
“好小子,我姐姐那麽對你,你還尊她一聲師傅。看來我姐姐收你這個徒弟,真是收得值了。”
“雖然師傅的有些做法在下並不能苟同,可是這身功夫能夠到達今日的地步,沒有師傅的點撥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再怎麽如何,還是要稱呼一聲師傅。”
“哦?這麽說,你發現一些不同了?”
白熾聽到毅康這麽說,頓時就來了興趣。毅康抿了抿唇,隻是默默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往下說。
“嫂子呢?花珩和嫂子的狀況怎麽樣?”
毅康的突然轉移話題並沒有讓白熾覺得反感,一提到自己的兒子與妻子,白熾的臉上總會充滿一種溫情,那種溫柔的平靜,讓人看著很舒服。
“說到他們,還多虧了你這個小叔子呢。對了,我今兒個也把他們帶過來了。這一來是帶浣兒看看外麵,二來……你家小侄子那身子,可能還得你這內功心法調理一番。”
毅康一愣,剛聽到白熾說也帶浣兒上來的時候還有些心虛。可是聽到後麵的時候,他又鬆了一口氣。為了掩飾自己神色之中的不自然,毅康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白熾的胸膛。
“你都說是我的小侄子了,找我幫忙,還說得這麽客氣做什麽?”
兩人相視而笑了一陣,忽然白熾湊到了毅康身邊,壓低了嗓音特意說了這麽一席話。
“賢弟,你在這兒蹲守了幾日?”
毅康眼珠一轉,知道白熾肯定不是無端端地問這個,於是他比出自己一個手掌。白熾低頭一瞧那五個手指,臉上雲淡風輕的神色又不見了幾分。
“那你難道就沒發現,有人跟蹤你麽?”
毅康聞言一驚,想要回頭,又不敢回頭。白熾見著他動作僵硬的模樣,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放心吧,他沒跟到這裏來。估計因為這裏擺了陣法,憑他自己一個人也繞不到這塊地方裏頭來。不過這小子也算聰明,守株待兔地站在林子出口呢。雖然說這麽做會讓他聽不到你和別人的談話,卻可以讓他瞧見你和什麽人在一起。兄弟,你是不是惹到什麽人了啊?”
白熾這話聽起來好像是跟聊天似的,沒什麽害處。可是仔細聽來,卻有那麽些冷意。毅康側著腦袋看了看這大半輩子沾染了滿身血氣的大哥,盯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現在他人在哪兒?”
白熾摳了摳臉,一手摟著毅康,說話間抬起了頭瞧著天上的月亮。
“哎呀,這可不是還在那兒麽。被我紮了睡穴,睡到死都不會有人知道啊。”
白熾的手上現出一根銀針,在毅康的眼前晃了晃。忽然之間,那銀針又沒了蹤影。毅康腦子裏想著的,都是那銀色細小的身影,銀針之上泛著一層幽光,也不知道是毒還是其他。
“能不能……帶我去瞧瞧他。”
毅康吞了下口水,艱難地吐出這麽幾個字。他怕自己因此而得罪了大哥,更怕那個監視裏頭的人是內城裏的人。這麽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外頭,哪天查到自己身上,自己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關係。
“嗯?怎麽?擔心他?沒事,隻不過是睡了而已。”
白熾的語氣還是那麽平靜,可是現在心慌意亂的毅康已經失去了判斷能力。他不知道白熾是在轉述一個事實,還是隻是揶揄罷了。兩個人一聲不吭地往出口走,憑著微弱的月光,毅康依稀能瞧見一個人平躺在草地上。
所以他突然停了下來,轉頭望著白熾。
“嗯,就是他了。”
白熾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說話間便又將那個遮麵鬥笠戴到了頭上。毅康聽到了他的確認,趕忙又往出口奔,剛一站定,躺在草坪上的那個少年的模樣就把他給嚇到了。
“怎麽會是他。”
毅康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也不好完全用難看二字形容。其他的信息,白熾一個都沒瞧出來。但是有一種情緒他讀懂了,就是留著此人,必定禍患無窮,會給毅康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那一瞬間,白熾想都沒有多想,鋼骨扇便已經直指阿博塞的咽喉。
“大哥!”
毅康隻覺得身邊一陣冷風飄過,陰冷的殺氣凍得他整個人都打了哥哆嗦。他趕忙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白熾的手腕。
還好,那淩厲的刀尖還沒有刺進阿博塞的肌膚裏。
“大哥……不要殺他。他是我一個從小玩到大的知己好友的隨從,也是一起長大的。你這麽傷了他,不好。”
毅康抿了抿唇,說著些求饒的話。這場麵未免太過諷刺,如果他要知道弘翊就是當初白夭夭和他決裂的根源,現下又這般跟蹤他抓他的把柄。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說這些手下留情的話。
白熾的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懂毅康的邏輯。在他看來,不絕後患的情況隻有一種,那便是不知道這後患的源頭在哪兒。眼下毅康看起來很清楚,可是卻偏偏作出這樣的選擇。
“你真的要放了他?”
“大哥,花珩剛剛出生的時候,您對我說過什麽?您說為了給花珩積陰德,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都不想再滿手血腥了。今日又何必為我破例呢。”
毅康一邊說著,一邊便將白熾的手給勸下了。
“你是為了我麽?”
白熾瞧著這個意外撿來的小弟,心裏不覺滑過一絲暖流。大概這番話,就連和他一道吃苦長大的姐姐都不會說。
“也是為了我自己吧。”
毅康一邊說著,一邊望向了不省人事多時的阿博塞。
“好吧。”
本來兩個人都是靜靜地站在一邊,既不說話,也不離開。突然,白熾開腔了。還沒等毅康反映過來,他人已經蹲在了阿博塞麵前。毅康隻來得及瞧見,白熾從懷裏掏出來個藥瓶,打開來後這藥瓶口慢慢飄出一股清香。毅康聞得不多,卻立馬有些飄飄然。突然白熾嚴厲地喊了一聲,才讓他回神。
“不要聞!”
毅康聽罷,立馬後退了幾步,並捂住了口鼻。等到白熾把事情都辦妥到自己身邊來了,這才開口說話。
“大哥,您沒把他怎麽樣吧?”
白熾不屑地回頭望了望睡得更死的阿博塞。
“沒怎麽樣,就讓他聞了點九魂丹的碎末,讓他忘記點事情。走吧,跟我回去一趟,你嫂子還想瞧瞧你呢。”
毅康抿了抿唇,心想現下這麽晚了,也不好回內城。於是點了點頭,便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