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看向正在同白一絕鬥嘴的高陵，輕聲道：“那，我同你講的那人，還有機會回去嗎？”


  “十有八九是回不去的，她不屬於那裏，那裏可能根本不存在，便是讓大周所有奇人一塊想，也是想不出法子回去的。”高陵說著，語氣卻突然低了些微，仿若心裏發虛般。


  我被回不去二十一世紀這事牽絆著思緒，故而也未對高陵這微乎其微的語氣變化有過多的關注。


  今日之事，對我的打擊實在大了些，我已是再分不出心思去同高陵閑聊了，隻隨意扯了個借口將高陵給打發走了，自個回房想了許久該如何平緩自己的心神。


  自我來了這大周後，我便就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會為了回不去二十一世紀而發愁，因著從來到這第一天起，我就不知為何認定自己必然是能回得去二十一世紀的，這也時不時給著我心理暗示，我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我終歸是要回去的。


  可高陵同我說的這番話，卻一次性推翻了我的所有設想，甚至於讓我懷疑起自己的真實身份。


  我是誰，我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方？


  這三個問題，我沒想到，最後我連一個都回答不了。


  我習慣了這個時代的食物，習慣了這個時代的作息，習慣了這個時代的身份，我習慣了這個時代的一切，現下，連我自己都開始動搖我到底是否真的屬於這個時代了。


  藍生端來了飯菜，我認得出那是高衍的手藝。


  心微微在顫動著，抑或說顫抖著，我承認我開始抉擇不了了，我舍不得二十一世紀，也離不開大周的一切。


  如果，真的回不去，那便就留著吧，起碼，我還有一個與自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人——我看向自己的隆起的腹部，那個正在我體內孕育著的一個小生命，那是我的孩子，我與高衍的孩子。


  我拿起筷子，夾了塊紅燒肉，肥而不膩，恰到好處，一如烹飪它的那人般，再好再壞，也都恰到好處。


  黃昏之時，是一日之末，但於我而言，卻是新生。


  夜裏，我帶著藍生去了書房，高衍仍在裏頭不點燈的看書，神情專注，久久，他不知是否聽到了什麽動靜，轉頭看向我來，屋內灰暗，借著月光，卻也隻能瞧見他的大致輪廓。


  藍生毫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四處靜寂無人，隻我同他，四目相對，各懷心思。


  此番，是我先開口了，“王爺看書怎麽不點燈？”


  高衍沒應我，但我知道他在看著我。


  時間過去很久，久到我以為高衍不會應我的話時，他才答非所問道：“我以為，你不會再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暗歎高衍果真是懂我的，倘若是從前，我是決然不會再去理睬他的，不是麵子問題，而是我受二十一世紀平等思想熏陶多年使然，沒有一個人有必要為了另一個人而作踐自己，這是我一貫所信奉的真理。


  然而如今，我卻得暫時將這真理給擱置在一旁，因為我沒有資本和高衍抗衡了，從前我還可自以為自己能在鬧出些什麽事後一走了之，可現下，我走不了了，沒了高衍，我便就等於沒了所有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