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章 歸途（八）
村裏的獵戶何虎傷勢嚴重，便是到了烏托城內的醫館，也隻能堪堪把傷口處理好，雖然也買了藥，可是兩個多月過去了，傷勢仍未見好。
阿耶是烏托偏遠的山村，這裏的山民與世隔絕，民風淳樸，家家戶戶和諧相處，大家聽聞何虎傷勢過重紛紛奔走相告，不出幾日，已經有不少鄰居去到何家幫忙。家裏妻子抱著年幼的孩子以淚洗麵，還要伺候受傷的何虎。
花一弦花一柱原本拿了些藥物過來送給何家，走到門邊，聽見裏麵細細碎碎的哭泣聲，姐弟二人對視一眼，默契的的停下腳步，裏麵的說話聲還在繼續，是何虎喘著粗氣正在交待後事。
姐弟二人把手裏的東西放在門邊，並沒有進去。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有些沉默。
最後還是花一柱先開了口：“阿姐，何大哥真的不行了嗎？”
“我覺得有希望的，阿爹和周叔不是也正在想辦法嗎？我們先別灰心。”
“那就好……”嘴上這麽說著，其實花一柱心裏清楚，姐姐是在安慰自己。阿爹的醫術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也是多年來走南闖北練出來的，要說真正的治病救人還是差了些火候。哎……
推開小木門，阿蠻坐在房前的空地裏等他們。
“阿蠻，怎麽坐在這裏？”花一弦拉起他，環顧一周，“阿爹和周叔人呢？”
“我在看門，師父去采藥了。”
“已經這麽晚了，他們幾時走的？”
阿蠻懵懂搖搖頭。
一柱不解，上前蹲下對阿蠻說：“餓了沒？”
阿蠻一襲灰衣，小臉養的漸漸有了血色，聞言乖乖點了點頭。花一柱拍拍他的頭，轉身對姐姐說：“阿姐，我們做些吃食吧。打鹵麵怎麽樣？”
花一弦原本站在原地，目光落向後山，不知在想些什麽，聞言回神道：“好。”
不出半柱香，三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麵前放著三碗熱氣騰騰的麵。
“阿姐，你怎麽了？從剛才開始就心事重重的？”花一柱便吃麵便不經意的開口問道。
“沒什麽，隻是今日瞧了何大哥，心裏有些不舒服。”
“阿姐放心，何大哥一定不會有事的，阿爹和周叔也在想辦法……”
花問和周文青回到院中時，正巧聽見他的話，聞言花問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周文青。
周文青敏銳，淡淡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聲一般，摸了一把胡子，徑直走了進去。
花問在他身後搖了搖頭。
要是一弦一柱知道，這位名動天下的周大夫就在他們身邊，恐怕也不會那般擔心何虎了。隻是文青的醫術決計不能顯露於人前，還是得想個迂回的法子才行。
第二日，花一弦還沒有醒來便聽見院中的聲響，穿了衣物推
開門看見背著藥材的花問和周文青正往外走。
“阿爹，周伯，你們這是要去哪？”
花問含笑道：“去何獵戶家中，昨日上山采藥，突然想到或許有一法子可救治他，今日且去試試。”
花一弦眼睛一亮，上前問道：“可是真的？”
正是時，另一廂房的門被人推開，花一柱打著哈欠說道：“阿爹，是真的嗎？”
“臭小子，你這是不相信你爹嗎？”周文青的暴脾氣說來就來，道。
可憐花一柱一大早便被長輩訓話，摸了摸鼻子，委屈道：“我哪有，隻是阿爹醫術不精……”
聽聞此言，花問也不惱，隻說：“老夫自有法子，如今時辰還早，你們且去歇息吧，你周叔隨我一起去就好。”
“好吧。阿爹路上小心。”
烏托城
另一方蕭瑱輾轉數月，終於到達烏托城池。
江烏在幾個月之前送走肅朝三皇子，不過數月，便又迎來了九皇子，他進了房，便跪下請了大禮：“九殿下萬安。草民叩見九殿下。”
蕭瑱抬手示意他起來：“本王此行並不是什麽大事，先生不必拘束。”
江烏低著頭候在一邊，看見蕭瑱端起桌案上的茶盞細細飲了一口，麵色未動，開口道：“早前聽聞烏托花草聞名於世，本王早就有心過來看看，不知江先生來這烏托多少年了？”
“回殿下的話，草民乃是越及人，十餘年前得了運茶的買賣，便一直走動在烏托越及之間，隻是這兩年身體大不如從前，便在此處建了茶樓停歇下來。”
蕭瑱點點頭，道：“先生坐吧。”
“草民不敢。”
“何來不敢，是本王讓你坐的，更何況本王之後幾日還都要勞煩先生安排，先生不必多禮，坐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江烏隻得恭謹在蕭瑱對麵坐下。
“一別數月，三哥托我向先生道謝，尤其是當日臨別所贈的冬茶讓人回味無窮，後來聽說先生自己也隻得兩袋卻全數贈予他，讓三哥心中委實感謝。”
“殿下言重了，殿下喜茶，鄙人自當奉上，更何況，殿下也是付了銀錢的，鄙人是個生意人，也是得了好處的。”
“先生此言，倒也不錯。”
江烏略略放下心，又道：“殿下是為愛茶之人，便是那些冬茶三世修來的福氣。”
“本王聽聞，那些冬茶是先生從別處得來的……”
“正是。”
“哦？本王素來聽聞烏托之茶皆是從越及運來的……”
“是了，故而那次冬茶讓草民眼前一亮，登時什麽都顧不得了徑直買下來，隻是可惜沒能詢問一二。”
“如此說來，先生也不知賣茶之人的去向了。”
“說來慚愧，”江烏頓了頓，道：“茶樓日日
人來人往，後來再想尋時，已經不知去向。想來也是緣分所致吧。”
蕭瑱目光淡淡落向對麵的人，微微一笑：“那真是可惜了。罷了，今日本王有些累了，也勞煩了先生一天了，先生且回去歇息吧。”
聞言，江烏從軟墊上坐起來，一行禮便退出了房間。
蕭南從暗處走出來，請一禮：“殿下萬安。”
“既已出京，不要再喚殿下了。”蕭瑱右手扶在桌幾上，左手輕輕扶額。“你那邊情況如何？”
“是，公子。烏托茶坊茶樓九成都是江烏產業，此人在越及擁有千餘畝茶山，近年來也在逐漸扶植烏托茶業。不過僅僅起步，遠不及越及產業。”
“三哥幾個月前來到這裏，飲得冬茶並非是此人所產，既然能夠入得此人眼中，想必不會輕易放手，想來他知道些許線索。”蕭瑱冷冷開口道。
蕭南輕微皺眉：“區區掌事先生竟敢欺瞞殿下，要不要屬下……”
“不必，越是有疑點，越說明這趟沒白來，且看著吧。”臨別三哥前，他說，自己自烏托離開之後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忽略了些重要的東西，可無論他再怎麽回憶都無濟於事，那種感覺一直持續縈繞在他心中，直覺告訴他，烏托一定有他們蕭氏想要的人或是東西。
蕭瑄並不是魯莽之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他一定覺察到了一些不妥之處。蕭瑱相信他的判斷，自然也不會無功而返。
阿耶
花一弦起了大早，叫上花一柱和阿蠻進了茶園。
他們的茶園如今初見成形，在花一弦眼裏就如同看著自己親手養育的孩子一般欣慰，她每天都充滿了幹勁，周文青看在眼裏，心裏也為她高興。
“一弦，過來喝口茶吧。”周文青向他們招手。
“這就來了。”
“如今天熱了，你們都悠著點，當心把身子弄壞了。”周文青叮囑道。
花一柱嘿嘿一笑：“怕什麽？不是還有您老人家呢嘛？”
“是呀！”花一弦也笑眯眯看著周文青。
周文青麵色一斂：“不是叮囑了你們，不許張揚此事。”
“知道啦，知道啦！”幾個月之前，花問和周文青一起說是到何虎家療傷，可待他們姐弟三人過去從窗口看過去，卻是周文青儼然一副醫術高明的模樣醫治好了何虎的腿。
自那之後，周文青的醫術便沒有再瞞著他們了。隻是究其緣由，倒沒有跟孩子們明說，隻道不能為外人道也，外人也隻曉得是花師傅醫治好了久病不愈的何獵戶。
看著花一弦白淨的小臉熱的通紅，他不自覺皺了眉：“先進屋去歇著吧。”
“不行，前兒跟茶坊的掌事先生說好了，明日給他送去新茶，如今還差一些
才夠量呢。”花一弦搖頭。
“可……”
“好了好了，周叔，沒事的，還有一點就夠了，您別擔心。”
正是時，在前麵茶攤忙活的花問領著一小廝走到了院子裏來，喚道：“一弦一柱。”
“欸！阿爹。”
花一柱一眼便認出了那個小廝，他是茶坊掌事先生的人。
“公子姑娘。”那小廝簡單的行了一禮，便道：“我家先生說，明日的茶由小的拿回去就好，之後茶葉暫時不用送了。”
“這是為何？”
“我家主人說，之前跟公子姑娘約定好不會向任何人透露賣茶人的消息，如今茶葉引得有貴人來打聽，為遵守約定，故而近日就不必來送茶了，待我家主人送走了貴人，我們之間的生意自然還是如從前一樣。”
“什麽？”這話乃是周文青說出的，眾人抬頭看去，他的臉色已然很不好，雙唇緊閉，鎖緊了眉頭。
“還望諸位莫要怪罪，我家主人也是沒了法子，可是顧忌著之前約定才特地派小的過來說明，還請先生莫要怪罪。”小廝見狀惶恐，以為這位先生是惱了主子，作解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