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月事

  蘇絮愣愣福身,對霍景嵩道:“嬪妾在流華閣聽聞惠婕妤身子不適進了毓秀宮,心下擔憂,是以前來探望。”


  霍景嵩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有心。”


  蘇絮恭敬低眉道:“謝皇上誇讚。”


  霍景嵩望了望天對蘇絮說:“可是因為今天下雨的緣故,你才這樣乖覺?”蘇絮微微一愣,才恍然明白霍景嵩是打趣那日在杏花塢她轉身要偷偷逃走的事情。當下也不敢多言語,倒是皇後顧臻微微含笑道:“看著蘇寶林便是個貼心的可人兒,極懂事。”說罷又對蘇絮道:“是見過惠婕妤了嗎?”


  蘇絮福一福身道:“回皇後娘娘,還沒見過惠婕妤,嬪妾也是才進披香殿……”蘇絮正想開口說惠婕妤昏睡著,就不打擾了。便聽霍景嵩打斷道:“一同進去看看吧。”蘇絮心裏害怕,隻覺著小腿絞著圈,小腹也隱隱作痛,整個身上都泛著涼氣。


  皇後打量蘇絮麵色慘白,不禁開口詢問道:“蘇寶林身子不適?怎的臉色如此蒼白。”


  蘇絮見狀,忙接口道:“嬪妾身子發涼,恐怕是著了寒氣。”


  怡昭媛此刻,沒來由的盼著蘇絮快快離去。便道:“若是蘇寶林身子不適便回去吧,此刻惠婕妤正昏睡著,也看不見人。”


  霍景嵩微一回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不過見蘇絮麵色蒼白如紙,便溫言道:“既是身子不適便回去遣禦醫看看。”說罷,他轉頭對皇後道,“明日青玉牌子便要遞上來了?”


  皇後一怔,點頭回道:“內府局該是做好了。”蘇絮見狀,快速的掃看了一眼怡昭媛,正見怡昭媛滿麵春風的看著她。她心下隻覺著不好,忙福身告退,匆匆出了披香殿。


  進了流華閣,蘇絮背上已驚出涔涔的汗珠,她坐在暖閣內,便讓小康子關好了窗和門。紅萼見她們這番驚懼神色,便去詢問小康子。小康子將蘇絮在披香殿所見所聞,及皇上皇後駕臨之事一一說給了紅萼聽。紅萼聽著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又是欣喜。忙替蘇絮準備了一盞定神茶道:“小主快定定神,小主做的這樣不著痕跡,恐怕怡昭媛不會察覺的。”


  蘇絮抿了一口,沉聲道:“若是被怡昭媛知道,咱們恐怕都要遭殃了。”她語氣一頓,想起怡昭媛與惠婕妤的對話,不禁泛起陣陣寒意,道:“她連安昭儀都敢下這樣的手,對我,自然也不會手軟。”


  春如一反平日的怯懦樣子,寬慰蘇絮道:“今日披香殿裏的話小主無需往心裏去,這樣的事宮裏多的是。怡昭媛與惠婕妤這般,也不過是因為安昭儀處處緊逼,非要害她二人,才做出這樣的事。奴婢看著怡昭媛平日裏倒是還寬厚,如今,若不是因為自己宮裏的人被安昭儀收買,也不會出此下策吧?”


  蘇絮心下不安道:“怡昭媛是不是發覺了我偷聽她與太醫說話?”


  小康子神色遲疑道:“看怡昭媛那樣子,倒不像是發現了的。”


  春如抿著唇,堅定道:“不管怡昭媛是察覺了還是沒察覺,小主隻當不知道便是了,恐怕怡昭媛此時也不篤定小主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現下正詢問染冬也未可知。”


  蘇絮扶著額角點了頭,隻覺著渾身打著戰栗,越發的冷了。打發她們下去,一個人靠在羅漢床上想著方才怡貴嬪的話。


  “小主,到時候用藥了。”紅萼端了藥碗進門,遞到蘇絮麵前,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竟一點要停的意思都沒有。雨聲劈啪的敲打著窗沿,屋子裏越發的暗。蘇絮接過紅萼遞來的藥碗,飲了一口覺得口苦的很。


  紅萼收了藥碗,對蘇絮道:“小主用些蜂蜜水去去嘴裏的苦味兒。”


  蘇絮喝了一口,才覺得嘴裏好受些。頭卻越發昏沉起來,吩咐了小康子留意著披香殿,隻靠在暖閣的榻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外麵雨漸漸小了,淅淅瀝瀝的打在房簷兒上,蘇絮推開窗子,看著窗外雨點洗刷過的六角宮燈,氤氳的光在已黑透了的夜幕裏散著暖融融的氣息。那邊聲音依然嘈雜,她一陣口幹,開口去叫紅萼。


  紅萼進門,見蘇絮已睡醒,為她倒了一盞溫水道:“方才小主熟睡的時候太醫院的太醫都被請去了披香殿。說是惠婕妤不大好呢。”


  蘇絮蹙眉不解道:“禦醫院的人都說惠婕妤不好嗎?難不成怡昭媛能把整個太醫院都收買了?”


  紅萼搖了搖頭,道:“奴婢聽小康子說,惠婕妤昏迷不醒,送的藥都吐出來了。”蘇絮心裏略明白了一些,惠婕妤與怡昭媛做的戲,其它禦醫看不出個究竟,自然也就悶聲不語。紅萼低眉收了茶盞道:“安昭儀這會兒還在通明殿裏跪著呢,恐怕要折騰一晚上了。”


  蘇絮坐在榻上吩咐道:“去叫小康子回來吧,問問現下如何,也不用再留意著了。”紅萼出了門,過了半晌小康子才跟著進門,仍是渾身濕了個透。蘇絮見他這樣子,道:“先換衣服去吧,別回頭著涼了。”小康子應著下去,蘇絮便覺著小腹一陣隱隱的疼,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小康子與紅萼才又一塊兒進門,蘇絮眉間一蹙,道:“皇後和皇上還陪著呢?”


  小康子站在她身邊道:“還陪著呢,剛下了旨曉喻六宮,著人將惠婕妤移到毓秀宮的蘅蕪院。讓怡昭媛方便照顧惠婕妤,不過婕妤小主還昏迷著,現在能進一些安胎的藥了。”


  蘇絮微一點頭,一時說不出話。紅萼在一旁安慰道:“小主無需往心裏去,倒是要抓緊明天侍寢的事兒。”蘇絮聽了這話,神色亦發懨懨道:“你怎麽知道,明日會是我侍寢。”


  紅萼含笑道:“皇上這樣著緊小主的身子,又問了皇後青玉牌子。”


  蘇絮聽了這話,麵上一沉,連連冷笑道:“你現在覺著我這樣快的侍寢是好事嗎?你看怡昭媛與安昭儀、惠婕妤為著爭寵,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惠婕妤不惜冒著龍嗣不保的險。還覺著侍寢與聖寵是好事兒?”蘇絮著急起來,近乎於嗬斥著說的這番話。


  紅萼第一次見蘇絮對她這般疾言厲色,一時委屈,低聲道:“奴婢不知道這樣許多,但是如今,怡昭媛得皇上寵愛,便可仗著這份寵愛去幫惠婕妤一把,若是這件事換到安昭儀的身上,安昭儀豈能因為得罪忤逆比自己高位的後妃,而受賞進封?怡昭媛今日雖是不敬高位的錯處,但這高位隻要皇上不放在眼裏心上便沒相關。是以,怡昭媛輕巧的說了那樣看似請罪的一番話,可到頭來受罪的卻是安昭儀。”蘇絮心知自己話說的重了,抿唇半晌不語,紅萼又道:“奴婢知道,小主初入宮闈,對前程與聖寵是半點旁的心都沒有,不過得過且過罷了。可是,小主也要為五姑娘與三爺想想,小主在皇上身邊得了臉,五姑娘在蘇府也沒人再敢欺負,咱們三爺,也不會再不得老爺器重。”


  紅萼說的話句句有理,蘇絮沒有什麽立場反駁。蘇絮默不作聲,隻覺著小腹一陣冷,下墜著疼,比剛才又疼了好多。


  紅萼見蘇絮半天不說話,抬眼去看她。才見她麵色青白,嘴唇發紫,急急道:“小主怎的嘴唇青紫,是哪不舒服?”


  蘇絮小腹的疼意來得突然,似乎忽然凶猛起來,讓她疼的躬了腰,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紅萼著了急來扶她道:“小主可是腹痛?”


  蘇絮點點頭,聲音仿似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一般道:“快去找昭禦醫過來。”小康子一聽,忙跑了出去。紅萼欲扶著蘇絮進內殿,她這一起身,便看見榻上已有一片殷紅血跡。


  紅萼臉色一垮,皺眉道:“小主月信來了。”


  蘇絮隻覺著全身所有的知覺全一起匯聚到了小腹上,咬牙道:“紅萼,快去抱個湯婆子來。”


  紅萼忙應了聲去喚袖桃準備,扶著蘇絮道:“小主從前在府裏來月事,小腹也要疼的,怎麽這一次疼的受不了?”


  她這樣一說,蘇絮亦發擔心起來,岔著氣兒斷斷續續道:“從……從沒像……今天這樣……疼,昭…禦…醫不是…說這藥能…調理的嗎?”


  紅萼慌了手腳,點頭道:“是說能調理的,就算不延後,小主也不可能就忽然提前來身子!”


  蘇絮小腹疼的極厲害,連著兩聲幹嘔嚇壞了紅萼,紅萼替她拍著背著急道:“小主這到底是怎麽了?”


  袖桃進門,見蘇絮這樣也嚇了一跳,忙把湯婆子送來道:“小主怎麽了?”


  紅萼將那滾熱的湯婆子送到蘇絮的小腹上,扶著她靠在床邊。蘇絮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這會兒更沒有力氣說話,紅萼急急道:“小主來身子了。”


  袖桃十分狐疑道:“小主不是用了昭禦醫的藥,怎麽忽然來了身子,還這樣疼。”


  紅萼也納悶,道:“就是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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