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悠閑

  霍景嵩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蘇絮半嗔道:“皇上那般,可是要說嬪妾有眼不識金鑲玉了。嬪妾自然是要埋怨的。”說罷,她撐不住一笑,又道:“隻是嬪妾這記性是最不好的了,別說記不住那樣的事兒,便是自己的物件也總記不清是帶著,還是落哪了。”


  說罷蘇絮隻管撩了雙臂的袖子,把臂上那一對銀臂釧兒送到霍景嵩的麵前,努了努嘴道:“呶,嬪妾帶了這對臂釧出來,卻忘在了馬車上,便以為自己是落在宮裏了!現下嬪妾帶在臂上,可表此身清白了吧?”


  霍景嵩微微一怔,不禁盯著蘇絮的那對臂釧打量起來。細細的看了半晌,才舒緩眉目。捧著她的手臂吻了一吻,笑意盎然,十分明朗,“確是與珞兒的那對相似,也難怪朕會看差了。”


  蘇絮眸中帶笑,忍不住揶揄他道:“皇上可是再為自己尋借口?”


  霍景嵩不覺點了點蘇絮的額頭,故作怒意道:“你這張嘴、這個性子是半點兒也吃不得虧。總要想法子還回來不可!”


  蘇絮溫柔笑著,“嬪妾不過是與皇上玩笑一回罷了。”


  霍景嵩低頭,吻了吻蘇絮的額頭、眉心、臉頰。神情十分溫柔,輕聲道:“到底是委屈著你了。況且,推恩令也有你的一份兒功勞。朕預備晉你為貴人。”


  蘇絮心下一喜,卻未當即謝恩,而是微微搖首道:“推恩令的功勞嬪妾可萬萬不敢領,全賴皇上聖明。嬪妾不過是給皇上講了些家裏的事!”


  霍景嵩不覺連連點頭讚道:“難得你能這番寵辱不驚,朕原本要晉你為弘儀。不過。恐怕你遭人非議,便先做著貴人吧。也省著劉美人總因為與你同位份的緣故,敢處處冒犯你。”


  蘇絮聞言,隻感懷霍景嵩待自己這般用心,當即不由得要起身謝恩。霍景嵩鎖她在懷裏道:“別做這般勞什子的事,難得能這樣清淨。”蘇絮聽他此番話,便仍柔順的靠在他的懷裏。


  “這院子還滿意?”


  蘇絮低低唔了一聲,謝道:“勞皇上費心,嬪妾很喜歡這院子。”


  霍景嵩微微含笑,“朕倒是沒費多少心,是吳德全給你們安排的。”


  蘇絮不禁有些失落,不過思及,雖是吳德全安排,可也到底有霍景嵩的意思在裏麵,便也轉瞬釋然。隻靠在霍景嵩懷裏,輕輕柔柔道:“嬪妾覺著這木蘭行宮安靜的讓人愜意自得!”


  霍景嵩笑道:“朕也喜歡。不過路途遙遠,來一趟未免太勞師動眾。”


  蘇絮低笑一聲,軟綿歎道:“皇上英明,體恤臣下與百姓。”


  霍景嵩此刻疲累,嘴裏咕噥著一句便在蘇絮的肩上沉沉睡去。蘇絮被他擁在懷裏,一動也不敢動,更是舍不得挪開他的手。隻是想著霍景嵩這樣睡過去,恐怕醒時血脈不通,難免要不舒服。才輕柔的推了他的手,從皇帝的懷中掙出。把他安置在榻上,又為他脫了一雙明黃龍靴,蓋上薄薄的蠶絲涼被。自己則靠坐在窗邊的椅上,看著攀滿了廊前簷下的藤蘿,迎風嫋嫋娜娜的搖曳姿態。青碧色在黃昏日暮裏顯著十分的閑逸舒適,她神思飄遠,忽然念起在南詔的蘇雲飛。


  不過是幾個月的光景,她已是貴人位份。她嘴角不覺揚起,若是讓太太得悉這樣的消息,該是如何的驚愕與惱怒?不過這些對於蘇絮來說,都不是要緊的事兒了。蘇府那般無間地獄的日子一去便再不複還,她亦不必日日擔心嫡母零碎的折磨與羞辱。如今,她隻要安然的在霍景嵩的身邊,防著那些後妃的算計,抓著皇上的心便足夠了。她自認在蘇府中最受益匪淺的便是善察人心、看人眉眼高低。自己又不是蠢笨無知的人,又有齊相宜的扶持,她隻要抓住皇上的心便可以在後宮之中安穩愜意的度日。


  想到此處,她不覺望了望榻上睡意正酣的霍景嵩。心裏滿當當的蜜意柔情,隻消望一眼,便是眉梢眼角抑不住的甜甜笑意。心滿意足,仿似再別無所求一般。


  霍景嵩在蘇絮這直留到了第二日晨起。


  初陽,暖暖透過窗子灑金室內。


  蘇絮為霍景嵩理著金冠,細細的看了又看,霍景嵩撐不住一笑,“又不是上朝,不必這樣細致。”


  蘇絮微微撇嘴一笑,“嬪妾不敢不細致,怕皇上出了門兒再嫌棄嬪妾束的不好。”


  霍景嵩拍了拍蘇絮的手,不由讚道:“宮裏再沒有誰比的上你心靈手巧了,朕穿久了你繡的靴襪,如今換了尚服局的,竟覺著針腳又粗又硌,倒比不上你做的細致了。”


  蘇絮含笑,不由嬌嗔道:“皇上為了省事兒來哄嬪妾,嬪妾可不信的。”


  霍景嵩鬆快一笑,坐下同蘇絮用著早膳,“這幾日朕便沒功夫過來了。”


  蘇絮小口的用著一小盞薏苡仁粥,半晌才依依開口,“皇上離了宮還依舊這樣日理萬機,不得歇歇。”


  “過幾日柔然國的六王覲見朝貢,為著此番能一切順利,朕不得不早作準備。”霍景嵩難得一掃多日疲憊神色,此刻頗為精神奕奕。


  蘇絮柔柔笑起,捏絹子拭了拭唇角,“皇上若是沒工夫過來,嬪妾去皇上那邊便是了。”


  霍景嵩溫潤笑起,頷首道,“倒是忘了告訴你,挨著朕的煙波致爽殿正好是文津閣,裏麵藏書萬冊。你一向愛看書,若是閑暇無聊,倒是能去那裏打發打發晨光。”


  蘇絮聞言,不覺一樂。當下十分有興致道:“裏麵的書,可是盡著嬪妾看的?”霍景嵩用完了那一碗玉田香米粥,起身道:“你若是喜歡,都搬走也使得。”蘇絮嫣然一笑,便起身送皇帝。霍景嵩攔了攔她道:“晨風沾著水露,涼的緊。你衣衫單薄,不必送朕出去了。”語頓,便又吩咐道:“等朕午睡起來,你便帶著糕點去正宮陪朕說說話。”蘇絮忙頷首,一一都應了,便眼瞧著霍景嵩出了院門。


  待上午過了大半,蘇絮也一番收拾妥當。才預備起身往齊相宜住的水心榭去看看,剛出了房門便見齊相宜搭著香櫞的手跨過門檻兒。她一身水綠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腰上係著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步履嫋娜,娉婷生姿。蘇絮倚在門邊笑望著她,歎道:“我正欲往姐姐那裏去,不想姐姐競先來了。”


  齊相宜半嗔半笑道:“瞧見你往出走,我以為又來的不是時候。”蘇絮聞言難免有些訕訕的不自在,笑著將齊相宜迎進屋裏道:“姐姐來我這裏,哪有不是的時候呢!”


  齊相宜撇嘴揶揄她道:“昨日剛歇了一覺便往你這邊來,卻瞧見了禦前的人在院外,叫我大熱的天兒白跑了一趟。”


  蘇絮麵上一紅,正色道:“姐姐成日裏沒個正經,總要這樣來打趣我!”


  齊相宜笑嗬嗬道:“好了,不與你玩笑。我在屋子裏也頂無趣的,看著眼下天氣正好,便想邀你一同出去逛逛。”


  蘇絮此刻蓄了笑意,頷首道:“我也是這個意思,眼下日頭不毒,正好捉姐姐去教我騎馬。”


  齊相宜聞言,不禁連連擺手,“你可饒了我吧,這樣熱的天,穿上騎裝跑個大半刻渾身就要讓汗浸的濕透了。我可不樂意遭罪。”話罷,她又笑道:“且,我這點子本事,現眼還不夠呢,哪兒能教人!你改日好好求了皇上尋個有本事的師傅才是正經!”


  蘇絮低眉一思,也覺著齊相宜說的有幾分道理,便笑著應了,不再提騎馬的事。二人攜手出了月色江聲,擇了樹蔭下的陰涼走。也不過是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聽見絲竹管弦之聲遠遠地從湖上漾過來,清朗明快,乍一聽上去頗有些胡族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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