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勸告
“素鳶,你快來跟小主認個錯,這件事便也就罷了。何必在那悶聲不吭的,氣壞了小主,也沒的在大日頭底下自己受苦”
蘇絮約摸著說話的人是新分去劉海若身邊的宮人,她見素鳶受著劉海若的罰。恐怕多半都是因為素鵑去了,劉海若心裏堵著氣,這素鳶又是顧家二姑娘送的,自然把所有的氣都要撒在她的頭上。蘇絮在院外聽了半盞茶的功夫,心裏也正泛著合計要不要進去攔一攔。正思索間,手臂便被齊相宜拉了一把道:“可別管這樣的閑事兒了,你與劉海若一向不睦。如今你直剌剌的便往她的院子裏闖,好好的管起她屋裏的事兒,恐怕要落人話柄的。”
蘇絮想了又想,便聽見裏麵想起了打人哭啼的聲音。她最害怕別人哭救,每每聞聽總想起幼無助的自己。立時脫開了齊相宜的手,邁進了劉海若的院子。劉海若手裏正拿著三寸來長的尺子一下一下的往素鳶的身上打,素鳶此時吃痛,卻也不敢喊出來,默默忍著疼低聲啜泣。蘇絮不由揚聲道:“劉姐姐動了這樣大的怒,在毒日頭底下罰著宮人,卻不顧自己的身子了嗎?”
劉海若猛然聞聽蘇絮的聲音,當下便是一副厭惡神色。轉頭肅一肅,不悅道:“嬪妾在自己的屋子裏罰自己的宮人。又礙著敏貴人什麽事兒了!”
齊相宜生怕兩人爭執起來,當下便幫著蘇絮轉圜道:“我與敏貴人路過,聽見劉美人宮裏又動靜才進來看一看的。”她忍不住牽了牽蘇絮背後的衣角。
蘇絮背著手,推了齊相宜一把,笑著開口道:“劉美人自然礙不著我什麽,劉姐姐管教自己的宮裏人,便是打死了也不幹旁人的事。”劉海若十分解氣得意一笑,蘇絮便即刻道:“隻是,素鳶並非旁的宮人。”蘇絮語頓,凝著劉海若道:“素鳶姑娘到底是二小姐遣來伺候劉美人的,不過來日要不要回去還是未可知的事。到底是顧府出來的丫頭,姐姐不給她臉麵,也要給顧家一些臉麵不是?”蘇絮上前兩步,湊近劉美人道:“不看在顧二姑娘的麵子,也要想想皇後娘娘!打狗還要看主人,劉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海若了麵上一垮,整個人氣的直發抖。卻是忌憚著蘇絮的這一番話,當下經無計可施。蘇絮柔柔一笑,歎道:“我也是為了劉姐姐好,氣壞了身子,旁人也不能幫你擔著不是。”蘇絮見該說的話也說到了,依劉海若這樣的脾性,必定也不敢再動素鳶,當即轉身,與齊相宜出了院子。
齊相宜當即拍了拍胸口,怪道:“剛晉了位份,膽子就越發大了!我方才可真有心,你惹了那個沒臉的。再鬧到禦前,皇上這幾日勞累,必定是不樂意見這樣的事兒!”
蘇絮溫潤一笑,道:“皇上便是不勞累,又何時樂意見得這樣的事兒了呢!”
齊相宜隻想拉著蘇絮趕快遠離了劉美人這一處,腳步匆匆道:“素鳶被硬塞給她,難免她心裏不舒服。”
蘇絮微微歎氣,不忍道:“當初是我想的不周全,好好的一個姑娘便送去了她身邊伺候。如今見著素鳶挨著打,我竟忍不住要出言。”
齊相宜埋怨道:“也是你太沉不住氣,當初讓二姑娘費力把素鳶送到她身邊,也是為了她旁邊能有個人時時刻刻的幫咱們盯著。現下讓她瞧出你不忍心,恐怕更要疑上素鳶了。”
蘇絮眼眸一黯,咬唇道:“我聽見素鳶的哭喊,就忍不住要幫一幫她。”下一句她便隱在了喉間,蘇絮想著。若是當年她哭喊的時候有人幫一幫自己,自己如何連娘的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齊相宜見蘇絮抿唇沒了聲響,當下也隻好寬慰開解她道:“你一向心軟,如今做了便做了吧。”蘇絮方才卻沒有想那麽多,如今到有些為自己衝動而後悔的意思。不免怏怏不樂起來,齊相宜好言相勸一番,才好一些。
回了月色江聲,蘇絮把九香玉露膠贈給齊相宜,兩人又閑閑的說了幾句話便也就散了。
歇過午覺,蘇絮便起身換了一件杏子黃縷金挑線紗裙,又挑了鵝黃纏枝芍藥朝陽的雲肩。對鏡挽了一個倭墮髻,隨意的挑了一隻白玉長簪並著幾朵絹花,十分嬌俏嫵媚,清秀可人。帶著澆了珍珠牛乳的密瓜冰碗並著幾碟子精致小點往禦前去。
方到了門外,便見著霍景嵩身邊的近侍君陌白守在殿外。蘇絮止了腳步,四處一看卻不見吳德全。君陌白見著一身明媚衣衫的蘇絮,連忙低眉。大千道:“請小主安康。”
蘇絮得體一笑,免了他的禮問道:“皇上午歇起了嗎?”
君陌白並不敢抬頭,低眉垂首恭敬回道:“皇上並未午歇,崔家的世子在麵見皇上。”
蘇絮奇道:“崔家的嫡子不是都死在了戰場上?這好好的怎麽出來個世子?”君陌白微微沉默,並沒有立時作答。蘇絮心知這些事她不該詢問禦前的人,便微微一笑。轉了話頭道:“那這糕點與冰碗何時等皇上空下你再送進去。”
蘇絮話落,紅萼便遞了上來。君陌白低首接過,應了。蘇絮又道:“等崔世子走了,方便的時候。再勞煩大人遣哪位宮人來文津閣尋我。”
君陌白忙喏喏的答了蘇絮的話,便見她轉身。步履輕盈,身姿嫋嫋的出了儀門,往文津閣的方向去了。等君陌白派人通傳蘇絮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行宮各處都點上了燈,蘇絮微提裙擺,身後的紅萼抱著基本書在懷裏。她麵上有些微微泛紅,呼吸不均。可見是匆匆趕來,此刻吳德全已在殿外。蘇絮自不必再跟君陌白通傳,吳德全見蘇絮進了園子,忙堆笑道:“皇上正等著小主呢。”
蘇絮和顏悅色道:“皇上可用了冰碗與點心?”
吳德全陪笑著,歉意道:“崔世子走的時候冰碗已經化了,點心才送進去。”
蘇絮猜測著,崔家人能與霍景嵩言語這麽半天,必定是與推恩令有關係。她當即一笑,也不說別的便推了門往裏進。
霍景嵩正在看著奏章,麵上神色不樂,似乎十分不痛快。蘇絮摒著一口氣,小心翼翼道:“嬪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霍景嵩見是蘇絮來了,抬眸,笑一笑,抬了手道:“起來吧,你倒是準時。不過朕卻沒脫開身,讓你等久了!”
蘇絮溫柔笑起,順著他的手走到他身旁,搖一搖頭道:“嬪妾方才去了文津閣,並未覺著久等。”
霍景嵩往旁邊挪著身子,拍了拍身邊拉著蘇絮坐了下來,“這班大臣,一日也不能讓朕鬆快。”
蘇絮見狀,雙手輕柔的撫上霍景嵩的額角,為他緩緩揉著。聲音軟綿透著一股子閑逸,“聽君大人說方才是崔世子來與皇上議事,那必定是來謝恩的了?”
霍景嵩聞言,不禁冷笑一聲歎道:“謝恩?他們豈會這樣讓朕稱心如意?為著崔家的滿門富貴,如今竟然也敢大著膽子用與柔然的和談來與朕討價還價了!”
蘇絮手下一滯,亦發小心起來。“和談不是皇上與柔然可汗的事嗎?”
霍景嵩眼眸一黯,諷刺笑道:“恐怕崔家早就忘了這個,仗著庶出的兒子與柔然有些來往。便覺著能與朕談條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蘇絮聲音柔柔的,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點燃了霍景嵩此刻怒的意,勸道:“恐怕崔家再如何膽大妄為,也萬不敢打這樣的主意,不過是一時為著推恩令失了分寸。”蘇絮思及安妃一向恣意跋扈,如今兩人雖無過節,總免不了安妃與靖妃一個鼻孔出氣。她即決定與怡昭媛為伍,來日必定會被安妃所嫌惡。劉海若有一個靖妃撐腰,便敢那般囂張。若是再來一個安妃,恐怕越發難對付。當即便道:“如何還有安妃呢,皇上待安妃這般恩寵深重,安妃又是天子宮嬪。必定不會縱容家中人做有違倫常的事!”霍景嵩聽得蘇絮此番提及安妃,麵色亦發冷峻。她便亦發寬和勸道:“安妃雖說平日裏恣意任性一些,可到底對皇上是真心的。自然不會不顧皇上,隻想著自己家人。”
霍景嵩眸色幽深,似乎在思量斟酌。蘇絮見狀,心裏有數。便也不再說下去,又挑了旁的俏皮話說給霍景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