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煩愁

  蘇絮鼻尖兒一酸,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滾。把蘇菱抱在懷裏,直撫著她背哄道:“好了好了,沒事兒了!三姐在這,菱兒不怕了!”


  蘇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呼哧呼哧的就喘了起來,臉憋得通紅。蘇絮心裏難過,撫著蘇菱的心口。忙對紅萼道:“快去,快去尋昭禦醫過來。”說罷,急道:“菱兒別哭,別哭了。好好的喘勻了氣兒。”


  齊相宜見蘇菱這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樣子……”


  蘇絮抬頭瞧了她一眼,微微搖頭。一下一下的替蘇菱撫著,半晌蘇菱才緩過來。齊相宜了然一笑,伸手撫著蘇菱的頭,和顏悅色道:“乖菱兒可別哭了,你一哭惹得你三姐也要難受。”


  蘇菱聽見這話,忙止住哭。抬手替蘇絮擦著眼淚,乖巧道:“菱兒不哭了,三姐也不哭了。菱兒給三姐擦擦,擦擦。”


  蘇絮破涕為笑,齊相宜也含著笑,“好乖的丫頭,難怪你三姐時時刻刻都把你掛在心上呢!”蘇絮擦著眼淚,忙問道:“好好地,是怎麽落水的?”


  蘇菱扁著嘴,委屈道:“是二舅老爺家的表姑娘推我下水的!”


  蘇絮忍不住疑道:“二舅老爺家的表姑娘?好好地她怎麽上了門?他們家不在京裏住,平日裏除非有事兒求上來,否則怎麽肯上門呢?”


  蘇菱也是糊塗,隻學話道:“聽二姐說,這一次上門不過暫住,二舅老爺在京裏置了房產。表姑娘那日說,說……”


  蘇絮見蘇菱支支吾吾,亦發奇道:“她說什麽了?菱兒,你一向乖順,我也叮囑過你,見了那一房的人要躲著走。可是你說錯了話,才讓表姑娘推下水的?”


  蘇菱搖頭,拉著蘇絮道:“不是我說錯話,是表姑娘說姐姐如今得寵,也不過是皇上貪新。早晚都會被皇上拋在腦後。她還咒姐姐死!我不過是幫著姐姐分辨一句,她們就動了氣。”


  蘇絮冷了臉,責怪道:“這又算什麽?她們也不是一次兩次咒我了,還能忍不過去嗎?為了她們險些丟了性命,又值不值呢?”


  齊相宜橫了蘇絮一眼,勸道:“你何必跟菱兒說這麽重的話,也是怪你。你自己逆來順受的也就罷了,如今也讓菱兒處處忍著。”


  蘇絮心裏發苦,無奈道:“不忍著能怎麽辦?平日裏沒錯,都要往咱們身上推!”


  “表姑娘說,等下一屆她選秀入了宮,必定要讓姐姐好看。我心裏氣不過……”


  “入宮?”蘇絮聽著難以置信道:“二舅老爺並非官家出身,她如何能選秀?”


  蘇菱道:“聽二姐說,二舅老爺不知道怎麽捐了個京官。”


  齊相宜聞言,忙攔住了蘇菱,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萬歲爺登基後,已經明令禁止捐納。私下賣官鬻爵可是觸犯王法,殺頭的罪。”


  蘇絮心裏咯噔一下,拉著蘇菱道:“捐官?你可聽明白了?二姐是從哪知道的?”


  蘇菱搖了搖頭,“也是二姐偷摸聽大姐說的,表姑娘得意著,雖然不敢往外說,咱們府上卻差不多都知道了。”蘇菱話罷又是一陣咳,蘇絮若有所思的瞧了齊相宜一眼。紅萼帶著昭雲歸進了門,蘇絮見狀,趕忙起身道:“才讓你歇著,現下又要折騰你。”


  “小主言重。”一番言罷,昭雲歸便進內室為蘇菱診脈。見一切無恙,又為蘇菱開了調理的方子,讓人妥善照顧。送走了昭雲歸,又看著蘇菱睡下。齊相宜也起身告辭,蘇絮送著她,眉目不展,緩緩道:“謝謝姐姐陪了我這麽半天。”


  齊相宜挽著她的手,輕聲囑咐道:“捐納的事兒,你可要好好叮囑菱兒,不許再對旁人提了。”蘇絮點頭應了,又道:“事涉府上,你可有什麽打算?”


  蘇絮一笑,見四麵無人,便低聲道:“還能有什麽打算?雖說皇上曾明令禁止,可私底下賣官鬻爵的事兒又豈是止得住的呢?我隻當不知道罷了。”


  齊相略略思索罷,點頭道:“也是個打算,你身在深宮。旁人的事兒哪能知道的那麽清楚,且又是嫡夫人那一房的,眼不見為淨吧。”


  蘇絮低低唔了一聲,頷首。看著齊相宜到了儀門,返身回了流華閣。她心裏也正為著二舅老爺捐官的事兒而震驚不已,更有意讓人去打聽打聽這其中究竟。她這思來想去,恐怕也唯有叫蘇昇進來問問,可又怎麽能輕易的請皇上召蘇昇進宮呢?

  蘇絮思慮間進了流華閣,見著怡昭媛從內室出來。她一怔,忙上前請安。


  怡昭媛伸手扶她一把道:“昨夜好一通折騰,快別顧著這禮了。本宮來的不巧,偏趕上你出去,蘇姑娘又睡下了。”


  蘇絮含笑道:“勞娘娘惦記,禦醫剛瞧了她,如今無恙了。娘娘既來了,坐一會兒吧。”


  怡昭媛擺手笑道,“原本是要等著你回來的,不過皇上召見,本宮即刻便要去南書房了。”


  蘇絮垂首,道:“恭送怡昭媛。”


  林倩蓉含笑,對著蘇絮伸手。蘇絮忙進前兩步去扶住她,怡昭媛溫柔一笑,寬慰她道:“本宮方才聽你的侍女說了,必定替你與皇上言語一句,多留五姑娘幾日。”蘇絮心裏感激,邊謝著,邊送林倩蓉往外走。林倩蓉笑眼一彎,和顏悅色道:“本宮不是說過?咱們是一個宮裏的人,不必這樣見外。”說著,便推了蘇絮的手,道:“也別送了,進去吧。”


  林倩蓉出了毓秀宮,便被染冬扶著上了步攆。她懶懶的倚在上麵,手撐著頭。見此刻宮道上無人,染冬低聲道:“娘娘何必管這個閑事,皇上昨夜為了敏嬪折騰了這麽大的動靜,六宮側目。”


  “本宮便再推一把,烈火烹油,才能燒的快!”林倩蓉正說話間,轎夫忽然緩了腳步。抬頭去看,正是安妃的轎輦迎麵過來。怡昭媛麵上一哂,十分不情願的落了輦,起身迎過去行禮道:“安妃吉祥。”


  安妃並不叫起,高坐在攆上睨著她道:“怡昭媛這是往哪去?”


  林倩蓉嘴上噙著笑說道:“皇上召見,請娘娘讓一讓。”


  安妃一向自矜身世而看不上林倩蓉。如今身居妃位,怎能忍得下氣給林倩蓉讓路。當即便斥責道:“豈有此理,本宮身為妃位,你不過是昭媛位份。這樣的話,竟然也說得出口?”


  林倩蓉何時把安妃放在眼裏過,她輕笑一聲,自己起了身道:“原本應該是臣妾給娘娘讓路,隻是皇上急召,臣妾可耽誤不得。”


  安妃一聽林倩蓉搬出了皇上,哪兒還能忍得住。高坐在轎輦上,也不與林倩蓉說話,直直開了口問道:“常跟著怡昭媛的宮人在哪?”


  染冬上前兩步與她行禮道:“安妃娘娘安康。”


  安妃冷哼一聲,開了口道:“來人,給本宮掌嘴。”


  聞聽此言,林倩蓉斂容,揚聲道:“安妃要罰奴才,也不是不能的事兒。可總要說出個原因,難道這條路,隻能安妃娘娘走,臣妾走不得嗎?”


  安妃見她沒了笑意,心裏十分舒坦。得意的看著林倩蓉道:“怡昭媛嬌貴,就算是犯了錯,本宮也舍不得責罰。可主子犯了錯,就怪奴婢沒有時時規勸著。怡妹妹許久不去皇後娘娘宮中晨昏定省,都忘了行禮的規矩了嗎?”


  怡昭媛挑眉問道:“臣妾方才給安妃行了禮,也不過是著急去禦前,難免有所疏忽。”


  安妃立目,轉頭對佩鸞道:“還愣著幹什麽?本宮讓你掌嘴。”


  怡昭媛擋在染冬的麵前,尖聲道:“本宮看誰敢?”


  安妃頓時來了氣,厲聲說道:“有什麽不敢?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主子不懂事也就罷了,難道連一個奴才本宮也罰不得?”


  怡昭媛上前兩步,氣的自己給了染冬一嘴巴,挑眉對安妃道:“就算要教訓,也不必勞煩安妃。如今禮也行過了,人也教訓過了,安妃可以放行了嗎?”


  安妃氣的發昏,怒道:“本宮身為四妃之一,如今皇後有孕,顧不得六宮。本宮更以身作則,自當幫著皇後分憂。”


  怡昭媛聞言,不禁連連冷笑起來。安妃平日裏雖恨毒了她,卻如何敢在麵兒上露出來。如今皇後有孕,無暇兼顧後宮。她眼熱六宮協理大權,恐怕才在今日動了這麽大的威嚴。“安妃若是有這個力氣,也不必與臣妾使。協理六宮的大權,沒有宣妃還有靖妃在那呢。今日這樣大的儀仗,若當真傳到皇上的耳朵裏,什麽算盤都白打了。”


  崔婉素聞言,氣的發怔,直直道:“你……”


  怡昭媛輕笑著直視崔婉素,柔柔道:“安妃如果閑著無事,最好想想推恩令的事兒,也比在這發火氣要強。雖說入了秋,可身子更容易燥呢!”她轉了身便往轎輦走,撇頭,餘光落在崔婉素的轎輦上,輕飄飄道:“臣妾比不得娘娘清閑,昨夜裏皇上把蘇姑娘接近了流華閣,這會兒恐怕急著有話問臣妾。”


  崔婉素嘴角一挑,諷刺道:“怡昭媛還當真把流華閣那位當做自己的親姊妹了?本宮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被人扮豬吃老虎。”


  怡昭媛心念一轉,斜睨著她道:“安妃這句話,還是自己留著用吧。”怡昭媛有心挑撥,隻為讓崔婉素信了蘇絮是自己身邊的人,來日也好借著她的手對蘇絮落井下石。


  兩人正說話間,皇後的儀駕從一側宮道轉過來。皇後聲音雖輕,卻十分肅穆:“兩位妹妹聊得什麽?頂著毒日頭還這樣興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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