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殺心

  霍景嵩聞聽蘇絮這樣一提,才恍然想起英貴嬪仿佛也受了驚嚇。忙詢問道:“英貴嬪現下如何了。”


  昭雲歸垂首,恭敬答,“英貴嬪動了胎氣,現下已經臨盆了。”


  蘇絮原本以為霍景嵩曉得齊相宜的情況如何,這刻聽見他方才竟忘了齊相宜。心裏不覺有些滋味難辨,不曉得該為自己高興,還是為齊相宜委屈。不待皇帝說話,蘇絮便掙紮著要起身道:“皇上快去瞧瞧齊姐姐,畢竟皇嗣為重。”


  霍景嵩麵上微微有些遲疑,望著蘇絮憂心道:“還疼嗎?”


  蘇絮微微擺頭,緩緩道:“臣妾現下一切無虞,昭大人與皇上快去看顧齊姐姐才是要緊!”蘇絮說著,又動了動,卻是牽動肩膀上的傷處,不禁痛的她直咧嘴。


  昭雲歸不動聲色的垂首,對霍景嵩躬身道:“英貴嬪那處有李大人看顧,敏貴嬪傷勢不輕,臣診看後再去英貴嬪處照看。”


  蘇絮在心裏放心不下齊相宜,忙擺頭道:“先開了寧神的藥,讓臣妾歇一歇。畢竟齊姐姐的胎一直都是昭大人看顧,昭大人在那邊,我心裏也能放心一些。”她這話既是對著皇帝所說,也是對昭雲歸言明。


  霍景嵩輕柔的將蘇絮放在床榻上,撫著她的額發道:“朕曉得你放心不下英貴嬪,現下就與昭雲歸過去,讓白檀伺候你服下安神的湯藥,再好好為你查查傷勢。等你醒過來,英貴嬪那邊,許是已經生下來了。”


  蘇絮微微頷首,又忍不住詢問昭雲歸道:“現下是哪位娘娘陪在齊姐姐身邊?”她對方才驚馬之事狐疑不已,總覺得有些地方極是奇怪。


  昭雲歸道:“是宣順夫人在產房外陪著呢。”蘇絮聞言,這才能將將安心下來。她忍著痛,對霍景嵩婉然一笑,“皇上快去吧,臣妾現下無礙了。”


  說話間,準備好清水的白檀與綠楊匆匆進了門。二人對著霍景嵩一福,恭恭敬敬回稟道:“皇上,上官貴嬪、寧婕妤、熹容華還有蘇大人與長平郡夫人想要進來瞧瞧娘娘。三位娘娘小主在院中候著,蘇大人與長平郡夫人等在院外,可要讓她們進來?”


  霍景嵩聞聽上官貴嬪也來探看,便有些不耐道:“敏貴嬪也要好好休息,讓上官氏她們先退回去吧。”說著霍景嵩轉首瞧著蘇絮,詢問道:“說來方才梓裕也是憂心不已,讓他進來可好。”


  蘇絮神色灼灼,連連點頭。霍景嵩忙讓白檀先打發了上官貴嬪等人,再請蘇雲飛進門。這一番囑咐完,才帶著昭雲歸往齊相宜那邊去。


  綠楊恭送著皇帝離開,才急忙絞著帕子,替蘇絮敷在額頭上。綠楊眼睛發腫,此刻眼圈兒裏仍舊是紅彤彤的,“昭大人說,娘娘額頭上的瘀傷,該冷敷一下。隻是寶華寺沒有冰塊兒,咱們隻得用井水暫且頂著。”語頓,綠楊有些哽咽著,“都怪奴婢不當心,原不該先讓娘娘自己上車的!幸好娘娘安然無恙,否則奴婢就是立時死了,也不夠贖罪的!”


  “竟說犯忌諱的話!”蘇絮緩緩舉起無傷的那隻手,微微拍了拍綠楊的手臂,“哭什麽,我現下不是無礙了嗎?那馬受驚,到底也不是你們能事先預料的。”蘇絮語頓,揚眉道:“你方才在下麵可瞧清楚了,那馬因何發了瘋似的闖出去?”


  綠楊擦著淚,搖頭回道:“奴婢沒留神的功夫,那馬就出去了。說來方才都仔細扶著英貴嬪,誰也沒留意那馬到底是因著什麽受了驚。”


  蘇絮低“嗯”了一聲,轉眉又不禁詢問道:“英貴嬪如何?”


  綠楊道:“英貴嬪險些從馬車上跌下來,是香櫞、香茹與咱們幾個四麵扶住了,才不至於從馬車上摔下來,否則那麽高的地方,恐怕要母子俱損了!不過還是受了驚嚇,咱們去扶英貴嬪的時候,又不小心有磕碰與衝撞,驚動了胎氣。但是比起娘娘,英貴嬪也算是無礙的。”蘇絮思索半晌,也不多言語。綠楊仍舊心有餘悸的歎道:“幸好方才君大人與三爺行動的快,皇上也跟了過去,否則……”綠楊說著連連搖頭,仿佛想一想都是極害怕的。


  蘇絮原本以為是霍景嵩救了自己,不想倒又是君陌白將她從驚馬上救了出來。蘇絮正出神的想著,白檀便推門引著蘇雲飛與顧瓔二人進來。


  蘇雲飛夫婦皆是眉頭緊鎖的上前,對著蘇絮躬身請安,蘇絮眼圈兒含淚,立時怨道:“我都成這個樣子了,哥哥嫂嫂還要給我找不自在。”


  顧瓔忙拉著蘇雲飛起身,他們之間的接觸極是親密,無所顧忌。蘇絮不免一笑,顧瓔並未察覺這些,上前坐在床邊,親自接過綠楊絞的帕子,放在蘇絮的額頭上,道:“方才瞧著馬車橫衝直撞的出去,可嚇壞了我,多虧君大人當機立斷的將那瘋馬斬殺,否則實在不曉得會出什麽不測!”顧瓔盡管手上極輕柔緩慢,卻還是觸疼了蘇絮的額頭。蘇絮微微咧嘴,但是因為顧瓔這番親近的模樣而心生安慰。顧瓔瞧著她愣愣的發呆,亦發憂心道:“怎麽打發昭大人走了,娘娘也是一身的傷。那車跌跌撞撞,撞疼了吧,也不曉得都傷在哪兒了,過一會兒好好讓白檀給你瞧瞧!”


  蘇絮緩緩擺首,莞爾一笑,“有嫂嫂的關懷,好多了!”


  蘇雲飛長長歎了一口氣,蹙眉直直問道:“絮兒,是誰想害死你!”


  蘇絮聞言,眉心一跳。立刻開口道:“哥哥瞧出什麽了嗎?”


  蘇雲飛現下極是心疼蘇絮,更痛恨下殺手之人。怒意上竄,一時竟氣的直咬牙說不出話。顧瓔便拉著蘇絮的手道:“咱們也是為了這個才驚擾娘娘休息,特意過來一趟的。梓裕在心裏擔心娘娘,原是想去將這番蹊蹺回稟給皇上。我想著,若此時說出去,隻怕打草驚蛇,倒是該與娘娘商量過再作打算才好。”


  “絮兒如今都這成了個樣子,還有什麽好疑慮的。隻怕越忌憚著她們,絮兒越危險”蘇雲飛說著便覺不祥,他聲音壓得極低,卻是憤然不已。


  顧瓔也不惱他,對著蘇絮笑道:“梓裕遇見娘娘的事兒,便總是靜不下來。”她說著也不瞧蘇雲飛,隻曼聲與蘇絮道:“是君大人方才細細的檢查過,發現那驚馬朝天一麵的眼睛上有血跡。按理說,他的劍刺進了馬的喉嚨裏,驚馬倒下之後,那邊眼睛上是不該有血跡的。君大人說隻怕是有人為了讓馬受驚,才用石子打中了馬的眼睛。”


  蘇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吟著冷冷道:“這是一石二鳥的計策,偏偏忖著我坐上馬車,齊姐姐正要上馬的功夫。”


  顧瓔頗為疑惑道:“既是如此,她們何不等你與英貴嬪一同上馬的時候再下手?如此才能讓你們二人都殞命喪生!”


  蘇絮微微擺頭,“如此才能讓眾人分神。若是我與英貴嬪一同在車上,皇上會不遺餘力的攔住那馬車,咱們二人未必會有多大的損傷。隻有我們二人各自受傷,才能分散開皇上與諸人的注意,兩邊都會更好下手。若非哥哥與君大人當機立斷,隻怕我此刻就要葬身在山腳下的亂石堆裏了。”蘇絮說著,在心裏也後怕不已,“這樣挖空心思,必定要萬無一失的法子,除去怡妃還會有誰?”她話落,微微偏頭與蘇雲飛道:“驚馬受傷的那一邊,跪的是何人?”


  蘇雲飛會意著開口,“文武大臣分立兩邊,我那一邊正是武將。方才回來的時候我與陌白留意過,是於朗。”


  綠楊聽到此處,不覺疑惑的立時脫口問道:“於朗不是上官家的人,上官貴嬪剛從重華宮恕出來,如何能立時吩咐人做這樣的事兒?”


  蘇絮冷然笑起道:“倒並不是什麽奇事,怡妃與上官貴嬪一向同進同退,林家與上官家一文一武,在朝堂上相持相護,能支使得了上官家的近臣也不足為奇。何況,於朗在軍中多年,最曉得如何才能驚得馬四處瘋跑,如何能不著痕跡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樣的事兒。”諸人一時靜默不語,半晌,蘇絮才森森吐言道:“哥哥,於朗這個人,不能留在朝中了!貶黜或是旁的什麽,隻要留住性命便可以。”


  蘇雲飛默然,並不應蘇絮的這句話,而是憂心不已的反問道:“出了這樣的事兒,你打算怎麽辦?”


  蘇絮此刻極是冷靜,不疾不徐的開口,“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下恐怕早有人毀屍滅跡,處理的幹幹淨淨了。無憑無據,隻是空口白牙的瞎話。若是現下將這些話說給皇上聽,怕是無緣無故落得汙蔑宮妃與朝臣的錯處。”蘇絮微微語頓,轉眉道:“但是這件事兒也不能輕易放掉,便請哥哥回去告訴君大人,再挑選合適的時機隨意提一提吧。”


  蘇雲飛自是為蘇絮不甘心,更是憂心她在宮中的處境,“她們既然想害你,今次沒得手,隻怕往後還要對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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