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變數

  那兩個侍衛瞧著江沁瀾半分玩笑的意思也沒有，極是肅穆。當即便傻了眼，顫顫巍巍的開口道：“若，若是上官氏真逃出去，卑職們就是違抗聖旨，是死罪啊！”


  橫雲吐了吐舌頭，麵上大是憂心的樣子，“那可遭了，”她輕輕眨眼，好意提醒兩人道：“我也瞧不分明，倒是你們進去看看才好！”


  兩人哪兒還顧得上江沁瀾二人，立時快步跑著進門。這時間上官氏必定已經出了玉照宮，被人帶著往觀瀾亭去了。兩個侍衛自然是尋不著上官氏了，江沁瀾站起身，帶著橫雲慢悠悠的步出了玉照宮，轉進了另外的宮巷裏。這邊的侍衛是由君陌白調遣，蘇絮自有辦法讓江沁瀾不擔上半分的嫌疑，將這兩人解決掉。


  合歡殿內燈火通明，十二把黃銅雕鶴的燭台上，罩著鵝黃的燈罩。暖融融的光鋪陳灑在大殿中，極是溫馨愜意。蘇絮正在暖閣裏陪著延泓與元慈玩耍，不過心裏裝這事兒，便總忍不住走神。這時間白檀穿過重重鮫紗帷帳，腳步輕快安靜，到蘇絮麵前柔柔一福，抬眼瞧了瞧身邊元慈與延泓。蘇絮立即會意，起身跟著她往窗邊去。白檀一麵那眼神盯著兩個孩子，一麵壓低了聲音緩緩回稟道：“奴婢原本要帶著上官氏去觀瀾亭，宣順夫人得著信兒也親自帶著人往欽安殿去了。隻是半路的時候，竟讓上官氏給跑了，現下不知道人在哪兒呢！”


  蘇絮眉心一蹙，“誰也沒瞧見她往哪兒去了嗎？”


  白檀臉色極為陰沉，搖首道：“沒有，一個轉彎，回身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蘇絮臉色發白，微微抿唇小聲道：“讓人快些去尋，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皇上駕到——”


  蘇絮話音未落，便聽見外麵遞聲進門。她心裏徒然一懸，極為迅疾惶急的望了望元慈。延泓與元慈聽見霍景嵩過來，心下自是無比歡快，忙歡聲雀躍的往殿外去迎。蘇絮斂衽，將慌忙無措的麵色收斂住，笑意盈盈的往外去。


  霍景嵩闊步進門，瞧見一雙兒女極是歡喜。對元慈在合歡殿，也頗為驚詫，蓄著寬厚的笑意扶起請安的蘇絮，道：“慈兒怎麽在合歡殿，是宣順夫人來了？”


  蘇絮聞言，自是曉得皇帝對元慈一事尚不知情，當即大為安心下來，“是泓兒吵著要皇姐，臣妾才知會了宣順夫人，把她接過來的。”她說著，極為不經意的抬眼瞥向白檀。白檀細不可查的頷首，立時悄然退出了合歡殿。


  延泓與元慈扭股糖一樣的膩在霍景嵩的身邊，不住的纏著皇帝。蘇絮心中忐忑不安的陪坐在他們身側，陪著閑話幾句，便不時的往外細細瞧著動靜。約摸一炷香的時間，蘇絮已等的極不耐煩。起身對著霍景嵩一福，含笑道：“方才讓小廚房做了酥酪與芙蓉糕，臣妾親自去瞧瞧吧。”


  霍景嵩一壁逗弄著兩個兒女，一壁攔住了蘇絮道：“這等事，你何必勞動！”


  蘇絮甜甜笑起，甘之如飴似的開口，“皇上與皇子、帝姬的事兒那個是小事兒呢，那酥酪不好做，怕是她們憊懶再煮壞了。帝姬難得留在合歡殿，臣妾如何能不親力親為！”


  霍景嵩極是感懷滿意的點頭，“難為你這樣上心，那便去吧。朕好些日子沒瞧見元慈，與她多說說話。”蘇絮笑意盎然的應了，便快步走了出去。


  綠楊在殿外不住的踱步，見蘇絮出來，立時憂心忡忡的喚道：“娘娘……”


  蘇絮瞧了瞧宮門口的方向，也是允自不能放心下來，“白檀還沒回來嗎？可尋找上官氏了？”


  綠楊緊緊抿唇，擺首道：“還沒個信兒呢，娘娘好好的，怎麽從殿裏出來了？”


  蘇絮長歎了一口氣，揚眉問道：“讓小廚房準備的酥酪與芙蓉糕可備下了？”


  綠楊道：“眼瞧著便做好了，現下可要端過去？”


  蘇絮抬手攔了她道：“不急，我親自去小廚房端出來。”蘇絮說著，低聲囑咐綠楊道：“讓人去未央宮與毓秀宮的附近瞧一瞧，若是上官氏沒去觀瀾亭，說不準是去了毓秀宮瞧皇長子去了。”


  綠楊不太相信的疑惑道：“若是上官氏真去瞧皇長子，隻怕怡妃那邊立時回遣人稟告給皇上，左右她二人都已經撕破臉了。”


  蘇絮想著綠楊這此言不差，心裏越發沒了主意。她也不再多言，轉身往小廚房去。


  不多時，蘇絮便親自端著紅木托盤往合歡殿的正殿回。霍景嵩慈父模樣瞧著兩個孩子玩耍，極是怡然自得的樣子。蘇絮含笑將托盤放下，抽了手鐲裏掖著的絹子出來，給延泓擦了擦額頭，又仔仔細細的給元慈試了汗。“瞧瞧你們兩猴兒似的瘋模樣，快歇歇吃點點心。”


  元慈難得這樣放縱，開心不已的拍著手，“有芙蓉糕吃，有芙蓉糕吃！”


  蘇絮笑著攏過她小小的身子，捏著她的小鼻子道：“瞧瞧，還是個帝姬呢，為個芙蓉糕樂成什麽樣子！”


  元慈吐了吐舌頭，辯解道：“母妃總不讓慈兒吃甜東西，怕吃壞了，再牙疼！”


  蘇絮抬手輕點著元慈的額頭，笑吟吟道：“宣順夫人自是沒說錯，不過偶爾吃一塊也無甚大礙。聽說你開始學《詩經》與《女則》，下回再想吃酥酪與芙蓉糕，就來敏母妃的合歡殿，給母妃講講《詩經》，背背《女則》。母妃便親自做一盤子給你吃！”


  元慈興高采烈的點頭應了，“這有什麽難得！”


  霍景嵩瞧著蘇絮與元慈這番溫馨模樣，不覺大為感喟，欣慰。忙寬言歎道：“慈兒與泓兒本就是嫡親的姐弟，兩人在一塊兒相處倒是極好。”


  蘇絮當即溫然含笑，“宣順夫人帶臣妾一向親近，從長樂宮往未央宮也近便，臣妾時長帶著泓兒去走動便是。”


  霍景嵩拍了拍蘇絮的手背，含著溫潤笑意讚許道：“難為你總是這樣有心，讓朕也跟著安穩許多！”


  蘇絮不置可否的一笑，延泓在一邊兒瞧著，也有模有樣的學著霍景嵩，去拍蘇絮的手背，“母妃有心，母妃有心！”


  蘇絮將延泓抱起，點著他的下巴逗趣道：“你可知道有心是什麽意思，倒也同你父皇學的這般像！”


  延泓被蘇絮逗得“咯咯”笑起，微眯的笑眼極是可愛伶俐。殿內真是一時溫馨，吳德全與白檀便匆匆進門。麵上雖然極淡定的一絲不苟，卻微微咬唇。蘇絮自然看得清楚，白檀若不是遇見什麽極難纏的事兒，是不會緊要著唇角的。必定這事兒是非常棘手的。蘇絮原本想借故起身出去說話，卻見吳德全上前恭恭敬敬的回稟道：“皇上、娘娘，上官氏再宮外求見。”


  蘇絮大為震驚，回不過神一般的去看白檀。白檀對著蘇絮微微頷首，眉心略皺了皺。蘇絮心裏驀地一沉，並不想讓上官氏在自己失了主動把控權的時候進門。忙蹙眉，疑惑著看向霍景嵩緩緩道：“皇上不是下旨封了玉照宮，上官氏是如何出來的？”


  霍景嵩麵上也大為疑惑不解，“上官氏身邊還有旁人嗎？”


  吳德全搖頭回道：“隻有上官氏一人。”


  蘇絮漫不經心的對著霍景嵩緩緩開口，“此前不是說上官氏瘋癲了？實在不宜麵聖，皇上不若還讓人依舊送她回玉照宮吧！”


  霍景嵩正在猶疑間，倒是吳德全瞧著蘇絮的神色，大有為難之色開口道：“皇上，上官氏瞧著並未瘋癲，今日，仿佛也是為了皇長子而來。”


  蘇絮心裏怦怦的打著鼓，她心裏猜想著，上官氏到底不是個傻得。她若真對宣順夫人行凶，自己恐怕再不會有撫育皇長子的機會了。所以她才沒有按照蘇絮的安排去觀瀾亭，方才驟然消失，也必定是為了麵聖。隻是蘇絮如今摸不準，上官氏究竟要與皇上說什麽，才能將自己的敗頹之勢挽回。如今她與怡妃，已然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蘇絮在一旁瞧著霍景嵩麵色冷冷的，也不敢過於置喙。唯有吳德全敢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道：“皇上，可要宣召上官氏覲見？”


  蘇絮約摸此刻霍景嵩的沉默多半是有心要見上官氏的緣故，當即招手與白檀道：“你們先帶著皇子帝姬去偏殿玩。”白檀聞言，喏喏的應承下，抬眸便瞧見蘇絮叮囑憂心的目光。她自然懂得蘇絮害怕上官氏在殿上口不擇言，說出什麽不當說的話。她正可以借著將延泓、元慈帶出去的功夫，提點一下上官氏。白檀立時帶著元慈、延泓極快的往外走，生怕霍景嵩忽然叫上官氏覲見，她沒了點撥囑咐的機會。


  殿內靜默半晌，霍景嵩方開口，麵無表情道：“宣進來吧。”


  吳德全應聲下去，不多時，一身蓮青色襖裙，模樣頹敗的上官氏踏進大殿。她特意梳洗過的樣子，麵容與發髻都很整潔幹淨。蘇絮瞧著她沉穩的容色，對她要說的話越發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