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忽然
殿下的眾位秀女聞言,立時驚詫的竊竊私語起來。五十餘人喁喁私語,到底有些吵鬧。蘇絮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殿下立時沒了聲響,都噤聲等著蘇絮開口。
“第二件事兒,便是宮裏出喪事。皇上將殿選的日子,從四月十五拖到了五月十五。”蘇絮麵上漾著溫潤和暖的笑意,緩緩開口。殿下的一眾秀女聞言麵麵相覷,多半都是懨懨不快的樣子。
蘇絮轉首攜了茶盞,呷了一口入喉。慢悠悠與宮嬤嬤道:“還有近兩個月的功夫,許多事兒都要嬤嬤多操心。若再有人敢有違宮規,未經宣召擅入六宮與禦苑,衝撞了聖駕,本宮必定不會像今次這樣簡單。別說她要受罰賜死,連著一應的宮人,也必定要牽累其中。到時候首當其衝的就是宮嬤嬤你。”
宮嬤嬤連連頷首,恭敬的跪地應承道:“請娘娘放心,奴婢必定好好教導諸位小主的規矩。”
蘇絮低低嗯了一聲,才極有威嚴的轉首與眾人道:“皇上最厭惡自作聰明,無事生非的人。你們既入了儲秀宮,便總有麵聖的機會。可別一時動了歪心思,行差踏錯誤了自己。”
殿上的諸位秀女齊齊的福身,道了句是。蘇絮側首又與宮嬤嬤道:“唐氏與馮氏兩人與丁氏爭執到底不對,罰她們在各自廂房中禁足思過,每日抄寫十遍宮規。到四月十五日才可出門。”唐氏雖麵有不甘,卻到底不敢反駁,當即悻悻的與馮氏跪地行禮。
蘇絮也不看二人,揮手道:“帶他們回去吧,伺候的宮人不能規勸小主,實在失職。即刻打發去浣衣局,再吩咐賢禮司挑幾個懂規矩的嬤嬤過來好好教一教。”宮嬤嬤一一應下,蘇絮方才沉穩的麵容複又帶了笑意,溫然道:“過必罰,功必賞。這幾日哪位秀女做得好?”
宮嬤嬤垂首答道:“回娘娘,蘇小主與衛小主兩人做的極好。”
這蘇小主說的是蘇沅,衛小主,蘇絮想著,必定是衛縈無疑了。選秀時便惹得六宮側目,頂著江南第一美女的名號入宮,連皇帝也曾提了一嘴。
蘇絮含著清淡笑意,曼聲道:“衛縈在哪兒呢?”
衛縈聞聽蘇絮喚其,立即慢步款款進前,規規矩矩的對著蘇絮行禮道:“臣女在此。”
蘇絮笑吟吟對著她招手,喚她進前道:“前幾日本宮便聽過你,當真生得好模樣。”
衛縈臉上微微一紅,忙羞窘的開口,“臣女蒲柳之姿,不及兩位娘娘風姿綽約。隻怕是貽笑大方了。”衛縈的美生的極是大氣,眉眼周正,整個人都是難得的清爽幹淨。雖不及葉箏的妍麗多嬌,確是溫潤耐看。難得讓人瞧在眼裏,心裏也跟著舒服的很。
蘇絮攜過她的手,就勢將手上的赤金嵌珊瑚珠子的手釧兒推到她的手上。衛縈極是惶恐的跪地要推卻,蘇絮阻了她的手,和顏悅色道:“本宮賞你的,你便拿著。這正紅的珊瑚珠子倒是很趁你的肌膚勝雪。”
衛縈麵上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忙謝恩道:“衛縈何德何能。”
蘇絮淡然含笑,抬眼瞧見不遠處蘇沅緊緊的咬唇。她亦發笑意盎然,“你也不必推辭,本宮與你有眼緣兒,才送你的。”
江沁瀾瞧出了蘇絮的用意,眯目笑嗬嗬道:“可不是,這珊瑚手釧兒可是敏昭儀的愛物,年頭兒冊封的時候,皇上親賞的呢!”
衛縈聞言,亦發有些不安,連聲道謝,“謝娘娘割愛賞賜。”
蘇絮清潤一笑,起身道:“皇上與本宮都喜歡規矩的人,這賞也是你該得的。往後好好的修習宮規,別想著歪門邪道的事兒,便是答謝本宮了。”
她話音一落,眼風也跟著落到了蘇沅的身上。衛縈怯怯的頷首應下,蘇絮居高臨下的睨了一眼蘇沅,側首與宮嬤嬤道:“至於旁人,本宮在這了也把話說明白了。後宮之中,自然是規矩大過天。便是本宮,也萬不敢罔顧宮規。”她沉聲,極是威嚴肅穆的與宮嬤嬤道:“本宮如此,也希望嬤嬤一視同仁。”
宮嬤嬤聞言微微一怔,不覺瞧了一眼殿下垂首靜立的蘇沅。蘇絮言罷,再不看蘇沅一眼,與江沁瀾出了雲意殿。
從儲秀宮出來,已是午膳的功夫。江沁瀾有心回去瞧瞧霍延淅,便別過蘇絮,先回了棠梨宮。蘇絮思及唐氏、馮氏二人,又叮囑了小康子從內仆局撥過去兩個心腹宮女過去,才往長樂宮回。到了合歡殿,自有白檀回稟子櫻、乳娘之事不提。
蘇絮歇過午覺剛醒,去內侍省的春如便已經回轉。蘇絮一壁喝茶潤著嗓子,一壁聽春如回稟道:“娘娘,蔣氏在出宮的路上自裁了。”
蘇絮午睡才起,正朦朦朧朧間。聞聽春如這話,立時清醒了許多。“死了嗎?”
春如頷首回道:“當場便咽氣了。”
蘇絮眉心突突的跳著,擰成一團道:“可問出什麽了嗎?”
春如搖首,“沒有,還不及去問。蔣氏便一頭碰在了柱子上。”蘇絮大是驚詫,卻也終究是無可奈何。
蔣氏到底未出宮門,她的喪事便與宣順夫人、上官氏兩人一塊兒草草處置了。宮裏忽然少了三個宮嬪,倒是顯得極為清冷,卻也是數年中難得的太平安逸。
蘇絮回長樂宮後,便賞賜了好些東西給衛縈。跟著蘇絮,英妃、寧貴嬪也賞衛縈了好些物件。誰都曉得如今大齊後宮,第一得寵的便是敏昭儀。除了皇上的聖寵,還有協理六宮的大權。連皇後嫡出的兩個孩子,也養在蘇絮的膝下。敏昭儀往後的前程,必是不可限量。而衛縈無緣無故得了敏昭儀的喜歡,自是讓諸位秀女都眼紅不已。
原本眾人以為蘇絮多半要提拔自己的妹妹,卻沒想對蘇沅竟不理不睬,放任自流。諸位秀女因此也漸漸不將蘇沅放在眼裏。私下裏流言四起,直說蘇沅與敏昭儀同父異母,敏昭儀極厭惡這個妹妹。傳聞是言之鑿鑿,那些秀女便在背地裏給蘇沅使了不少磨心絆子,這些自是後話。
儲秀宮再熱鬧,也引不起六宮的側目。一眾宮妃都在牟足了勁兒的趁著這個機會固寵,可前朝卻忽然不安穩起來。
東北部的鮮卑原是連年入朝納貢,可今年鮮卑正逢災年。遲遲沒有入朝,皇帝也曾下旨安撫。可不想鮮卑數月屯糧,竟也敢出兵來犯。崔家心有怨氣袖手旁觀,致使邊關連失兩城,戰事一起自是要點將領兵去收回失地。可這兩年霍景嵩整頓內廷,將崔家與上官家兩族的武將世家鏟平。朝中武將人人自危,再不敢手握兵權,到了這個關口無人敢應戰,自然也捉襟見肘起來。霍景嵩連日獨往長樂宮走動,一進合歡殿便也總是唉聲歎氣。
君陌白與蘇雲飛皆受封領兵出征,可鮮卑一族的騎兵也實在勇猛。不過十來日的功夫,便已經奪下東北邊關的數城。蘇雲飛等人帶兵行進,總算暫時擋住了鮮卑一族的來勢洶洶。
這一日蘇絮正帶著元慈與延泓在棠梨宮與寧貴嬪學琴,其樂融融的談笑間。便見禦前的內監疾步進門與二人行了禮道:“皇上有旨,曉喻六宮,熹容華姚氏,祥鍾華胄,秀毓名門,溫慧秉心。冊為正三品貴嬪,封號沿用,賜居未央宮漪瀾殿。”
蘇絮與江沁瀾聞言自是驚詫不已,卻也當真為姚木槿欣慰。二人攔住了傳旨的內監問道:“可知道皇上忽然冊封熹容華為貴嬪是什麽緣故?”
那內監恭恭敬敬的答道:“奴才也不清楚,吳公公說是皇上的旨意,也沒說是為了什麽!”
江沁瀾眯目笑著猜測,“皇上不是早就要進封阿歆,之前因為元慈的關係耽誤了。如今再補回來,也沒什麽可稀奇的。”
蘇絮揮手讓那內監退下,含笑道:“進封倒是不奇怪,隻不過這次封的急,又將未央宮賜給了熹姐姐。倒不像是補上的。”
江沁瀾婉然笑道:“咱們去瞧瞧不就是了,阿歆入宮數年,如今進封貴嬪,當真是大喜事兒了。從前她雖不說,可見著咱們幾個,總好似不自在似的。”
蘇絮頷首,提醒道:“咱們自是替熹姐姐高興,可姐姐方才那樣的話,當著熹姐姐麵可不許說,免得熹姐姐多心。”
江沁瀾連連頷首,便帶著元慈幾個孩子出門。與江沁瀾同住的呂貴人也正得著消息,立時讓人包了禮預備往長樂宮去。
出了儀門,正要上轎。江沁瀾便瞧見呂貴人到了儀門,跟著她的宮人抱著幾個錦盒兒,她這才想起自己心急的忘了賀禮,忙側首攔住蘇絮,微微笑道:“咱們兩個都是個糊塗的,險些落了賀禮。”
蘇絮倒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樣子,回身含笑道:“咱們與熹姐姐親近,晚點兒送也沒什麽關係。”
江沁瀾有瞬息的別扭尷尬,轉眸,便是梨渦輕陷,淡淡一笑,“左右是晚去一會兒。旁人都帶了禮過去,咱們若兩手空空總不大好。”江沁瀾難得對姚木槿這般謹慎處之。
蘇絮縱然疑惑,卻到底沒有攔著江沁瀾,隻等著她派人去準備送給姚木槿的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