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荒言

  蘇絮與江沁瀾不過耽擱了小半刻,到了秋水齋的時候。除去英妃一人,六宮諸位後妃便都先後到了秋水齋。姚木槿能引來眾人的道賀,倒並非忽然得到皇上的越級進封。卻是姚木槿在後宮之中,委實與誰都是極要好友善的。


  蘇絮與江沁瀾才進門,榮修媛同瑾婕妤兩人便難得的行動一致,起身回宮。她二人此來,想是必不可少的應付罷了。隻是除去她二人,殿內統共不過剩下文嬪、墨貴人、呂貴人、孫才人三個。


  蘇絮一邊走,一邊笑意迎人的開口,“我與寧姐姐來晚了。”


  姚木槿原本極有威勢的坐在暖閣裏,聞言神色和暖的起身,對著蘇絮福一福道:“哪裏敢怪你們到晚了呢!”


  蘇絮莞爾瞧了眼江沁瀾,見她隻溫然含笑也不說話,邊替她開口道:“原本得著信兒我與寧姐姐就出來了,誰知咱們一時歡喜,倒是渾忘了賀禮……”


  江沁瀾溫溫婉婉的進前難得客氣的與姚木槿道:“咱們的賀禮必定是比不過皇上的賞賜了,妹妹可別嫌棄。”


  姚木槿盈盈一笑,麵上極是明媚燦爛,“有姐姐待我的心在呢,我怎麽會嫌棄!何況姐姐與蘇妹妹能來,我便是極歡喜的。哪兒還用得上旁的!”


  墨貴人也不住陪笑著道:“幾位娘娘平日裏親近,讓嬪妾看在眼裏都極是羨慕呢。何況熹貴嬪的父兄立下赫赫戰功,想必賞賜還在後麵呢。”


  蘇絮有些怔愣,笑吟吟道:“戰功?倒是沒聽說熹姐姐的父兄也去了冀州。”


  墨貴人忍不住替姚木槿吹噓道:“是兩位姚大人駐守渝關,將懷遠、安樂那一代的鮮卑兵趕走了。”


  江沁瀾就勢閑閑道:“如此,當真是天大的功勞了。”


  蘇絮想起蘇雲飛與君陌白那邊都沒有個戰報回來,麵上便有些不自在。臻首略低,清淡一笑,“咱們都不知道的事兒,墨貴人倒是清楚。”


  墨貴人訕訕一笑,解釋道:“嬪妾等人到的早,也是才聽貴嬪娘娘說的。”


  幾人說話間,英妃身邊的香櫞抱著賀禮進門。極規矩恭敬的對著姚木槿行禮,道:“四皇子今日身上不大好,我家娘娘一時分不開身。特意遣奴婢給貴嬪娘娘送上賀禮,禮都是娘娘親自挑的。我家娘娘說,如今熹貴嬪進封是天大的喜事兒,她不能親自來賀也是不得已,請貴嬪娘娘不要見怪。”


  姚木槿笑的雲淡風輕,微微擺首,忙讓人接了賀禮,溫和道:“瞧瞧這說的是什麽話,本宮與齊姐姐哪兒那麽見外了。四皇子的身子才是要緊的呢!”


  文嬪也立時笑著開口道:“熹貴嬪前途無量,往後可有的是機會呢。不還有冊封禮呢麽?”她語頓,忽然想起什麽,依依開口,“不曉得皇上可說幾時行冊封禮嗎?”


  姚木槿抿嘴一笑,“定在初十了,二皇子生辰那日,是個極好的日子呢。”


  蘇絮聞言,心裏不覺別扭起來。延泓的生辰霍景嵩已經授意要隆重操辦,可如今驟然把姚木槿的冊封禮放在初十,自是分了延泓生辰的分量。她雖不至於對姚木槿那般小器,可聽著姚木槿方才的話,心裏總有些難以明說的情緒。隻是盡管不舒服,她仍舊蓄著和暖的笑意點頭道:“既是如此,也算雙喜臨門了。”


  姚木槿轉眸笑睇著蘇絮,不複方才的自矜神色,極是謙和道:“倒是我借了二皇子生辰的光了。”蘇絮清淡一笑,並未多言其它。姚木槿含笑徐徐開口,“有件事兒還要請蘇妹妹的意旨。”


  蘇絮眉心隱隱一動,含著好奇的笑意,曼聲道:“瞧姐姐說的,什麽請旨不請旨的。姐姐隻管說便是了。”


  姚木槿粲然含笑,悠悠道:“二皇子生辰既是雙喜臨門,我便想著咱們都要熱鬧熱鬧才是。”


  不待蘇絮開口,一邊的文嬪倒是先附和著讚同道:“宮裏連著歿了三位後妃,又廢黜了一個、禁足了一個。也委實冷清了好久,若是二皇子生辰還冷冷清清的也煞風景。”


  蘇絮下意識的抬首瞧了江沁瀾一眼,見江沁瀾嘴角微動,麵上仍舊是恬靜的笑意。轉首回視著姚木槿,道:“不曉得熹姐姐想怎麽個熱鬧法?”她語落,未及姚木槿接話,恍然道:“必定是要搭個台子看戲了。班子,咱們仍舊是請了京城最好的章和班來可好?”


  姚木槿喜笑顏開,忙不迭的頷首讚道:“妹妹最貼心,當然是極好的。卻隻怕到時候唱戲的人多,看戲的人少越發顯得無趣。倒不如從今屆的秀女中選出十數人,特允她們列席可好?”


  聞聽此話,蘇絮原本的笑意不覺有些僵硬下來,連著江沁瀾也微微一怔。


  其實姚木槿這樣的打算也實在沒有什麽不妥,可之前蘇絮到底在儲秀宮立了好大的威勢。嚴令一眾秀女好好修習禮儀,不準冒出什麽歪心思,還將擅入禦花園的秀女逐出宮禁。這明裏暗裏,都是一個意思。便是告訴這些秀女安安心心等著選秀,如今當真自己下旨,從其中擇出十數人列席。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何況這秀女統共有五十餘人,若一道懿旨下去。那麽為了獲得提前麵聖的機會,儲秀宮那邊必定要爭得頭破血流。


  墨氏不明所以的頷首,眯目含笑道:“熹貴嬪此番想的倒是極妥當呢。”


  孫才人眸色不複方才的溫熱,清清冷冷的看了姚木槿一眼,又看了墨貴人一眼,道:“貴嬪娘娘為著筵席熱鬧自是沒有什麽不好的,隻是這秀女人數眾多,該讓誰去,又不讓誰去呢?”


  姚木槿略一遲疑,轉瞬半帶著輕笑道:“這離著初十還有六、七日的功夫,咱們成日無趣,倒不如出個題目考考她們。也瞧瞧她們這些日子在儲秀宮的功課如何?”


  文嬪平日裏最是個熱鬧的性子,當即便連連拍手道:“聽起來就有趣的緊,便是從禮儀、規矩、女紅一類的去考。咱們也不必多選,十五、六個便好。”


  墨貴人也湊熱鬧道:“若是如此,倒不如特允這些秀女為貴嬪進封、二皇子生辰準備賀禮。”


  蘇絮眉心輕蹙,斜睨了墨貴人一眼道:“這些秀女又沒個月俸、例銀,拿什麽進獻賀禮?”墨貴人咋舌的閉嘴,麵上也不似方才那般歡歡喜喜的。


  姚木槿收了笑意,便有些掃興的看著蘇絮道:“妹妹可是不同意?”


  蘇絮自曉得姚木槿被進封的歡喜心思,也不好立時給她潑冷水。轉眸,鬆了鬆眉目,蓄著三分笑意,道:“我也覺著姐姐的心思好,隻是如今我雖有協理六宮之權,可上麵還有齊姐姐不是?也得同齊姐姐先商量了,還有皇上那邊。畢竟是宮廷燕飲,到底也要皇上點頭首肯。”


  姚木槿不以為意的攏著蘇絮的手,輕巧道:“妹妹如今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若妹妹開口,皇上定然會應下來的。”


  江沁瀾見著蘇絮為難,也是曉得那日在雲意殿的情狀。忍不住開口勸姚木槿道:“前些日子絮兒才因為秀女擅入禦花園,把人逐出了後宮。如今再親自下旨允秀女出席內宮燕飲,總不大好……”


  姚木槿不待江沁瀾說完,便滿麵的無邪笑容,混不在意道:“那是未經宣召,擅入六宮之人,自是要好好責罰一番。說來,讓不讓她們踏出儲秀宮,都要看絮兒的意思不是!”


  蘇絮不好駁了姚木槿的麵子,清清淡淡的一笑道:“那姐姐容我與齊姐姐商量商量,再細細的回稟給皇上。畢竟不是請戲班子那樣的小事兒。”


  姚木槿麵上不覺有些怏怏不樂,軟軟的“嗯”了一聲。眾人瞧著殿上的氣氛不大好,便都起身向姚木槿告別。蘇絮與江沁瀾兩人也沒再多說什麽,也隨著作別。幾人到底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出了秋水齋的門,蘇絮便在心裏隱隱的不快。隻讓春如等人帶著元慈與延泓回合歡殿嬉耍,自己則跟著江沁瀾往合璧宮去。


  延澤的身子虛弱多病,整日都是三災五難的。蘇絮與江沁瀾到清心殿的時候,齊相宜正在暖閣的榻上打盹兒。宮人原是並不曉得齊相宜在打盹兒,也忖著蘇絮與江沁瀾與自己的主子一向要好,便也未通傳直接引著蘇絮等人進來。


  蘇絮二人生怕吵到齊相宜,忙要退出暖閣。齊相宜聽見響動聲,遽然睜開雙眼。惶急道:“怎麽?是不是澤兒又不好了?”


  蘇絮忙進前握住齊相宜的手,寬聲安慰道:“沒有,澤兒還在睡覺。是我與寧姐姐來了。”


  齊相宜麵上盡是散不去的疲倦之色,人也極是虛弱憔悴的樣子。蘇絮大有不忍之色,扶著她坐起道:“姐姐心疼澤兒我們都知道,可總不能沒日沒夜的熬著……”


  江沁瀾跟著問道:“你眼下烏青,又是一夜未睡吧?”


  齊相宜失魂落魄的哀聲道:“我哪裏敢睡,我隻怕這一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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