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破冰垂釣時
鳴遠嘴角含著若有若無的,並不說話隻是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筆提筆寫著什麽。絕塵饒有趣味的踱步到鳴遠身後,才剛站定鳴遠便微微側過身,示意自己寫好了,絕塵看著紙上一首詩,先是有些皺眉,但是片刻後眉眼就舒展開來,笑意像漣漪一樣蕩漾開來,最後哈哈的笑出聲。
拍著手道:“妙真是妙,施主真是下筆成文、滿腹經綸,絕塵能與施主相識,倒是有幸了。”
蘇瓊在後麵再也坐不住了,她見絕塵如此誇讚鳴遠,很是好奇鳴遠到底寫了些什麽?隻是她站在絕塵身邊看了許久,隻覺得這不過是寫方才經過的長廊的景色罷了,饒是下筆便成文,絕塵也不用這般誇讚吧。
蘇瓊本就對詩文之類的不如何上心,背得再多經曆的少了,詩中深意卻並不能體味的。她能讀懂的隻是字麵上的意思,這詩中的景色,景中的含義,此時她自然是讀不懂。
她讀不懂並不意味著絕塵也讀不懂,紙上的這首詩寫的不過是寺中的景色,可是字裏行間他知道鳴遠懂得他為何如此安排這長廊花樹的布置,他知道這個人雖隻是寥寥幾眼,卻已經明白這景色背後他的想法。知己知己,懂得便夠了。
絕塵風一般的灑脫,鳴遠水一般的溫潤,這二人相交倒真是切合得很。經史、古籍、各地風土人情……兩人都是四處遊曆過不拘泥於書本的,蘇瓊雖插不上嘴,隻在一旁聽著,也覺得十分有趣,見識倒是增長了不少。
兩三個時辰過去,二人都並未察覺,若不是門外小僧有事稟告於絕塵,這兩人恐怕要聊到天黑都不覺了。鳴遠見絕塵臉色稍變,便起身告辭,絕塵也為做挽留,既然引為知己,便不會流於形式,日後自然會有見麵的機會。
出了龍隱寺,鳴遠將蘇瓊送到長短亭後院街邊,“瓊兒,我見那日你兄長似乎並不十分願意瞧見你同我一起,現在你又同你兄長有了些間隙,我就不便再露麵了。你回去好好同你兄長談談,結還是早些解開的好,今後若有不順心的時候便來找我,你若肯說,就算鳴遠不一定幫得上忙,但有人分擔總會好受些。”
蘇瓊望著鳴遠,暖意一點一點的在胸中蕩漾開來,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便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鳴遠看著蘇瓊的背影進了院子,才轉身離開,他一步一步的走著,腳下的路卻並不是朝城外他的園子去的,而是向著嚴府去的……
蘇瓊進了屋子,屋內沒有人,紅豆大概守在鋪中,而墨良或許是在他屋子裏,或許出去了,她不想去看,因為就算見了,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她能說些什麽?
剛坐上炕就看到桌子上放著什麽東西,她清楚的覺得這不是這間屋子裏的東西。走近了,拿起一瞧,蘇瓊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睜大,看了許久沒有眨眼,眼睛不知是因為幹澀還是她真的哭了,有淚水溢出眼眶。
蘇瓊手上拿著的就是那日她一邊望著墨良的背影,一邊畫下的東西。隻是當時那件器物是在紙上的,現在卻已經打造好,而且打造得十分精致。她雖並不聰穎,但是出於直覺她知道這是她的良哥哥打造的,因為這世上恐怕再沒有人能在短短三日的時間內打造出如此精美的器物了。
她的手摩挲著器物光滑的表麵,仿佛還能感覺到墨良的體溫一般,原來良哥哥還是記著自己的麽?
“那日隻是草草瞧了一眼,也不知這是不是瓊兒你要的樣子,若有哪裏不對的,我看看還能不能改改,若不能便隻有融了重新再打一件了。”
蘇瓊回頭看到的正是墨良,隻是兩日不見,墨良臉上帶了薄薄的倦色,不知是因為那日那件披風燒壞了還是因為這幾日要打造自己的這件器物弄的,蘇瓊寧願相信是因為自己,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罷。
伸手擦幹眼角的淚痕,笑道:“是的,一點兒也沒錯,這正是瓊兒要的樣子,隻是良哥哥不是再也不動手打造東西了麽,怎麽又……”
墨良沒有回答瓊兒的問話,隻是展出一個清冷的笑,“是就好。”這樣的對話這樣態度,就好像那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蘇瓊也寧願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手臂上的傷口還帶著疼痛,心上撕扯過的痕跡還在那裏,這些都提醒著蘇瓊:良哥哥不是也不會是她一人的墨良,就算是此刻也不是,今後也不會是……
之後的工作便簡單許多,花料和器具都準備妥當,有了之前的經驗,不出十日就將三月的香製好了。蘇瓊手中拿著精致的瓶子對著陽光慢慢地轉動,陽光透過瓶身,折射出絢麗的色彩。
蘇瓊想自打來了京師這麽久,認識了這麽些人,不如此次借著送香,丹鳳設宴的機會請絕塵、鳴遠都一同聚聚,畢竟這些時日他們對自己都十分照顧,也好聊表謝意。這麽想著便提筆十分認真的寫下書信,自打上次從鳴遠的園子回來,蘇瓊就開始十分上心的練字的事,這時日雖不長,可是一筆一畫慢慢地寫下來,也還算得成型。寫好信就讓紅豆明日一早買菜時送到煙花三月去。
宴會設在兩日後的傍晚。
這日蘇瓊早早的關了鋪子,可是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丹鳳的馬車就到了,說是有要事相商,請瓊花姑娘先一步去煙花三月樓,隨後會再派馬車來接紅豆、墨良。
蘇瓊低頭思索片刻,上了馬車。她心想在這京師之中丹鳳大概會是自己以後最大的買家了吧,就算以後也許會有更好的主顧,但是眼前她必須要倚靠丹鳳,雖然長短亭的名聲是傳出去了,可是許多人還並不了解她的胭脂水粉是不是比別家的好。而那些在京師早已經站穩腳跟的鋪子,才是自己目前最大的阻礙,現在丹鳳既有心結交,那麽無論是不是有要是相商,這一趟她都得去。
可是當她赤裸裸的坐在鋪滿花瓣的木桶中的時候,她仍然未弄明白丹鳳所說的有要是相商,到底是何要事。沐浴完畢陸續有女子進來為她穿衣、梳頭,甚至來了一位年歲看上去不算年輕的老婆婆來為她細細的描麵。可是無論是誰,無論蘇瓊怎麽問,都沒有一個人回答蘇瓊的問題,甚至沒有人開口說過一句話。
當所有人都退出房間的時候,蘇瓊方細細端詳鏡子中自己的影像,她伸出手,輕輕觸摸著鏡子中少女的麵頰,難以相信這就是自己現在的樣子。
“好一個清麗無雙的人兒。”蘇瓊太過專注於鏡中的自己,竟然沒有察覺丹鳳進來,此時他輕擊著手掌,站在蘇瓊背後,看著鏡中的蘇瓊說到。
第一次被人如此稱讚,蘇瓊臉頰發燙,微微低下頭,正值豆蔻的少女,哪個不在意自己容顏,更何況已有心尖上的人兒。
“初見時,丹鳳便覺得瓊花你雖不是無雙容顏,卻也當得清秀二字,如今來看,倒是很有明珠蒙塵的味道。”丹鳳用手輕蘸胭脂,“之前我既說過除了生意上的往來,私下裏我是很有心同你結交的,你即為我製香,那麽今日,便算作我送你的禮物,瞧著可還歡喜?待會兒宴席上,可叫他們看呆了眼的才好。”丹鳳在煙花之地待的久了,這番話說起來倒是很像勸說新姑娘第一次出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