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淚斷情易傷
這一小住就住了半月有餘,轉眼秋天過去已有一半,這溫泉山上各季草木都有,以至常常讓人錯認的季節。站在山邊放目望去滿是楓葉,火一樣的燃燒著。
鳴遠將新製的孔雀毛的披風為瓊兒係上,瓊兒上山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天氣漸漸冷了,這些衣服都是鳴遠請了城中的裁縫趕製。望著越飛越遠的大雁,“鳴遠,今兒什麽日子了?”
鳴遠嘴角的笑意淡去,她在山上住了這麽久自己竟然真的忘了她始終還是要回去的。“前兒是霜降。新來的裁縫又畫了幾個樣子,待會回去了瞧瞧,可好?”瓊兒輕點著頭回了聲“恩”就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的望著對麵山上的火一般的楓葉。
原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嗎,瓊兒覺得有些可笑的歎出一口,這些日子三月姐姐、丹鳳就連絕塵那和尚都上山來為她診過一次脈。這麽些人來來去去獨獨就缺了他一個,自己這是在做什麽,賭氣?自己和他不過是師徒的關係,她憑什麽要賭氣,而又憑什麽望著他巴巴的上山來瞧她或是接了她回去。
“明兒遣了馬車下山去長短亭看看。”鳴遠何其通透的心性自然之道瓊兒所想。鳴遠這句話點中了瓊兒的心思,卻也讓瓊兒尷尬不已,如此鳴遠定然早就明白了自己為何會突然上山,又在山上住這麽久的目的。想到這裏心中的愧疚感又加深了不少。
隻得玩笑的說到“看來我確實是叨擾的久了,連鳴遠你都想趕我走了嗎?”說完轉過身,笑望著鳴遠這個自始自終都想一塊暖玉一樣的朋友。心中忽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這樣柔和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怎樣的一顆心呢?
鳴遠微低了頭,多想這就是瓊兒內心所想,多想她真的就可以這樣留下來,一直待到自己身邊。隻是這幾日總城中穿出的消息,瓊兒雖不知道,他卻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深知,這樣的日子不會有幾天了。心裏雖然清楚,麵上卻還是笑得穩如如玉“怎麽會是叨擾,我這園子向來冷清,你在這裏倒還多了些生氣。”
陪瓊兒一道用過晚飯待瓊兒回了房,鳴遠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中,一燈如豆將鳴遠的影子搖曳出寂寥的味道。手掌收緊,雪白的宣紙被揉出褶皺,這南疆來的信催的緊,看來這件事是拖不得了。叫了阿山進來“阿山,你先帶了米糧回南疆安撫百姓,順便告知他們我隨後就會回去。”
吩咐完南疆的是鳴遠捏著眉心,想著魑帶來的消息,眼下最讓人頭疼的恐怕不是南疆的百姓。若是真讓瓊兒知道了山下的事,不知她會如何,想來這件事是瞞不了多久了。況且嚴氏那裏定不會就此作罷,自己已經慢了慢了一步,定不能再錯過一次。
丹鳳瞧著手中的喜帖,先是怒紅了臉,連拍了數下扶手,後來直接從椅子上跳起大喊欺人太甚。底下的人沒有一個趕上前相勸的,主子的脾氣向來難以捉摸,這個時候上去根本就是找死。
發泄完了之後,丹鳳冷靜下來,喝了一口花茶嘴角竟翹起,展出一個極美極妖豔的笑。如此也好,徹底斷了那丫頭的念想,這樣反倒可以將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墨良那石頭,又怎會是自己寶貝丫頭的歸宿,想到這裏心情突然大好。
笑著吩咐了一句“明日準備馬車,公子我要上溫泉山,還有去尋了我的香膏來。”說完望著滿室燃著的添了香料的蠟燭,笑得愈加動人。
第二天一早,丹鳳坐上了馬車,臉上帶著足以讓人融化的笑出現在了瓊兒的麵前。
瓊兒此時剛用過早飯,看來今天的心情不算太差,鳴遠見了丹鳳知道他此行的用意,便尋了理由沒有陪在廳中。丹鳳拉著瓊兒往園子的廳裏去坐了,閑扯了半天終於將話題引到了點上。望著瓊兒要扯桃花來玩,就伸手替她折了一支開的最好的。
瓊兒你可知道京中有徐大人家要嫁孫女的事,瓊兒以為隻是丹鳳又在閑聊,“京中常有喜事的,這徐大人可是什麽大官?他家嫁孫女又有何不同的嗎,我為什麽一定要知道?”
丹鳳見瓊兒顯然還不知道此事,“這徐大人之前有一個孫女嫁給了嚴世藩做妾。”說完瞧著瓊兒臉上表情的變化。
說到嚴世藩,瓊兒手中的桃花抖落不少,“哦,那又如何,那徐大人這個孫女也是嫁給嚴世藩做妾的嗎?”
丹鳳半天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的喝著茶水。“瓊兒,你非要喜歡那麵癱不可嗎,他到底是哪裏好了?”聽了丹鳳的話,瓊兒先是不解的抬頭望著丹鳳,半晌終於明白他說的這個“麵癱”指的是墨良,這個形容倒也精辟,本來應該覺的好笑才對,可是這個時候提起墨良她又怎麽會笑得出來。
瓊兒瞧了丹鳳一會兒,又落寞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徐大人這次嫁孫女,排場很大看來十分重視。”說完頓了頓“他這個孫女嫁的人就是墨良。”
瓊兒手中的桃花枝掉落到地上,嬌弱的花朵全部摔落下來,被秋風揚起卷向未知的方向。身體僵硬起來,手卻無法抑製的劇烈抖動起來,半晌後緩緩的抬起頭,看著丹鳳那張絕美的麵頰才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錯,方才聽到的都是真的,他,她的良哥哥,不,她的師傅真的要娶妻了。
喉嚨上下微動,撤出一個慘烈的淒苦笑容“他要娶妻了。”本該是疑問的語氣,卻沒有一絲起伏,像陳述事實一般,而這真的就是事實。
忍耐壓抑許久,終於還是緊緊抓住了丹鳳的肩膀,指甲幾乎嵌進肉中“你說過這樣會有用的,你說這樣他也許就會上山來接我回去的,你說他總會明白我的心意的,你說過,你說……”還是說不下去了,喉嚨苦澀哽咽再發不出一絲聲音。
丹鳳任由瓊兒抓的生疼,隻能用安撫的眼神望著瓊兒,被抓住的好像不隻是肩膀,而是自己的心髒。看著瓊兒此時瘋了一樣的表情,心疼的幾近不能呼吸,那個人怎麽舍得,怎麽忍得下心?“瓊兒,我隻說那時也許,也可能他永遠都不會來接你會去的。”
瓊兒瘋了一般的笑了兩聲,放開丹鳳的肩膀“是啊,我忘了,隻是也許,也許他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一直以來不過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雙手握拳,指甲深深嵌進手掌,抓出四個月牙形的傷口,緊緊咬住嘴唇,血液的腥甜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滿臉都是鹹苦的淚水。
“我要問問,我要親口問問他,為什麽。”瓊兒壓抑著低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