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婉娘的請求
藤芷煙示意蓮嬌過去幫玄梓宸,可玄梓宸卻伸手推開了蓮嬌。他雖然殘疾,可他也是個驕傲的男子。他不能陪心愛的女人走過千山萬水,他也不願在心愛的女人麵前那麽脆弱到連行動都要人協助。
玄梓宸覺得自己很沒用,他給不了他心愛的女人半點安穩,他縱使家財萬貫又如何,在這個皇權當政的朝代,錢財可買通萬物,唯獨買不到權力。
他急切地轉動著輪子,看著近在眼前的藤芷煙,他多想擁抱她一下,擁抱住這半年的思念。他真的這麽做了,他心裏的想法太過強烈了,以至於讓他忘了他不是個可以行動自由的人。他剛從輪椅上站起來,身子就栽在了地上,摔在藤芷煙麵前,摔得很狼狽。他趴在地上,心裏的憂傷漫過他絕望的心,他甚至沒有勇氣再站起來,沒有勇氣麵對藤芷煙。
藤芷煙以為玄梓宸暈過去了,連忙蹲下身子,想要扶起他。玄梓宸說話了,聲音裏透著無盡的憂傷:“不要幫我,讓我自己來。”
男人最不願意在女人麵前表現地懦弱,特別是自己喜歡的女人。這點,藤芷煙懂。所以她鬆開手,任由他自己爬起來。
玄梓宸手上全是鮮血,手掌已經被車輪磨破了皮,皮肉在他傷口上綻放出一朵朵詭異的紅色花朵。嚇得烏七嘴裏的黃瓜都掉在了地上。他一手撐著地,一手抓著輪椅扶手,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坐回輪椅上。他的手上沾滿了灰土,被鮮血染後,就如同大小不一的暗紅血塊。那樣的感覺一定很疼!
玄梓宸瞧了瞧蓮嬌和烏七,蓮嬌愚笨,不能明白他眼裏的意思,烏七不傻,拖著蓮嬌就走了。
玄梓宸看著藤芷煙,就那麽安靜地看著她,良久,他才自嘲道:“柔兒,我是不是很沒用?”
“怎麽會。”藤芷煙不願直視玄梓宸的眼睛,那片憂傷的湖水可以讓她沉溺。
玄梓宸頹敗地搖頭:“不,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很沒用。從我摔斷腿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很沒用了。娘親可憐我,不願我再受到權貴爭奪的傷害,所以讓父皇廢掉了我的太子之位;白歌可憐我,對我心生愧疚,所以他本是向往自由的,可還是選擇了留在那深宮中,做了儲君。一直以來,我都是被人這麽可憐地活過來的。我沒用才會得到別人的可憐。我那麽沒用,以至於永遠都無法抓住你……”
說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了起來,掌心的血從指縫中溢了出來,一滴滴往地上落。
藤芷煙最近總是被人弄得震驚不已,玄梓宸不是有名的商賈麽?怎麽成了廢太子?她聽說過廢太子楚宸歌,傳言楚宸歌是淳貞皇後與別的男人所生,所以惠帝大怒,將淳貞皇後貶為庶人,並將她連同廢太子一同趕出了皇宮。那時廢太子雙腿受傷,還未痊愈,出宮後不久便死了。原來廢太子並沒有死,而是改名換姓了。
藤芷煙看著玄梓宸染紅的血手,她都替他覺得疼,連忙說道:“你的手傷成這個樣子了,我先叫人替你包紮,然後我們再繼續聊。”
玄梓宸搖了搖頭,將手背到了身後:“沒事。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麽,最疼的在心上。外傷可醫,內傷無藥可醫。一直以為你死了,沒承想再次得到你的消息時,竟是這樣的消息。如此還不如讓我知道你死了,至少那時你不屬於我,也不屬於任何人,我還有幻想的可能。如今什麽都沒有了,咳咳!”
玄梓宸許是說得太急,嗆到了,咳嗽個不停,蒼白消瘦的臉頰因劇烈的咳嗽泛起淺淺的紅暈,一連咳了好久,玄梓宸才消停下來。放下手,他嘴邊竟然有血,不知是方才手上的血染到的,還是嘴裏咳出的。
玄梓宸瞅著藤芷煙,眼神迷離,好像透過她看到了遙遠的某個時空。他喃喃道:“那個時候的你笑起來真好看,你特別調皮,你是我見過的女孩子中最調皮、最愛動的一個。你總會在我午睡的時候搗亂,所以有你在,我沒能睡好一個午覺。你也特別能吃,可是看著你吃東西,我卻很滿足。你能吃代表你身體安康,我最希望就是你身體無恙,永遠活潑好動,像隻兔子。你總喜歡叫我‘宸哥哥’,你最愛說的莫過於‘宸哥哥,柔兒要這樣欺負你一輩子’。那時你還沒有見過白歌,你嘴裏隻有我,我想我的一輩子真的可以任由你欺負。”
“可白歌來了,那天他來看我,正好被你撞上了。我總是會假設,如若你不那麽貪玩,如若你沒有為捉一隻小鳥從屋頂上摔下去,如若我沒有殘廢、行動自由,如若白歌不會輕功,如若白歌不願救你,那麽你是不是就不會躺在他懷裏,不會在那一刻對他傾心。看到你對著他笑,我便知道我永比不上他。我花了幾年的時間,才能得你回顧,他卻花了幾眼的時間,便叫你傾城一笑。這一點,我就已經輸了。可我還是不死心,我唯獨能比得上他的就是時間,我終於等到了他拒絕你,終於等到你心灰意冷,轉而同他賭氣,說要嫁給我。隻是你到底是沒有嫁給我,我在新房門口等了一夜也沒等到你。或許當時管家要派人去尋你的時候,我不該阻攔,那樣的話,有沒有可能在你沒見到白歌的時候,你就被管家尋到了,帶回我身邊,繼續我們未完的婚禮?我好後悔.……我的退縮讓你一次次與我擦身而過。”
玄梓宸的眼睛紅了,卻沒有眼淚流下來。他無助地看著藤芷煙:“我忘不了你,怎麽辦?柔兒,你說我該怎麽辦?”
藤芷煙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畢竟玄梓宸上麵所回憶的是她沒有經曆過的,陪他經曆的是葉絮柔,可她已經死了。
正在此時,婉娘竟來了。藤芷煙從沒想過會在這裏看見婉娘,尾隨婉娘而來的還有兩個男子。婉娘一見到虛弱地躺在輪椅上的玄梓宸,她的眼中滿滿的都是心疼,轉頭對身後的兩個男子吩咐道:“將少爺推回去,替他包紮傷口。”
玄梓宸聞聲轉過頭來,輕聲叫了婉娘一聲:“娘。”
藤芷煙又是一驚。今天天氣晴朗,為何她屢遭天雷轟擊。玄梓宸是廢太子,他叫婉娘一聲“娘”,那麽婉娘就是淳貞皇後了?難怪初次見婉娘,總覺得她並不像個平凡的婦人,敢情以前是國母啊。那她也是楚白歌的娘親咯?藤芷煙又瞧了瞧婉娘那雙鳳眼,以前不覺得,今日仔細一瞧,楚白歌的眼睛還是遺傳了婉娘的。難怪她會覺得婉娘親切,難怪看到婉娘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楚白歌。
楚白歌.……
藤芷煙忽地覺得胸口一陣鈍痛,她連忙捂住胸口,為何會痛?
玄梓宸見她臉上微露痛苦,擔憂道:“柔兒,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藤芷煙強扯出一絲笑來。
兩個男子已然走到了玄梓宸身後,低垂著頭,畢恭畢敬地說道:“少爺,跟我們回去吧。”
玄梓宸本來是想反抗的,可抬頭看到婉娘,他就放棄了。他縱使再舍不得柔兒,柔兒也是要嫁人的,他阻止不了。況且他這次來並不想要得到什麽,隻是想最後見柔兒一麵。現在也見到了,他便不願再讓娘親傷心了。因為他心裏苦,這些年,他娘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他知道娘親愛著父皇,雖然他不知道娘親為何要離開父皇,離開皇宮。但每晚聽得娘親在房間裏偷偷地哭,他就知道娘親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玄梓宸被兩個男子推走了,婉娘卻留下來了。
婉娘看著一路的血,雖然在陽光的照射下,已漸漸幹涸。但她還是覺得心疼,那是她兒子的血,她怎能不心疼。她神情略微有些凝重,想了好久,才說:“小煙,我能求你個事麽?”
藤芷煙從沒想過婉娘也會有求於她,她雖不知道婉娘要求她什麽,但她心裏總是隱隱覺得不安,預感婉娘接下來說的話並不會是她想要聽的。果然,婉娘是楚白歌和玄梓宸的娘,做娘的會求別人,大多數原因都是同自己的孩子分不開的。
婉娘走後,藤芷煙在秋千上坐了好久,任由秋千帶著自己晃動,她靠在秋千繩上發呆。烏七跑來找她的時候,天都黑了。烏七不知道藤芷煙在發呆,所以抓起秋千,用力一推,藤芷煙就被推出好高。藤芷煙嚇得魂都快沒了,險些從秋千上掉下去。
天太暗,烏七看不清藤芷煙臉上的恐慌,她在下麵笑道:“你娘的阿煙,是不是很刺激啊?要不要再高點啊?”
“別,別!”烏七剛才突然將她推那麽高,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嚇得心髒一直加快跳個不停,現下還沒緩過來,她可不想讓她逼出心髒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