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

  想起,這時你也該睡了,想起你的長睫正該縫起,縫起一串夢寐。


  ――餘光中《滿月下》


  陸芷晞睡了一上午,起床喂飽了自己和滿滿,就抱著小家夥出去小區附近菜市場買菜,小家夥在家裏養了一個多月,早就不見了剛開始小小一團的模樣,隻是陸芷晞剛開始養寵物沒有經驗,也不敢給它喂太多。也是苦了它,平時要上班,家裏沒有人,小家夥一個人哦不一隻狗在家裏過得還挺high,導致有一隻棉拖被陸芷晞在床底發現的時候已經麵目全非了。陸芷晞拿著拖鞋放在它麵前問,這是不是你的傑作,小家夥還一臉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一邊偷偷打量主人的神色。噗……陸芷晞實在是隻是在裝裝樣子,心裏憋笑早就忍不住了。


  不知道算熟悉還是陌生的黑色賓利停在小區門口。


  “我回來了,小晞。”熟悉的聲音想起。似乎已經忘了他們前不久才通過視頻。


  “顧先生,早,你回來啦。”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神,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疲憊,但是那雙眼睛似乎永遠都是神采奕奕的樣子。


  “嗯,提前結束回來了。”可能是因為你,所以提前回來了。


  “顧先生,你看著很累的樣子。快點回去休息吧。”


  “嗯,記得欠我頓飯。”


  “嗯,會記得的。”感情出差回來不回家等在這裏就為一頓飯。


  “那作為被請的人有提要求的資格嗎”


  “啊?有的。”陸芷晞阻止犯花癡的滿滿扒拉著想跳下來。


  “嗯,回見。”


  看著車子消失在前麵的拐角,突然回神。


  嗯,然後說回見的人很久很久都沒有再出現。


  ……


  陸宣明今天下午結束高考,陸爸陸媽會來一起去接家裏的重點培養對象回家。


  剛下了一場大雨,天開始放晴,陽光燦爛。聽說高考期間下雨,大捷。


  作為一個過來人,陸芷晞已經習慣了默默回來跟家裏說我已經高考完了,這裏人對待高考的氛圍不似其他地方那樣濃厚,其實也不是不重視,隻是為了不想給孩子造成心裏壓力,都選擇在孩子麵前假裝忽視盡量不造成他們的心裏負擔,其實在背地裏緊張得不得了。家裏的家長不會在高考期間全程接送啊,等在校門口啊什麽的,隻是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有心裏壓力。就像網上一個段子說的,騎車去高考,在街上遇到爸爸,爸爸問去哪啊?兒子說要去高考。然後爸爸說去高考啊,快點考完回家幫你媽做飯。


  陸爸陸媽上個星期才打電話和陸芷晞說一定要給你弟弟做好心裏輔導,別讓他太緊張。陸芷晞說你家兒子將來可是個大人物,他才不緊張,他說怕人出題太簡單侮辱了他的智商。其實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放鬆呢?隻是他這個弟弟在學習方麵的智商一直都比她高。


  三個人等在一大堆的家長中,遠遠就看到了她家翩翩少年。


  “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我還在想以哪種方式告訴你們,你們家帥哥已經超水平完成任務了。”


  “因為相信你,這不來接我們家大學生了嗎?”韋素笑著說。


  “我要回去睡上三天三夜,終於自由了!”


  陸爸陸媽也不多問,看到兒子還能說笑知道他肯定心裏有底,也就放心了。問太多又不能改變什麽,省得破壞他放假回家的心情。


  陸爸建議,等等回家吃完飯我們一家子去海邊走走,我跟你媽也很久沒出來了,小明,你剛考完試去吹吹海風放鬆一下先,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別像你姐那樣一高考完回來睡得昏天黑地,神經突然一放鬆下來,發了一個星期的高燒。


  被點名批評的人默默不說話。


  吃晚飯最興奮的就是滿滿了,一大桌子的菜,這個小家夥逗得陸爸陸媽笑得眼淚都出來,直說怎麽養出來這麽個鬼精靈。


  打開了客廳陽台的門,夏日午後遠處吹來的海風有點濕鹹,但也清爽愜意。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媽媽帶來了一籃子的粽子,正好今天是端午呢,媽媽包的粽子很好吃,隻是這幾年端午都在學校過,平時回家又不到包粽子的時節,算起來也有還幾年沒吃媽媽包的粽子了呢,不由得多吃了兩個,結果就吃撐了。仰躺在陽台秋千藤椅上消食。


  媽媽關心問陸芷晞和同事相處得好不好啊,有沒有什麽合適的男同事相處看看什麽的。


  陸芷晞囧,這是要把家裏的大事逐件解決的意思嗎?


  “能不急嗎?你還記得當初咱隔壁家王叔叔家那個和你同歲的小女兒嗎,她都結婚生孩子,我不也想著能早點當外婆嗎?”


  得,連隔壁家老王都搬出來了,從催婚直接升級到催孩子了。


  “別給孩子太大壓力,這不才出來工作嗎?”果然還是爸爸最好“不過我也想抱外孫了。”爸爸一邊給玫瑰修枝丫一邊說。


  玫瑰才剛抽新芽,嫩綠嫩綠的嫩芽胖乎乎的冒出來。


  陸芷晞卒。


  旁邊陸宣明不厚道的噴笑,滿滿也不明所以的轉圈圈起哄。


  陸芷晞→_→


  一家子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時刻了,以前爸爸還開著診所的時候忙得根本沒有時間,後來陸芷晞也上大學了,一年就回來兩次,所以很少有機會能一家子出來。爸爸說他的願望就是等兒女有出息了,帶他去北京看看天安門,爬爬長城就滿足了。


  陸芷晞一想到這個,就恨不得快點長大,因為爸爸是真的老了。小的時候,因為有小朋友問為什麽你爸爸年齡跟我爸爸不一樣?也有人來看病的時候問,誒你爺爺在家嗎?陸芷晞就會氣憤到根本不想和她們說話。那時候晚上的時候經常躲在被窩裏哭,說自己怎麽還不長大啊,我要帶爸爸去很多地方看很美風景,等我長大了他就走不動了怎麽辦?

  現在長大了,“爸爸,今年我們找個時間去旅行好不好?”


  “行啊,我跟你媽跟著你們兩個有飯吃哈哈哈”一個似乎越活越小的老頭子,一直都是她最愛最愛的男人啊,所以時光可不可以慢些走,可不可以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少一點,可不可以讓我帶他看遍所有的風景。


  ……


  傍晚的海邊依舊有很多人,海浪衝刷著腳丫,剛下過雨又出了太陽,此刻,天邊的夕陽和淡藍的大海相得益彰。


  一抹斜陽,妝點了碧藍的海水和透徹的天空,明暗光影的交錯,造就了無限的美景。


  就像那句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樣,沒有親眼看到過,根本想象不出來那時一種震撼的美景。


  繞著海邊走了一會,夜幕降臨,遠處路燈已經亮起,一排昏黃的路燈顯得此刻溫情無比。滿滿追著沙蟹跑,拱得鼻子都是沙子。陸宣明追著它,一人一狗玩起了貓抓老鼠的遊戲。遠處的也有一家子出來散步的,穿著親子裝的年輕爸媽和萌娃,笑聲傳得很遠,幸福的味道也在四處飄散。陸芷晞一手挽著一個,海風吹起她一頭長長的卷發,媽媽輕輕地幫她撩在耳後。


  陸芷晞拜托旁邊的一個人給她們一家拍張照。


  穿著棉麻長裙眉眼生動的女孩,依偎在爸爸寬厚的肩膀,旁邊媽媽的手輕輕攬著她的肩膀,還有一個青春洋溢的少年,經曆風霜的兩位依舊看得到年輕時英俊秀美容顏的兩位大家長,一個會撒嬌賣萌的新成員。她們家的第一張全家福誕生。媽媽感慨,說希望下次的全家福是八個人最好十個。爸爸笑著附和對對對,多多益善。


  陸宣明還傻傻的湊在陸芷晞耳邊問什麽意思。


  就是叫你帶媳婦回家然後生一堆孫子給他們玩的意思。


  那你不也要帶嗎?某小孩撇嘴。


  左手牽著爸爸,右手牽著媽媽,從這頭走到那頭,一頭長長的頭發飄啊飄,“爸,媽,你們兩個人走,我去找滿滿玩了。”把他們兩人的手搭在一起,笑著跑遠。


  身後傳來媽媽的嗤笑聲,說,這個鬼丫頭。


  家裏有一張爸媽年輕時的照片,身後也是一整片的大海,媽媽那時也是長發飄飄,眉眼溫柔,爸爸側頭看著美麗動人的女子,眼裏盛滿愛意。這張照片一直是陸芷晞心裏的溫情,原來她很小的時候就被撒狗糧了呢。


  深夜,某人看著朋友圈裏幸福的小女孩,不自覺地往對麵窗戶看了一眼,一片黑暗。嘴角蕩起一摸笑意。現在她應該睡了吧?卻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對她說晚安。


  在很久以後,顧先生這一行徑被某人發現後,多了一個綽號:偷窺狂。


  顧淮生想起她那天對自己說,我很榮幸有顧先生這樣的朋友。


  一個會思念你的朋友。顧淮生在心裏默默補充。


  想著要是有一天……出現在你的全家福裏麵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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