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回毓峰
“既是人命關天，那關我何事？”城主指了指天穹，冷漠的說道。
“是嗎？既然這樣，我就沒必要再跟你口舌之爭。今天，你是不讓也得讓！”紅玥眼中多了層陰霾，語氣冰冷。
“籠中之囚，還敢放肆！給我上！”城主一聲嗬斥。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眾隨從齊齊揮動寒兵利器，向被困住的紅玥夾攻而去時，卻突然間被一種凶狠的力道給一並擊開，事發突然，隨從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一一被撂倒在了沙灘上，手中武器橫飛。
原來，在千鈞一發之時，紅玥就地不動，就在刀劍刺來之時，突然變出六尾，帶著強勁的內力，齊刷刷的衝擊著一眾隨從，將他們猝不及防的給擊開了出去。
城主一看，怒聲喊道：“一群廢物！”，隨後，城主親自出手，坐海為陣，抬手間，三五道水柱旋轉而上，直可通天，氣勢洶湧。
水柱形如龍卷風，貫徹海天，天色隨即烏黑一片，一時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任誰看了，都知這城主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紅玥穩穩站起，身旁被她撂倒的那些隨從也站了起來，一看變了天，紛紛著急著一頭紮入了海中，像是避難似的。
海風狂湧，吹得紅玥快要睜不開雙眼。如此情形，實在不妙！逃避是不可能了，隻能硬著頭皮抵擋一番。
海灘上，三五道巨大的火球，伴隨著疾風，燃起熊熊烈焰。熱浪席卷，海灘上的生物盡數奔走逃難。
城主冷眼看著紅玥召出的幾道火球，露出一絲不屑。擎天水柱在城主的操控下，忽然化作幾條迅猛的水龍，呼嘯著、盤旋著，似要撕裂整座海灘般，向著紅玥的方向的疾馳而去。
紅玥處變不驚的看著那幾條凶猛的水龍，舉起雙臂，將身後幾道火球抬高。隨著紅玥用力的揮下雙臂，火球應勢而出，義無反顧的衝向那些水龍。
每一顆火球都正中水龍，天地間，頓時響起“噗呲”的巨響，灼熱的火焰碰撞上水龍，瞬間激起一大片悶熱的水汽，和爆裂開來的水滴，周遭的氣溫隨之升高。
城主懸浮在半空中，看著底下一片霧氣蒙蒙，略感不妙。他手指微動，水龍瞬間化為普通的海水，垂直灑下。而後，幾股狂風席卷，帶著飛沙走石，吹散了濃濃水汽。
再看那海灘上，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哪裏還有紅玥的影子？
“不好，居然讓那小賊跑了！”城主怒不可遏，立即喚道手下隨從，“你們這些廢物，趕快給我仔細搜查附近！再去一個到附近鎮上的妖盟衙門，查一查那六尾狐狸是何許人物！快去！”
“是，是！”隨從們海裏重新冒了出來，很快的四散開去。
紅玥趴在黑耀的背上，疲憊不堪。先是吃力的遊出海麵，而後又使出消耗巨大的法術，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好在力氣沒有白費，以火擊水，不過是為了製造水汽，混擾視線，好助自己逃脫。
縱使海妖們在水中如何的敏捷快速，要想追上黑耀，那是無能為力的。
“黑耀，謝謝你。隻是，這一次回去後，怕是以後都沒有機會再跟你玩耍了吧。”紅玥溫柔的撫摸著黑耀的毛發，苦澀的說道。
“嗷嗚……”黑耀發出一聲哀鳴，腳下速度緩了一些。
“黑耀，快走吧，晚了，小金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不要擔心我，乖，快走吧。”紅玥安撫道。
黑耀發出一聲鼻息，像是歎息般。聽了紅玥的話後，黑耀無奈的加快了速度。
紅玥輕輕的閉上了雙眼，朦朧中，似乎看到天際那輪有些異樣色彩的圓月。
此時天色已黑，毓峰門中，各派弟子已被安撫妥當，相繼回了各自的門派，隻是，禁地發生的時，還有紅玥的事，怕是就要如同野火一般，越燒越猛烈了。
“紅色圓月，真是不祥之兆啊，唉……”重德殿中，玄陽仰天歎息，神色哀傷，“掌門師兄，我們真的要那樣做嗎？”
“如何做？”殿外，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來。
玄非望著那抹雪色身影，輕道：“千雪，你怎麽來了？”
青丘千雪兀自坐下，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我就不能來看看？別廢話了，說吧，你們打算如何處置紅玥？”
“這……唉!”玄陽看了看青丘千雪，又看了看玄非，最後還是索性把問話推給玄非，自己則默默坐下。
玄非遲疑了片刻，垂眼道：“廢除全身修為……打致原形。”
“你們……小澤也同意了？”青丘千雪訝異的問道。
玄非和玄陽默默點頭。
“是嗎……你們五聖都同意的事，自有一定道理，我是不該多嘴。可是，對於一個妖來說，打回原形是多麽可怕的事，你們是不會明白的。”青丘千雪一手撫頭，甚是頭疼。
“你……不是來反對的嗎？”玄非見青丘千雪冷靜的樣子，不禁問道。
“我有何資格反對，先前說了，你們做事，有你們的道理。且紅玥是你們毓峰門的弟子，我不好插足管此事。隻是，我確實替那小狐狸感到惋惜。另外……”青丘千雪坐正，認真的看著玄非，“封印的事，紅玥已經不可能去完成了。難道，你們真打算……？”
玄非麵露悲愴之色，默然承認了。
青丘千雪先是驚訝不已，而後也一副痛惜之色。但她隨即又想到什麽，看了眼玄非後，道：“封印不是最多還能維持一年嗎？此間，總該是有其它辦法的。”
玄非又何嚐不知還有時間，可是他窮盡幾百年的智慧，竟也發現無可奈何。
“隻是我們做不到而已，但，希望還是有的。”青丘千雪莫名甩下這句話，然後轉身離去。
靈泉穀。小金受了致命傷，早已變回了一條小魚，此刻正被玄青放在特殊的藥液中，以自身精湛的內力，不斷的給小金維持生命體征。
門外，蕭逸澤靜靜的佇立著，眼中皆是複雜神色。先是紅玥，再到小金，哪一個，他居然無法保護他們的周全。這樣的自己，讓蕭逸澤感到很無能，以及深深的自責。
可是事已至此，蕭逸澤必須冷靜，必須去做他還能做到的事。
上官語菲急匆匆的跑來，看到門外靜立的蕭逸澤，她作了一揖，然後安靜的往裏看了看，幾個師姐正以眼神示意她不要進來驚擾。
上官語菲有些急了，她才從外門弟子的住處回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報告，可是玄青完全走不開，她又不好意思找蕭逸澤說。想來想去，上官語菲決定去找掌門，於是又急匆匆的跑開了。
毓峰門外圍一處無名山上，幽離已經在那裏默默等候多時了。下午從禁地回到蒼擎峰，玄覺就一直閉門不見，幽離有話不能說，能說也深深明白，說再多也是無用。
玄覺早年因觸犯禁忌，犯下大錯，曾痛定思過。後來掌管毓峰門賞罰製度，對自身都相當嚴格。如今紅玥犯下罪過，依玄覺的脾性，是絕不會饒恕紅玥的。
可是幽離不管那麽多，他知道紅玥是身不由己，他也無法忍心紅玥受罰。所以他要守在這裏，攔住紅玥回毓峰門。
天色漸深，黑漆漆的天邊隻餘一輪朦朧的紅月。
終於，幽離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踏空聲，遂飛向空中。
紅玥見毓峰門快到了，就坐了起來，眼前忽然閃出一個人影，毅然決然的攔在前麵。
“黑耀，快停下！”紅玥著急喊道。
黑耀也看到了那抹影子，瞬間往更高的地方跑了幾步，又轉了兩個圈後，方才穩穩停在那人的麵前。
“小玥，東西給我，你離開這裏！”幽離伸出一手，堅決的說道。
紅玥馬上理解了幽離的意思，搖頭道：“不，幽離，你讓開。我要回去。”
“小玥！你這一回去，幾百年的辛苦可就白費了！”幽離有些咆哮道。
紅玥低著頭，苦澀道：“謝謝你的關心。可是我已經決定了，請你，不要攔著我。”
幽離痛苦的搖著頭，幾乎是喊著說道：“是因為他嗎？！你是因為不想讓他失望，不想讓他被誤會你才回來的嗎！可是你知道嗎？他蕭逸澤至始至終就沒有站出來為你求情過！玄覺要罰你，掌門要罰你，他蕭逸澤沒有說過一個‘不’字！你還要愛上這樣的人嗎？值得嗎！”
紅玥被幽離發自肺腑的呐喊給攝住了，怔怔的看著幽離，麵容憔悴道：“他，他……他沒有錯，錯都在我，是我活該……”
“小玥，你醒醒吧！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回毓峰門！天大地大，總有個地方可以藏身。去它的心魔！隻要你不受這凡塵的紛紛擾擾，心魔又能拿你怎麽樣！”
“是啊，心魔能拿我怎麽樣？可是幽離，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回不了頭了，心魔亦是我，我亦是魔。所以，請你讓開吧，不管什麽懲罰，至少能讓我心安。躲著過日子，又有什麽意義呢？”紅玥撥開額前的碎發，露出那個墮魔印記，淒然的說道。
“不，不……你快走，快走啊！”幽離開始瘋狂的推搡著紅玥。
“幽離！”紅玥大喊一聲，震住了絲毫不冷靜的幽離，然後冷冷的說道，“別再浪費我時間了，小金還在等我。我的事，也不需要你來關心，說到底，你算我什麽人？不過是個師兄罷了！你還是聽聽你師父的話吧！”
幽離被紅玥的話說得愣住了，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紅玥，那個可愛聰穎的紅玥似乎已經不見了，在幽離眼前的，隻有一個讓他無比陌生的人。
紅玥趁著幽離發愣的瞬間，催促著黑耀往毓峰門飛去，空中，默默的閃爍著幾珠晶瑩的亮光，帶著悲涼，灑落入漆黑的夜色中。
幽離，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