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似是故人（二）

  江淩，中央大街。


  中央大街屬於江淩的中樞街道，中央大街呈環狀包圍中心區的各種官府設施，如同蛛網般向外擴散，東邊的臨江石橋通往城東的“醉生夢死”。沿著中央街西北向的街道向上走，約一炷香的路程便可到達寒江寺。城南是主要居民區，江淩的十萬戶人家，絕大部分都居住於此。


  但相比於其他由中央大街延伸出去的街道，中央街的行人、車馬並不多，來來往往的人也大多是行色匆匆，說話的人都很少，在中央街裏，最主要的聲音是車輪聲、馬蹄走過的聲音、腳步聲。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中央街的主要功能是讓他們在各個城區迅速穿行，他們並不關心其中的官府設施，護城隊除外。


  護城隊的核心成員並不多，僅有十人不到，而編外人員則較多，一般每個核心人員，都會負責管理約三十人以上的編外人員。每個核心人員管轄的區域不同，樂趣也不同。而喬楓，除了臨時派遣的任務之外，主要負責的就是中心區的治安。


  簡單來說，他每天的任務就是帶著幾個編外護城隊員，在中央大街來回轉悠，日複一日。


  “楓哥，上頭讓我們抓的人，到底犯了什麽事啊？”說話的人名叫李凡，人如其名，屬於丟到人海裏就找不到的風格。


  “我都跟你們強調多少遍了，不是抓人！是請！寒江寺和他們之間似乎有一些誤會，我們需要請他們去寒江寺調查清楚！別搞得我們跟黑社會一樣！”喬楓白了李凡一眼，眼神裏滿滿都是恨鐵不成鋼。他心下暗爽，原來這就是隊正老黃平時訓他們這種小隊員的感覺。


  “是！楓哥！那我們請的人，到底牽連到啥事啊？”


  “這個嘛，屬於上層機密，你級別太低，我不能和你說太多，不然萬一上頭怪罪下來，咱們都不好受。我隻能告訴你，咱們要抓的人，很可能和寒江寺一位長老的死有關……”喬楓的語氣神秘，聲音也低了下去。


  “可是，那三個人不都是小孩嘛，寒江寺的長老，個個不都是一等一的大高手嗎？”李凡難以理解其中的關係。


  “那你可就太天真了，他們可不是普通的小孩，雖然都隻有十六七歲，但各個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手裏可都背著人命呢！”為了不讓李凡繼續懷疑，喬楓開始虛張聲勢。


  “這樣啊，那咱們打的過嗎？”李凡打了個哆嗦。


  喬楓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看看你這個樣子，你打不過，不是還有我在嗎？”


  “對哦，我都差點忘了，楓哥也是個大高手呢！”李凡的笑容諂媚了起來。


  “行了行了，你也別給我來這套，咱們好好巡視，別把疑犯放跑了就行。”喬楓擺擺手，示意對方不用拍他的馬屁，趕緊轉移話題，“咱們這中央大街，人來人往的，萬一一不小心，嫌犯從眼皮子底下跑了，那可就是大失職了。”


  而他們口中的主要嫌疑犯之一，唐無塵，此時正趴在城東通往中央街的石橋旁的一座高樓的樓頂上。唐無塵嘴裏咬著一根已經枯黃的狗尾巴草，神遊天外。他想到扶光給他們斷後時眼裏的決絕，又想到芙蕖以醉生夢死之名，在大庭廣眾之下斥退寒江寺僧人把他們護下的神情，最後又想到了南熏毅然決然地說要去引走護城隊與寒江寺的人的眼神。


  愧疚的情緒相比起寒氣，更早更快地侵入他的大腦。他趴在屋頂上，看著天空緩慢移動的雲朵，在湛藍的天空下變換著形態。


  未來的華洛皇帝騎著戰馬在九州的大地上奔跑，他的背後是千千萬萬的鎧甲與鐵蹄。但此時的唐無塵，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少年，擁有著少年獨有的胡思亂想與多愁善感。


  他覺得自己也像是一朵雲，沒有方向，被風推著向前，想要搞清楚自己，還會連累到身邊的人。他想起爺爺唐秋墨曾經對他說的話，所謂遠方，不過是一座更大的牢籠。那時的他不懂，直到現在他終於脫離了浮圖塔之後，他才好似猛然明白了什麽。


  嗶——嘭。


  一個明亮的光點從城南的居民區方向升起，尾巴上拉出一條深灰色的煙線。光點在江淩城的上空炸開，發出巨大的響聲。


  響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在中央街巡邏的喬楓、李凡二人，以及沉浸在自責之中的唐無塵，他們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抬到光點炸開的天空，上麵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紅色光點，組成一個巨大的球狀，而後緩緩淡去。


  “這是護城隊的求援信號！城南有情況，我們趕緊過去！”煙花消散之後，喬楓對著李凡大喊，兩人神色鄭重，把放在牆邊的長槍拿了起來，槍上的紅纓跟著他們的步伐，在風中晃動。


  唐無塵深吸了一口寒氣，看著護城隊的兩人向著他的反方向跑去，他心下了然，南熏已經開始了行動。他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整了整衣服，目光落在中心區的那一片宏偉大氣的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