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炒茶
約了阿華跟小寶這倆登山爬樹如履平地的小能手，趙曉陽對於即將成熟的三春茶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畢竟在這南山村裏，隨便一個男女老少，若是誰說自己不會采茶，那他就肯定不是正宗南山人。
要知道在村裏廣泛種植櫻桃之前，南山村可都是靠茶山生活。
南山白茶，加上山裏的山珍野貨，就是南山人自古以來，隔山離世的生存根基。
現在除了村辦茶廠還在靠著以前留下的那些老茶樹經營外，不少村民都已經跟著當年引進櫻桃樹的老爺子，搞起了櫻桃園。
畢竟這玩意兒一棵樹隻要種成了，不僅產量大，價格高，而且一年能采摘幾波，就跟南山白茶似的，采收可以貫穿全年。
加上眼下物流發達了，即便沒有販子來收，也可以網上兜售。
所以村裏的日子也比以前過好了不少。
此刻，是一天之中陽光最好的正午。
那些采收下來的茶葉正享受的充分的光照按摩，一個個舒服得微微蜷縮起來。
趙曉陽不由地讚歎，這茶葉看上去青翠通透，但是晾幹起來收水的速度也很快啊！
若是別人看到趙曉陽種出的茶葉去水的速度這麽快，肯定會以為這個茶葉的品質不高。
不過趙曉陽卻沒有絲毫擔心。
他伸了個懶腰，有些春困了。
去睡個午覺先。
……
一覺睡過，趙曉陽是被外麵的幽幽香氣喚醒。
出門一看，兩個竹篾上的茶葉已經曬得比較幹了。
伸手揉撥了下，嗯，已經差不多可以炒了。
這些量不多，也沒必要用茶廠的大炒鍋，趙曉陽就著昨夜的小火堆，添了點兒柴火。
隨後就去屋後的雜物間找出來一個封存的小鐵鍋。
要說南山村裏誰家的工具最全，趙曉陽爺爺當數第一。
雖然老爺子已經去了有日子了，但這些東西卻在幾十年的磨礪下，有種曆久彌新的味道。
也唯有這樣的看似簡單，實際上最對味的老工具，才能將好茶的味道給炒出來。
吡啵……吡啵……
趙曉陽升起火，將洗淨的鐵鍋烤得幹透透。
茶葉還沒下鍋，鐵鍋本身都好像醃入味兒了似的，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就在這時，阿華的電話打了過來。
趙曉陽一邊接電話，一邊探手在鐵鍋上麵感受了下火候。
“陽哥，睡醒了沒啊？”
“早醒了，正準備炒茶呢。”
“啊？不是吧，你爺爺留下的茶樹不都被賣給茶廠了麽？”
阿華有些詫異：“再說了，頭春跟二春的時節不是剛過，三春茶還有些日子才出呢，你這時候炒什麽啊？”
趙曉陽抬頭撇了撇那倒計時隻剩一個小時左右的茶樹，微微一笑：“老舍這邊還有一棵，我看上麵的茶葉都長成了，自己弄了點兒下來。”
那地方有茶樹？
我怎麽沒注意呢？
阿華隨口應道：“哦，不過估計過了時節，味道差了點兒。”
趙曉陽笑了笑道：“剛炒出來的，比收起來發酵後的的確差了點兒，不過我估計你這貨也嚐不出來。”
“我去，我以前還幫茶廠幹過銷售呢，要是不懂點兒門道，人家茶廠也不要我啊！”
阿華不服氣了。
“陽哥你這是在外麵待久了，不知道我的情況哈！擱村裏我是半桶水，可跟外麵人講起經來，我可是行家。”
“行了行了，別跟我這兒吹了，趕緊把小寶叫上，一起過來。”
趙曉陽特別叮囑道：“對了，換身適合幹活兒的哈。”
“啊？幹活兒，幹啥活？”
“咋了，不能幹啊？”
“嗨，說這話，你等著，我先去趟果園，弄點兒好東西就來。”
掛了電話，趙曉陽手一縮，厚厚的鐵鍋也夠火候了。
他連忙小心地將曬幹的新茶下鍋一部分，然後用專門的炒茶掃把，一圈圈快速又熟練地掃著。
轉眼功夫，下鍋的茶葉就殺青完成，隨即趙曉陽先掃收起來。
放在一邊冷卻下，鎖緊茶汁的精華。
隨後剩下的一半依樣畫葫蘆，這批茶葉的殺青就全部完成了。
看著被自己掃炒得微微蜷曲，卻都保持著完好的茶葉，趙曉陽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看來自己這童子功沒丟下！
接著等第二鍋都涼下來了，這次沒必要分批了，全都一起下鍋。
趙曉陽抓著鍋把子，快速輕微顛鍋，茶掃則是繼續順著一個方向反複掃動。
那些茶葉就跟陷入了小小漩渦裏麵似的，漸漸都蜷曲收緊起來。
與此同時鍋壁上也開始附著上了一層薄薄的茶汁粘液。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趙曉陽抓著把手，直接將那鐵鍋離火！
茶掃在鍋裏快速旋掃，同時微微抖動，一下下將附著茶汁粘度的茶葉反複散落下去。
本來這最後一步是要分開的，不過這個鐵鍋跟隨爺爺多年，專門打造。
離火之後，緩緩降溫的時候，正好可以滿足最後一鍋塑形的溫度。
一個鐵鍋可以完成茶廠機器，三個鍋才能完成的工序。
這全看炒茶人的經驗。
茶廠的機器省力，但是簡單粗暴。
容易造成揉撚過程中的損耗，所以最好的茶葉都是熟練人工去炒的。
此刻他趙曉陽手裏的這等好茶，豈能那麽暴殄天物呢？
最後，一竹篾的魚葉，成了小小的一捧。
熱鍋逼出來的汁水也已經幹透，毛竹茶掃都開始烘出濃鬱的香氣。
別說用茶葉了，感覺就算拿著這個茶掃，怕是都能泡出一壺好茶。
趙曉陽不耽誤功夫了，將炒好的茶葉趁熱悶進了一個陶甕裏麵。
借著溫度，發酵下，新茶便算是完成了。
隨後趙曉陽將那陶甕收回屋內用來放茶葉的架子上。
接著開始第二鍋。
第二鍋是二春茶，比頭春量多了幾倍，不過也是一樣的操作。
忙活得腦門滴汗，倒入另一個陶甕裏的茶葉其實也就是一斤出頭的樣子。
趙曉陽留下了一點點，等會兒自己先品嚐品嚐。
外麵賣的茶葉，得有最後一步發酵的步驟。
發酵的茶葉味道自然會提高不少，同時茶色也會更加透亮好看。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耐保存。
這樣現炒現喝則是真正的茶農才能享受的福利。
“啊呀我去，真香啊！”
這時，小寶從遠處飛奔過來，對著鍋就是一通嗅聞。
“嗨，當心點，別燙了嘴。”
看到這貨恨不得把頭悶進鍋裏的樣子，趙曉陽不由得提醒了句。
對於小寶的反應，他是一點兒不奇怪。
昨天他可是忍不住直接把新葉都給煮了呢。
“放心吧，曉陽哥，我可不傻！”
小寶歪歪嘴，隨後將手中的竹簍提了起來。
“喏，曉陽哥，這是我媽讓我帶來的筍幹，煮紅燒肉可好吃了。”
“行啊！”
趙曉陽不客氣地收了起來，隨後拿起架在火堆上的開水，將留下的那小份茶葉給泡開了。
聞著那幽幽清香，小寶頓時眼珠放光。
“華哥，快來啊！喝茶了！”
“嘁，喝茶就喝茶，沒喝過啊，這麽激動！”
阿華晃著膀子，擦了擦汗嘟囔道：“你特麽跑那麽快，也不幫我抬一下！”
聽到這話，趙曉陽抬頭一看，頓時笑了。
阿華這貨也不知道背著什麽東西，此刻累得跟旁邊雀躍的大黃一起吐著舌頭。
他趕緊迎上去幫忙搬了過來。
原來是一筐橘子。
“靠，你小子弄這麽多來幹嘛？”
“都是家裏的那些老樹長的，一年好歹還有幾百斤產量。”
阿華拎著袖子擦擦汗：“反正也不值什麽錢，今年販子都不來收了，要不是我拉些出去擺攤賣了，吃都吃不完。”
“不過這可都是好東西，純天然無公害，你就當零食吃好了！”
“那我就不客氣嘍！”
趙曉陽點了點頭。
他可是知道的，這種品相的蜜桔其實大超市裏麵價格一點兒不便宜。
貴的時候能買到七八塊一斤。
隻是從果農手裏收的時候，價格卻低得很。
趙曉陽順手就剝了一個，正要丟個給阿華跟小寶，卻發現這兩貨已經躥到了屋裏。
自顧自地翻了兩個茶碗，直接倒出剛泡的茶水。
“啊——”
“哦謔謔……好燙！”
趙曉陽被阿華這貨給逗樂了。
“燙？你去懟熱水瓶更燙。”
“我去，曉陽哥，這茶葉是咱們村的白茶？還是你從外麵帶回來的啊？不錯啊！”
“當然是正宗的南山貨！”
“喏，就那棵樹上的。”
趙曉陽朝著院子裏的已經長到兩米的南山白茶樹努努嘴。
“啊？這裏原來有樹麽？”
阿華端著茶碗，一臉懵比。
小寶則是跟著阿華，歪起腦袋：“好像有的吧？”
“有麽？”
“有吧？”
小寶有答應了一聲，反問阿華：“有麽？”
“嗯，好像有的！”
噗……
趙曉陽在那邊差點兒一口茶噴出來。
沒想到這樣也能把這倆貨給忽悠住。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把全村人喊過來問，怕是也沒有一個人會覺得這裏原來沒有這棵樹。
因為南山白茶是典型的高山茶樹，平均最高極限高度可以長到三米。
不過那得是三五年往上的老樹。
能夠長到現在這麽高的，怎麽也得兩年時間。
此刻樹根處的土壤平整，樹葉青翠欲滴，一看就是成活得很好的樣子。
就算是長成的樹，移栽過來，也不會呈現這種蓊鬱的狀態。
可以毫無疑問地說，這世上除了他趙曉陽，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辦到這些。
這個時候兩人對著這棵豎立在院子角落的茶樹，咄咄怪事。
最主要還是白茶樹上散發出來的清新茶香，勾住了這倆貨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