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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花苑

  幾人一路談論,夜間尋了農家投宿,第二天行至晌午已到鄱陽,孫妙珍家傍湖而建,婁虞二人放眼看去,見鄱陽湖波光粼粼,尾水如天,一眼望不到邊際,果然不負天下第一湖的盛名。孫妙珍母子引著二人,來到家宅門口,虞可娉見院門前左右貼著兩行字,上書“雁怯重雲不肯啼,畫船愁過石塘西”,不禁讚道:“好詞,好詞,曲徑通幽處,孫姊姊家果然是個好去處。”


  孫妙珍笑道:“虞姑娘家學淵源,許多文人墨客來敝宅拜訪,也隻道門口貼的是副對聯,虞姑娘能看出此乃詩詞,外子見了,必會有知音之感。”


  眾人說著已進莊院,原來裏頭竟是極大,足有七八間茅屋木房,陳亮一家仍在此處,聽說婁之英到了,和薑夔一起出來相迎,口中仍不住相謝當日救命之恩。婁之英見薑夔溫文儒雅,一派名士風範,實屬孫妙珍良配,心中很是高興。眾人講起隆興府衙的遭遇,陳亮等都唏噓不已,薑夔見兒子歸家,瞧到他風塵仆仆的小小模樣,心中責怪之情頓消,將他抱在懷中,父子二人頓時和好如初。


  當日婁虞二人便在薑家安頓,薑夔聽聞虞可娉是允文公之後,又見她語出不凡,相談之下隻覺很是投機,和陳亮一起,三人引經據典說個不停。婁之英向來不通文墨,閑暇無事,便向孫妙珍討教武功,孫妙珍與他對練了一趟拳腳,又切磋了槍棒刀劍,將他的缺陷短處一一指出,婁之英自是受益匪淺。


  孫妙珍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蘇東坡曾做詩詞‘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說的也是這個道理。兄弟,其實你這些短處淺顯至極,隻是你無法自覺,又無人給你點撥,久而久之,便成了惡習。”


  婁之英道:“天下如大姊這般高明的,又有幾人?便是恩師有時看到小弟練得不對,所指之處,也沒大姊這般透徹。小弟若非有事在身,非向你討教個把月不可。”


  孫妙珍道:“你我所練功夫不同,略繕皮毛還可,討教可談不上。兄弟,其實我有一事存疑,路上始終不敢開口相詢,這位虞姑娘,可有什麽暗傷隱疾沒有?”


  這一句話又勾起了婁之英無盡心事,他歎了口氣,將阿兀擊傷虞可娉之事說了一遍,孫妙珍道:“果然如此,虞姑娘所受內傷來自黃逐流一脈,莫說普通人,便是尋常大夫也瞧不出有異,若想醫治這病,要麽黃逐流大損功力親自施救,要麽便去尋到朱七絕的醫典,看看有沒有診治之法。兄弟,若是有需,這枚扳指你隨時來取,辛大人那裏自有我夫婦交代。”


  婁之英心中感動,道:“但凡有一線之機,我也要找尋醫典,治好娉妹的內傷。”


  孫妙珍一路上早看出他二人關係非比尋常,這時見他心神激蕩,不禁勸道:“兄弟,我知你二人要好,虞姑娘又是因你而傷,你要施展全力尋解救之法,也是理所當然,隻是俗語道強極則辱、情深不壽,虞姑娘才思學識遠高於你,她如真心待你,自是無妨,但人生漫漫,世事無常,倘若她有一丁點私念他想,算計起來,你遠不是她的對手,防人之心不可無,兄弟可要切記。”


  婁之英暗道孫妙珍想是因常年父女不和,揣摩人心過於謹慎,以至近乎無情,但這番話畢竟是她一片摯誠,全然為自己著想,當下也不反駁,隻是唯唯而應。當晚眾人用罷了飯,薑夔聽聞兒子意誌堅決,一心想要學推演之術,便鄭重向虞可娉提出收徒之事,大夥又在一旁攛掇,虞可娉推卻不過,隻得認小迢做了記名弟子,待他長大幾歲,再正式拜師收徒。薑小迢自是歡喜無限。


  次日起身,婁虞二人拜別孫妙珍一家,向東而行,及至龍遊,見一尾大江綿延不絕,一問之下方知,原是到了錢塘江邊,兩人登上客船,一路順風順水,不日已到臨安城外。婁虞依址而尋,那司馬先生住在六和塔旁,找起來十分方便,兩人到其家中拜會,小童卻道先生近幾日不在家裏,多半是在六和塔與至交好友清忠禪師談經說法去了。兩人又去六和塔再拜,那清忠禪師是個獨臂頭陀,沒一百也有九十多歲,雖然老態龍鍾,卻精神抖擻,聽說二人要訪司馬先生,言明先生去了東陽郡雲遊,數日間便會回來。婁虞無奈,隻得先去臨安城裏,打算過幾日再來拜會。


  到了京城,自然要去泰坤堂投奔洪扇,哪知事有湊巧,洪扇亦到外地出診,這幾日也不在臨安,婁之英直歎今番運道不佳。泰坤堂掌櫃康寶見他二人到來倒是欣喜異常,不住地熱情招呼,又是安排酒席,又是布置客房,一切弄得井井有條,婁之英問起洪扇歸期,康寶道:“平江府的馮大人患了怪疾,東家被請去診病,前日剛走,總得三五日才能回來罷。”


  婁之英道:“三師兄一生奔波,總也不肯停歇,八年前來到京城開設醫館,那時連瞧病的也沒幾個,這些年多虧康掌櫃幫襯,把醫館打理的蒸蒸日上。三師兄常說,他隻會診病,不善經營,若沒有您老人家照料,泰坤堂隻怕未能有今日之名。”


  康寶笑道:“六少爺說的哪裏話,我五年前才來到臨安,那時東家已是京城神醫了,我不過盡些綿薄之力,幫著東家料理雜亂瑣事罷了。”


  虞可娉也道:“泰坤堂的名頭,這幾年江南一帶是無人不知了,洪師兄妙手神技我曾親見,的確名不虛傳。”


  康寶道:“東家不過是京城中略有薄名的大夫,若講名聲,如何能和虞小姐相提並論?這幾月來小姐女中狄公之號早已傳遍大江南北,天下間隻怕尚無小姐不能破獲的案子罷。”


  虞可娉臉上一紅,道:“原來連康掌櫃也知道小女這些胡鬧之事。”


  康寶道:“小姐連破奇案,怎能說是胡鬧?小老兒今日能得見二位,實在歡喜的緊,我已準備了茶飲糕點,六少爺和小姐請慢享用,今夜早早歇息,明後日可在城中轉轉,靜候東家回來。”


  婁虞二人奔波一路,著實有些疲倦,當夜便在泰坤堂後院客房安睡,第二日剛剛醒轉,便見康寶風風火火跑來,講明洪扇飛信傳書,說在平江府遇上了棘手之事,亟需眾人前去解圍。婁之英聽說師兄遭遇變故,急欲前去一探究竟,於是匆匆吃罷了早飯,套弄好醫館馬車,便要啟程動身,婁之英見康寶左臂有恙,行動似乎不太方便,於是提議自己趕車,康寶隻是不肯,他催促二人盡快上車,揚起馬鞭,駕車出城往平江府奔去。


  離了臨安府不出半個時辰,婁之英便覺頭腦發沉,昏昏欲睡,隻道是連日來舟車勞頓,昨夜又未能解乏之故,見虞可娉也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在車中左右無事,便眯起雙眼,漸漸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待慢慢醒轉過來,但覺已無半點搖晃之感,心中猛然一驚,騰地坐直身子,原來此時已不在馬車裏,而是在一間房屋之中,急忙轉頭環顧,見虞可娉伏在旁邊桌上,正睡眼惺忪地瞧著自己,看這模樣想必也是剛剛醒來,心中稍覺寬心。


  兩人清醒了一陣,這才細細打量起此間房屋來,見裏麵陳設考究,桌明幾亮,四周牆上還掛著字畫,不似一般尋常人家,不禁越看越奇,虞可娉道:“大哥,咱們睡了多久?康掌櫃呢?”


  婁之英道:“我也不知,不過料想你我並非疲累熟睡,而是有人暗中下藥,令我等昏迷,繼而帶我們來到此處,康掌櫃不是江湖中人,料來敵人不會將他放在眼裏,不知此事是否和師兄有關,莫非這裏便是平江府馮大人的府宅?”


  虞可娉嚇了一跳,道:“大哥,你久學醫理,尋常迷藥定會被你早早發覺,竟然連你都能迷翻,足見使這手段的人不是等閑之輩!”


  婁之英點頭道:“不錯,此人不但手段高明,意圖更是詭異,若要囚禁我們,為何不關押進陰獄暗牢,卻擱置在這華貴房間之中?”


  虞可娉站起身來,將門輕輕一推,房門應聲而開,外頭竟是一所花苑。虞可娉道:“大哥,看來此人並非要囚禁我們,隻是此地是哪,來人目的究竟為何,總歸心裏沒底,咱們不如先出來瞧瞧。”


  兩人信步走出房間,隻見這庭院極大,除了花圃綠植,又有許多假山假石,羅列的錯落有致,二人順著鋪石行走,轉過一座假山,見又有幾間高屋倚牆而建,周圍仍是花卉假石環繞,竟看不出這院落有幾層幾錯。本來庭院中布滿了紅花綠草,清香四溢,可偌大的院子竟然聲息全無,便連蟲鳴鳥啼也聽聞不到,瞧起來十分陰森詭異,婁之英道:“這戶人家好大,不知主人是何等身份,難道真是馮大人家?”


  虞可娉搖頭道:“馮大人不過是地方官員,不會有如此家宅,依我來看此地並非尋常大戶,倒像是帝王將相之家。”


  婁之英一怔,剛想回話,卻聽麵前房間大門吱呀呀張開,從裏頭走出一人,那人見到婁虞二人,也是一愣,道:“你們……你……你不是虞相公的賢孫虞小姐麽?怎地你們也會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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