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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掌櫃

  那鐵門推之不開,若在平時,端木晴等早就躍上牆頭翻出了,但眼下內力全失,輕功施展不出,大夥隻得撿拾樹枝石塊,擬做墊腳翻牆而用,忙活了一大陣,也不過在牆角壘起一座石階,樹枝卻放來放去總不得法,正感沮喪,忽聽鐵門傳來軋軋聲響,眾人忙屏氣凝神,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都盯著門口來看,隻見鐵門從外向內緩緩推開,走進一個人來,正是泰坤堂的掌櫃康寶。


  眾人等了一陣,不見外頭再有人進來,料想此人並無幫手,懸著的心也才放回一半,周殊性急,第一個開口問道:“老頭兒,你把我們迷騙到此,究竟有何居心?”


  康寶一改往日笑臉相迎之態,神色極其凝重,環顧眾人道:“很好,諸位都醒來了,很好,很好,很好。”


  他連說數個很好,倒把眾人唬的一怔。婁之英道:“康掌櫃,這裏是何處?我素知你並非奸惡之人,緣何要使這等伎倆,把我們誑在一處?”


  康寶道:“六少爺,此時老漢也無需隱瞞了,這事便是東家也不知道,其實老漢不姓康,我本姓衛,真名叫做衛喜。”


  苑中諸人聽他通報了真實名姓,都隱隱感到不妙,盛春林道:“原來閣下也是姓衛,不知和當年的王府凶犯衛東來有無相關?”


  衛喜淒然道:“那正是吾兒!”眾人早有預感,但聽到仍是一驚,董學圖道:“原來老先生是衛監生的令尊,當年令郎一時酒醉,錯手傷及郡主,最終釀下大禍,任誰也都扼腕歎息,但此事和我等並無幹係,還望老先生明辨是非,不要為難我們。”


  衛喜冷笑道:“和你們毫無幹係?當年若非你們作證,吾兒焉會入獄慘死?”


  盛春林道:“衛先生,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當年令郎犯案,我等都是親曆,咱們堂堂正正的大宋臣民,去官府為凶案作證,又有什麽錯了?何況當日盛某親眼目睹令郎犯惡,也是我親手將其抓獲,令郎實屬罪有應得,如今你遷怒我等,那又作何道理?”


  婁之英也道:“康……衛先生,我實不信你非良善之人,你有什麽苦衷,不妨和大夥說說,咱們群策群力,未必不能化解。”衛喜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沒回話。


  周殊喝道:“老頭兒,我卻不管你有何苦衷!你使這等卑劣手段害人,還給我們服食了不知什麽毒藥,你道我們使不出內力,便傷不得你麽?大夥若合起力來,要想殺你仍易如反掌,隻不過咱們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自不會平白傷人,當年到朝堂作證,也是出於公義,沒有半點私心。衛老兒,今日我們不來碰你,也請你就此讓開,讓我等出去。”


  衛喜向旁微一側身,道:“周大俠,腿腳自在你身上啊,你們要走,老漢哪個敢留?”


  眾人直聽得麵麵相覷,實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盛春林見衛喜斜身眼望天空,已將門口讓出,當下不及細想,第一個衝了出去,周殊一拉端木晴,和蕭夢緊隨其後,其餘眾人見衛喜果然並不阻攔,也都魚貫而出,苑中隻婁虞二人留在原地。


  婁之英道:“娉妹,咱們不走麽?”


  虞可娉道:“大哥,衛先生深謀遠慮,花了這般大手筆請大夥聚在此處,難道便肯輕易讓咱們走了?我看董大人他們必然無功而返,左右都逃脫不掉,又何必多費力氣?”


  衛喜拍手道:“虞小姐不愧為女中狄公,看來今番真是天助我也。”說完這句,便閉口不再說話,婁之英幾次想問,見了他的模樣,都隻得強行忍住,三人在苑中幹站了一會,始終不見董學圖等人回來,虞可娉道:“大哥,咱們也出去瞧瞧罷。”和婁之英走出大門,衛喜也跟在他倆身後。


  婁之英見苑外東側是一片小林,西側則有一間簡陋的草房,想是衛喜休憩所用,這光景一看便知,此地絕非秀王府邸。三人一路向前,穿過樹林,來到一座小丘上,頓時豁然開朗,隻見眼前是一大片亂石沙灘,董學圖等人正站在灘上唉聲歎氣,原來眾人麵前竟是茫茫大海。


  虞可娉著實一驚,環顧四周道:“我曾多重料想,卻沒想過,這裏會是一座孤懸海外的小島!”


  婁之英此時站在高處也已看清,大夥身處的海島並不甚大,除了修建的花苑之外,隻有幾處小林,四周則都是粗沙劣石,而眼及的大海一望無際,海天已成一線,叫人瞧得好不發毛。


  端木晴見到婁虞下得丘來,忙道:“妹子,果然被你說中,這裏真的荒涼至極,原來竟是一座海島。”


  虞可娉正色道:“非止荒涼,此處晴空萬裏,卻連一隻鷗鳥也無,花苑和林中也沒鳥獸跡象,隻怕離大陸已不隻百裏了。”轉過頭來問道:“衛先生,今兒個到底是什麽曆日?”


  衛喜道:“虞小姐料事如神,今日是六月初七,老漢昨個午時駛船出海,足足行了一日一夜才到,這裏離臨安已有六百餘裏了。”


  眾人聞聽這島如此偏僻,驚恐之餘都忍不住咒罵,衛喜則微微冷笑,一句話也不接,大夥見他不予回應,七嘴八舌吵得更凶,虞可娉大聲道:“諸位大人、前輩,咱們這般指摘也是無用,凡事必有因果,衛先生費了這般周章將咱們召集過來,必有他的目的,不妨先聽他說說如何?”


  周殊憤憤地道:“這還消說麽?當年他兒子非禮郡主未遂,繼而殺人滅口,隻因我等彼時俱在王府西花苑中,是以都去朝堂做了旁證,間接令他兒子定罪。哼,此人必是忿恨不過,懼怕王爺勢大,他無從下手,便遷怒到我們身上,讓我們在這荒島上活活困死,好給他出氣!”


  虞可娉道:“衛先生若想出氣,大可在迷翻諸位時下手,何必費勁力氣弄來荒島,又特意讓咱們一同醒來?何況這裏布置的和王府一模一樣,不知要經多少周章、耗多少時日?如此興師動眾,怎會隻是為了殺人?”


  盛春林道:“說不定他想讓我們受盡百般折磨,令我們在這無煙荒島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殊也道:“是啊,既然這人想要置我等於死地,咱們就和他拚個魚死網破,大夥同歸於盡了事!”


  虞可娉見幾人眼中都冒出火來,忙道:“既然大夥生死都已不怕,不如先冷靜冷靜,問問衛先生究竟想要作甚?”


  衛喜雖見眾人個個對自己怒目相視,周殊等還有摩拳擦掌之意,卻沒絲毫懼色,等諸人都閉口不罵,耳邊隻傳來忽隱忽現的海浪聲時,才一字一字開口說道:“我把大夥聚在一處,確是為了吾兒,不過不是為了什麽複仇泄憤,而是要重審此案!”


  董學圖道:“老先生,你若真想為令郎翻案,找我等那是尋錯了人,你應當稟明官府,遞交訴狀,堂堂正正地請求重審,我們既不是王爺,又不是臨安府的辦案官差,如何能替你翻案?”


  盛春林道:“便是訴諸官府也無甚用,當年我曾親眼目睹、親手抓他,你兒子亦當場招供,哪裏還能夠翻案?”


  衛喜道:“吾兒是個文弱書生,打小便手無縛雞之力,乃是官府用刑之下,屈打成招的。另則你說曾親眼目睹吾兒犯案,那正是老漢把大夥聚在一處的緣由!我今日要親口問問諸位,當年真的親眼見到吾兒行凶殺人麽?”


  董學圖道:“大家都曾在朝堂作證,自不會有假。”


  衛喜盯著他臉打量了一會,又朝周殊等一個一個看去,說道:“諸位都是親眼見到嗎?”他把親眼二字咬的極重,眾人不明其意,誰也不肯接話,過了半晌,葛威道:“衛掌櫃,人死不能複生,當年案情如何,如今再多追究也是無用,我們年歲大了,經不住這番折騰,便請你指出明路,快快送我們回去罷。”其餘人等也都紛紛附和,隻是身處荒島投鼠忌器,語氣已不如先前那般暴躁了。


  衛喜道:“回去倒也未嚐不可,便請諸位一個個將當年的所見詳盡重述一遍,我便帶大夥離開此島。”


  趙元申道:“當年審案之時,我們都已據實說了,此刻還能再說什麽?老先生,咱們就是再說一百遍一千遍,你兒子也活轉不過來了。”


  衛喜道:“你道這些年我有一天閑著?我六年前開始請人在這島上修築王府花苑,五年前來到臨安,一麵替人做工,一麵打探虛實,使錢偷刻了府衙卷宗,沒一晚不翻找查看到深夜,對案情早已倒背如流。你們當年的證詞漏洞百出,疑點重重,如今我便要大夥細細再說一遍,看看真相到底為何!”


  周殊越聽越不耐煩,急道:“咱們沒空聽你在此嘮叨,你快些尋船過來,先把我們送回陸地再說。”


  董學圖也道:“是啊,老先生,你帶我們回去,董某許諾給你,到了臨安,我便先去疏通,讓府衙早早重審此案,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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