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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臆斷

  趙元申道:“我……或許衛兄先前用刀威逼過郡主,及後又挎在了背後,我見著時,衛兄這個……這個確是抽出了短刀殺人。”


  衛喜道:“趙公子,你當年所說的供詞,沒有一句實言,還有什麽好辯!”


  趙元申急道:“誰說我的供詞沒有實言?隻是年代久遠,有些細節忘卻罷了。”


  衛喜冷笑道:“實話對你說了,吾兒從小便說不出容顏二字來!非但容顏,便是仍然、如意、人影這類的言語也同樣說不出口,那是他天生的缺陷,非後天所能矯正,是以後來我看卷宗上記載你信誓旦旦地陳說聽到的爭執,便起了疑心。這些年來,我曾遍訪你的同窗學子,打探你的為人,原來你生性喜說大話,最愛在人前誇誇其談,講說一些奇聞怪事,而這些怪談大多非你所見所聞,乃是腦中想象而得。趙公子,當年你在屋中,根本沒有聽到吾兒和郡主爭執,更加沒有看到吾兒行凶殺人!這些供詞都是因吾兒被抓,你自行在腦中推演得來的,是也不是?”


  趙元申道:“沒有、沒有,縱然我平素愛說大話,但那次人命關天,豈會兒戲?那容顏二字,想是我聽錯了,我又不是聖人,怎會將他兩人的一字一句都記得這般清楚?”


  虞可娉道:“字眼記錯了實屬平常,但聲音總不會聽錯。趙公子,我來問你,當時離此處最近的是誰?”


  趙元申心慌意亂,卻不知怎生回答,衛喜道:“葛掌門的廂房便在隔壁,卷宗所記當時他正在前院門前歇腳,而盛大人則在門洞一帶,他二人離此最近。”


  虞可娉道:“甚好,咱們便來測它一測。”讓葛威與盛春林去到當年所在的原位,又讓端木晴和周殊假扮郡主與衛東來,站在假山案發之地,向他倆耳語叮囑了一番,周殊因師妹新喪,本不情願模演什麽勞什子案情,被端木晴好說歹勸,終是勉強同意。虞可娉將幾人安排完畢,和婁之英一齊出了房間,留下趙元申連同衛喜、董學圖、安婆婆在屋中。


  虞可娉道:“大哥,便辛苦你了。”婁之英雙腿一屈,輕輕縱上了屋頂,虞可娉點了點頭,婁之英伸出右臂打了個手勢,周氏夫婦得到指令,便在山石旁假意爭執起來。


  虞可娉等了片刻,推門進到屋中,問道:“趙公子,可聽到外頭說的是什麽?”


  趙元申一怔,茫然道:“哪裏有人說話了?”


  虞可娉推開窗子,眾人舉目一看,周氏夫婦二人果在不住地爭論,衛喜道:“趙公子,你果然聽不到外頭的講話之聲!”


  趙元申道:“這算什麽!周大俠伉儷說話這般聲小,哪裏還算爭執了,這與當年情形全然不同,怎做得數?”


  虞可娉道:“好,咱們便再試一次,我讓晴姊姊他們再大聲些。”重又出去打了手勢,這次周殊聲若洪鍾,果然屋內的眾人都聽到了。


  趙元申道:“怎麽樣?當年衛兄和郡主便是如此激烈爭執,才引得我開窗去看,我卻沒有說謊!”


  虞可娉道:“先莫急定論。”喚葛威和盛春林回來,問道:“兩位可曾聽到什麽沒有?”


  葛威道:“聽到了啊,有一男一女在另一頭爭吵。”


  盛春林道:“不錯,我也聽到了爭執之聲,聽來當是周大俠的口音。”


  虞可娉道:“哈!竟聽得如此清晰!然則我再問問二位,當年案發之時,可也曾聽到了有人爭執?”


  葛盛二人麵麵相覷,實記不起曾經聽過,衛喜道:“卷宗上並未記載,此節乃是案子要害,當年兩位若是聽到,斷不會沒有口供。”


  盛春林道:“嗯,我又細細回思了一遍,當年的確沒有聽過。”


  趙元申急道:“當年與眼前怎可同日而語?葛掌門和盛大人較案發之時又年長了七歲,如此類比,毫無道理,何況適才周大俠伉儷的聲音著實高了一些,當年衛兄和郡主可沒這般大聲。”


  虞可娉道:“好!便要你心服口服,咱們再來試最後一次。”出去又重新布置,隔了片刻,三度走進屋來,趙元申未等她發問,搶先叫道:“聽到了,聽到了,這次果真像了一些。”


  董學圖微微皺眉,疑道:“我怎地甚也沒聽到?外頭在說什麽?”


  趙元申道:“這次周大俠伉儷說的輕微,卻不如當年郡主二人說的清楚,兩人爭執什麽,我卻也沒有聽清。”


  虞可娉微笑道:“既然如此,此後趙公子又做了什麽?”


  趙元申站起將窗戶打開,道:“此後我便推開窗子,看到……咦?為何……”


  眾人向窗外一眺,卻見假山處空空如也,並無一人在場,虞可娉道:“這次周大俠伉儷並未在房外,更沒有說一句話,卻不知趙公子聽到的是什麽?”


  趙元申怒道:“你……你……使計誑我?”


  衛喜歎道:“我便知你當年說的必定是假供,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這時盛春林、周殊等也都回到房中,聽說趙元申當年的供詞也是漏洞百出,都微感汗顏。衛喜幽幽地道:“趙公子,你曾和吾兒同窗求學,想是嫉妒他才華出眾,這才故意說謊害他罷。”


  趙元申見到衛喜神色不善,此時也有些害怕,顫聲道:“我……我並非要害衛兄,衛兄品學兼優,確是讓我等一眾學子失色,但我卻沒曾想過害他。隻是當日他被抓當場,罪無可恕,我……我迷心發作,便添油加醋地說了供詞,以饗自己的虛榮之心,我雖未聽到他們爭執,但的的確確看到衛兄行凶殺人,是以便想就算……就算編了故事,卻也無關大局……”


  虞可娉道:“你果真看到衛東來抽出短刀殺害郡主?”


  趙元申道:“那刀明明白白插在郡主身上,我確是看到了啊。”


  虞可娉鄭重道:“我是問你,到底有沒有親眼見到,衛東來抽出短刀,揮刺殺人!”


  趙元申一愣,道:“衛兄當時握住了刀柄,那刀就刺在郡主身上,的是我親眼所見,那自是衛兄揮刺的了。”


  虞可娉道:“不要你去推演,這麽說來,你打開窗子時,隻看到短刀插在郡主身上,衛東來伸手握住了刀柄,卻沒瞧見是衛東來親手持刀刺進郡主胸膛,是不是?”


  趙元申道:“是。可若不是……不是……”


  虞可娉道:“用不著可若,你就是沒瞧見衛東來持刀殺人,對麽?”


  趙元申點了點頭,衛喜此時憤慨到無以複加,怒道:“你!你害死吾兒了!還說沒有害他!你們……你們……個個都有份害他!”趙元申自知理虧,不敢正眼看他,周殊和端木晴也都低下了頭。


  盛春林歎道:“沒想到諸位真的所言不實,不是添油加醋,便是大開臆斷,也難怪衛老漢處心積慮,拐我們來這裏重審案情,若不是盛某當年親自將凶犯捕獲當場,便連我都要疑心了,如今便讓我來訴說當時的真相罷。”


  衛喜強壓住心中怒火,說道:“盛大人不用心急,還有葛掌門未曾說供,待他說完,自然會輪到你。”


  葛威站起身來,慢慢悠悠地說道:“唉,老夫年歲果然大了,幾年前的事,居然已記不真切,腦中毫無頭緒,真不知該從何說起。”


  衛喜道:“那不打緊,卷宗上寫的明明白白,我便說出提醒與你。當時葛掌門正站在自己房門之外,據說親眼看到郡主匆匆從前處的門洞拐出,繞過廂房走進北首假山,隨後又見到吾兒亦跟了過去,依照前後供詞推斷,當是兩人先從周大俠師兄妹眼下走過,穿過門洞後再被葛掌門目擊,由此官府便認定吾兒乃蓄謀跟著郡主,但此前蕭女俠已親口相承,那時並未看清走過的是誰,是以葛掌門的證詞更加舉足輕重了!葛掌門,我卻問你,你當時果真看清楚了?可記起來了沒?”


  葛威見他虎目圓睜盯著自己,忙將目光錯開,輕輕點了點頭道:“嗯,不錯,不錯,那日我在酒席宴中吃多了油,隻覺渾身燥熱,在房中幹坐了一會,覺得實在憋悶,便走出屋子在門口納涼透氣,恰好看到這二人從前處走過,拐進房後的假山,也不過半柱香光景,便聽到了慘呼之聲,後麵的事,老夫做不大準,一會且聽盛大人說罷。”


  衛喜斜眼看他道:“你做不大準?卷宗上說,你看到吾兒神色詭異跟在後頭,隨後聽到郡主慘呼,猜想是不是吾兒做了歹事,最後果然所料沒錯,這些可不是你當年的供詞?”


  葛威支吾道:“我……我本隨口說說,哪知文書會這般較真,連這些猜想也都以實載了,再說盛大人將令郎捕獲當場啊,我卻也不算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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