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隱牢
業由權衡利弊,隻覺若再不去驗個究竟,自己寢食難安不說,兄弟也會就此反目,何況若真出了什麽差池,那也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總好過在家中坐以待斃,想到此處把心一橫,站起道:“好!咱們便去驗證驗證,不過此事萬萬不可讓爹爹知道。若那犯人果真被人擄走,咱們就是追到天邊,也要把這‘活鍾馗’揪出來!”
他二人準備得當,不敢帶一兵一卒,隻身各騎了一匹馬,出了中都城北門而去,也不過行了四五裏路,來到一處墓地,那墓地背靠一片亂石崗,墳頭大小不一,倒似一片荒地一般。業由駕馬饒了一圈,確保左右無人,這才跳下馬來,帶著兄弟來到一座巨大的石墳跟前,他在墳角處連掀帶摸,觸動了機關,那墓門吱呀呀的開啟,徒單瞪大雙眼道:“原來咱家還有這等本事,竟在此處藏了如此隱秘的牢獄!”
業由道:“爹爹向來謹慎,在中都城內外設立了七八處牢獄,從未有過半點紕漏,否則如何能得王爺器重?這裏地方不大,卻極其隱蔽,專門用來看管重要的犯人。”二人說著,已抹黑走到墳墓深處,原來底下竟挖了一所地窖,業由掀開地板木門,裏麵終於露出光亮來,兩人順著梯子下來,早有獄卒聽到聲響,知道多半是主子巡視來了,慌忙奔過來迎接。
徒單借著燈光仔細打量地窖,見裏頭也不甚大,統共隻有一處牢房,陰暗暗地也看不清關了幾人,又有一老二少三個獄卒在此當值,這些獄卒已有半月不見天日,每天隻偶或上去透氣片刻,因此一個個臉色煞白,沒有半點神采,業由道:“老陳,犯人如今何在?”
那年老的獄卒道:“回稟大公子,就在牢房之中。”
業由察言觀色,不見老陳有何異樣,眉毛一挑,說道:“提他出來給我瞧瞧。”
三個獄卒不敢違令,其中一個來到牢房跟前,也不喊話,摸出腰間短棒,咣咣地在鐵欄上敲了數下,隻見陰影處緩緩有一物移出,曝露在了燈光之下,卻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
業由大踏步走上前去,仔仔細細打量了老者幾番,終於認定此人正是當初爹爹叮囑自己嚴加看管的重犯陸廣,他仍不放心,伸手拉起老者的左臂,見他左手小指和無名指齊根而斷,這下更無疑義。本來犯人沒有遺失本可安心,可業由腦中卻嗡嗡作響,隻覺有更大的隱患深埋其中,隻是這隱患是什麽,卻一時理不清楚。
徒單見兄長愣在當場,隻道他冤枉了自己不好意思,微微笑道:“大哥,我一早便說是有人故弄玄虛,這下可放心了罷。嗬嗬,也不知那姓章的鬧著一出以假亂真圖些什麽!”
業由大叫了一聲,心中突然明鏡,吩咐獄卒道:“快!快!打開牢門,我要帶犯人速離此地!”
徒單一時沒回過神來,奇道:“大哥,你要提犯人到哪裏去?”
業由道:“咱們中了敵人的奸計了!這牢獄此時隻怕已被人識破了!閑話少說,這裏向後一箭遠,有一處山洞,正是通往背麵的亂石崗,洞口已用草料、枯枝封起來了,你速去把洞口破開,咱們帶著犯人先回王府再說!”
他話音剛落,就聽頭頂傳來嘎嘎聲響,地板木門已被打開,卻有一人跳了進來。地窖裏燈光雖然微弱,但業由等仍看的清楚,來人身穿一襲黑衣黑褲,頭戴黑帽,麵裹黑布,隻露出一對眼睛,正虎視眈眈盯著眾人,徒單喝道:“咄!你是何人?敢擅闖薛王府監牢重地!可要命麽?”那人不答他話,向前緩緩走了一步,地下影子經油燈一映,拉成了長長一條,叫人瞧著好不滲人。
業由暗想先前駕馬行進時未見有人跟隨,開啟墓門前也曾特地查看,左近並無一個人影,卻仍被這黑衣人識破機關,可見此人必定身懷絕技,若要硬碰隻怕吃虧,忙喝令三名獄卒抵住敵人,自己帶著兄弟和陸廣一馬當先,要從亂石洞中逃出,不料三個獄卒連一合也走不過,轉瞬之間便被打倒在地,緊跟眼前一花,那人已到了自己麵前。業由此時無暇細想,一招力劈華山擊向對手麵門,徒單也揮舞雙拳,想要助兄長一臂之力,可他二人如何是這人對手?黑衣人伸出手指左右一揮,點在兄弟倆的膻中穴上,拉過陸廣扛在肩頭,就勢跳出了地窖,三步兩步便出了石墓。
他一到平地,再也不用偽裝喬扮,順手把麵罩摘下,原來此人正是阿兀。阿兀見到蒲察兄弟的馬匹毫不客氣,扶著陸廣跨上馬背,二人共乘一騎,不一會便來到了北門城外,必蘭虎琪早已備好了馬車等在此處,兩人一同架著陸廣上了大車,片刻間便回到了酒行後院。
兩人攜著陸廣甫一進門,必蘭虎琪便嘻嘻笑道:“虞姑娘果然神機妙算,這條計策大功告成,點子如今已經到了咱們手中!”原來散布寶藏線索謠言、買通史老板虧輸兩萬兩白銀、使人假扮江湖豪客大鬧怡心樓等,都是阿兀等人的布置,那“活鍾馗”章成和他郭姓密友都是虎琪挑選的精細人所扮,雙駝幫本就遠在塞北,幾年前又遭遇了天災,幫主章成生死未知,在中都假扮成他自是極難叫人識破,至於那位眾目睽睽下被老四帶來帶去的“陸廣”,自是前些時虎琪尋到的替身。要說這計策也不甚高明,但蒲察兄弟互相猜忌,恰好徒單又有爛帳在身,這才一擊即中,引得業由心慌冒險去監牢查看,終於被阿兀順藤摸瓜,一舉將陸廣捉回。
阿兀一路上隻求速回,並未仔細打量過陸廣,此時和虞可娉、虎琪一齊細瞧,見他容顏憔悴,雙目無神,兩鬢皆是白發,看起來足有七十多歲,知道這些年他在獄中受盡了非人折磨,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憐意,說道:“陸前輩,我們不是歹人,和劉車千、薛王都不做一路,你到了這裏,隻管放心吃飯睡覺,等將養一陣,咱們再來敘話。”吩咐下人去準備酒菜。
虞可娉見陸廣神情怪異,嘴巴幹張了幾張,卻說不出話,不由得起了疑心,道:“這位陸前輩莫不是受過什麽損傷?”
虎琪聞聽忙去查看陸廣口鼻,見他舌頭完好,不似身有殘疾的模樣,不禁十分納悶,不知他因何說不出話來。阿兀沉吟片刻,冷冷地道:“我猜這是劉車千施展酷刑的傑作!”
虞可娉點頭道:“嗯,想必劉車千抓到他時,千般刑都用過了,可卻仍不得寶藏線索,這才想出這等歹毒的法子治他!”
虎琪此時仍一頭霧水,奇道:“什麽歹毒的酷刑?”
阿兀歎道:“任你剝皮剜眼、砍頭挖心,江湖漢子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你若把一人獨自囚在牢中,五六年也不讓人和他說一句話,個中滋味,隻怕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虎琪瞪大了雙眼,揣摩了一番此種心境,頓覺不寒而栗。阿兀見陸廣才從獄中出來,一時半會不得適應,便道:“今日權且作罷,等陸前輩吃過了飯,讓他好好睡上一覺,明日咱們再來詳談。”讓虎琪安排宿寢供陸廣歇息。
次日直到午時,陸廣方才起身,阿兀又吩咐給他準備餐食吃完,見他精神略微好轉,這才將他請到房中敘話。陸廣這些年飽受牢獄之苦,昨日才吃了數載來的第一口飽飯,睡得第一場好覺,雖對阿兀等有所感激,但戒備之心絲毫不減,仍神情警惕地看著虞可娉和阿兀二人,揣摩他們的心思。
阿兀看穿他內心所想,微笑道:“陸前輩,你莫會錯了意,我們這次救你出來,並非想要套問什麽朱七絕的事。我叫做阿兀,我的恩師便是氣聖黃逐流,你可聽說過麽?”
陸廣這些年被關在監牢,終日無人和他說話,便是送飯送水,也不過由獄卒拿著哨棒敲打提醒,從沒一人會和他交談半句,幾年下來,早已被折磨的性情大變。昨日阿兀突然向他問話,他一時不得適應,竟張口結舌講不出一個字,所幸經過一夜休整,現下已能說出話來,隻是經年不曾開口,未免有些口齒不利,結結巴巴地答道:“自然……聽……聽說過。”
阿兀道:“我恩師有縱橫天下之能,自不會覬覦什麽朱氏寶藏,是以前輩可以放心,今番我要問的事,隻和潛山派有關。”
陸廣聽他提起潛山派的名頭,不禁一愣,腦中記憶翻滾而出,想起諸多往事來,阿兀又道:“恩師一家,和潛山派有莫大淵源。我師祖黃琛與潛山派掌門花鐸衝本來交厚,後來不知為何,師祖被他這位摯友陷害的滿門抄斬,全家都死於非命。此後恩師雖攜我挑落潛山派報了大仇,但他兩位為何反目,花掌門為何定要置好友於死地,恩師始終猜想不出。前輩曾在我師祖故裏江州住過數年,及後又搬到潛山派所屬的舒州做起了買賣,想必對兩家恩怨略知一二,不知陸前輩肯否以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