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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逃生

  邵旭聽他說起這兩人,已隱約猜到是誰,但仍忍不住追問道:“你看到那後闖進來的人,生的怎生模樣?”


  陸廣道:“少派主,你所料沒錯,這人正是貴派的先祖花鐸衝花掌門,那先進來的則是江州‘無形手’黃琛黃大俠,我那時自不認得二人是誰,待他倆走後,又有好多人陸續闖進東書房中,有的是光頭和尚,有的做道士打扮,也有不少俗家男女,他們個個如同凶神惡煞,進來後便大呼小叫,亂翻亂砸,我在夾牆越瞧越是心驚,這才明白當是朱七絕的仇家到了。再後來外頭喊殺聲愈發劇烈,慢慢竟傳來畢畢剝剝的火燒之聲,我湊到小孔拚命去看,就見書房外隱隱約約透出火光,我心中一陣發毛,知道自己的大限終於到了。又過了一會,夾牆裏開始悶熱起來,我見書房內尚未有火,便順手摸了摸外壁,果然有些發燙,原來屋外也跟著燒了起來。此時我反倒略微平靜了些,隻是內心湧出一股淒楚,想到這夾牆就如同一隻現成的火爐,而我則是爐中的一塊人肉,到頭來連屍骨也都不見,仿佛人間蒸發一般,世間慘事,隻怕莫過於此了。


  想是天無絕人之路,我正自悲自泣,突然頭頂露出一絲光亮,我心頭一震,站起向上看去,屋頂果然有陽光照進。原來書房四周皆由堅固的大理石所築,但頂棚卻是木製,大火燒將起來,外牆不易損毀,木頭卻率先著了起來,此刻我心中的求生之念,也如同這大火般熊熊燃起。我踮起腳尖狠命去推屋頂,盡管燙的兩手生疼,但木板在火燒之下早就鬆動,被我推開了老大一個縫隙,這時我顧不得滿手大泡,奮力踩著牆壁攀上屋頂,就見朱府上下早已亂成一片,到處都是衝天火光。我站在屋頂尋覓出路,見外牆火苗都有一丈來高,不敢就這麽冒冒然跳下,隻得沿著屋脊避開烈火行走,打算到前門處翻下,哪知走到一半一腳踩空,踏在了燒焦的木板上,登時便掉入了屋中。


  這下直把我摔了個半死,險些連腰也都折斷了,但我不敢多有耽擱,勉力爬起身來打算逃離,突然想起朱七絕說的寶藏線索來。也是鬼使神差,我來到東首書架前,有樣學樣地掰動掛板,那暗格果然跟著彈起,我取出畫卷,又記得牆角還有一座寶塔,於是走過去打算再碰碰運氣,可翻弄了半天,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我想適才無數人曾在屋中走動,說不定是被哪一家給搜刮去了,這時外頭火勢漸大,我不敢再多逗留,把畫卷往懷裏一塞,匆匆逃出了東書房。


  我知道朱府此時聚集了不少朱七絕的仇敵,且個個都是武功高強之士,若不慎被他們發覺,把我也當成了朱家一員,那這條小命可就要交代。好在此時四周都是熊熊烈火,想要趁亂逃出也並非全無機會,我見左右無人,便順著牆根溜到前院,打算從角門逃離,哪知剛剛拐出東跨院,就聽身後有人叫道:‘咄!兀那賊子,卻往哪裏去!’這一聲直把我嚇得魂飛天外,暗想自己雖躲過了夾牆火燒,但終歸還是難逃一死,情急之下我撿起地上的碎磚,想要奮死一搏,可還未等轉過身來,就聽又傳來一聲慘呼,正是從先前呼喝的那人口中發出,我連忙扭頭去看,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一掌打在一名道士頭上,那道士眼睛鼻嘴俱是鮮血,竟被這一掌給震死了,原來他口中喊的賊子並非指我。這時又有人聞聲追到這來,那青年不等來人奔近,抽出寶劍屈身橫著一斬,把那人自膝以下的雙腿生生斬斷!接連的慘呼聲傳出,自又有不少人向此處奔來,那青年不敢久留,向著西首狂奔而逃。我見那群凶神惡煞俱都追他去了,無一人顧及於我,正是機不可失,於是趕忙連滾帶爬地鑽過了角門,就此出了朱府。”


  眾人聽他提到一個青年,都不知那人是誰,料想不是朱七絕的後代便是弟子,陸廣能這麽活著逃出,也當真算是命大。翁仁說道:“陸大哥,難怪隔了幾日後咱倆相會,我見你容顏憔悴,雙手都是傷痕,那時還道你在鄰村耍錢又和人起了衝突,卻沒想原來竟是這等際遇。”


  陸廣道:“我從朱府死裏逃生,不敢在左近逗留,當真去鄰村躲了幾日,那些天我一麵養傷,一麵反複去想朱七絕那晚所說的話,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打算要闖蕩一番事業!”


  翁仁道:“嗯,朱府被一把火燒盡,整個村落也受了波及,許多房舍都跟著付之一炬。鹹平沒了朱七絕的照拂,再也不複往日安寧,我們這些了無牽掛的青年,便想著到外頭謀生糊口。那日你回來後,我和齊家老三、老四商議,決定一起到陝南興元府去投他們的舅舅,本以為你也會一同前往,哪知你卻悄悄拉著我說,你要去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陸廣道:“那時我也不過二十出頭,確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弟,我父母去世的早,又沒什麽兄弟姊妹,在我心中,自是以你最親。朱七絕已然身故,天下間知曉朱氏寶藏秘密的,除了替他保管若幹線索的寥寥數人外,就隻有我陸廣一人了。我怕天有不測風雲,若哪一天我有個三長兩短,這大秘密豈不石沉大海?於是我便將聽到的諸般線索寶貝俱都講給了你聽。要辦這件大事,你身無武功,帶著你隻會多增累贅,索性我便孤身一人南下,本打算大功告成後你我共享富貴,沒成想再次相遇時,你竟已成了失憶之人。”


  翁仁歎道:“造化弄人,我一生波折,總算老天開眼,派了虞小姐來治好了心症,這些年豆腐店紅火,日子倒也過的安穩。陸大哥,那日你離了米鋪之後,再也沒有回到舒州,這十幾年來,究竟去了哪裏?”


  陸廣苦笑道:“還是從朱府滅門後說起罷。等你們去了陝南後,我也離了鹹平,乘船來到宋境,沿途上偶或撞見江湖中人,聽起大家都在談論朱氏寶藏的事,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得意。朱七絕當日說的明白,那幅圖畫是所有線索的總綱,任你能為再高,將其他寶貝全都齊集在手中,沒了總綱指引隻怕也是徒勞,而這幅重中之重的至寶圖畫,如今正在我這個鄉下小子的懷裏,這叫我如何能不翹起尾巴?我順著運河一路向南,直行到了平江府,見那裏富足繁華,便安頓了下來,一麵尋了營生來做,一麵思索下一步的謀劃。


  我想起朱七絕曾說他共有七件寶貝,其中五件藏在東書房中,分別是一副圖畫、一把鐵尺、一座寶塔、一台硯石和一枚扳指,如今總綱圖畫在我手中,那扳指聽聞已送與了一人叫做辛讚,硯石則在當晚贈給了那位少林高僧,而鐵尺和寶塔,都是混亂中被人搶了去的。寶塔何時丟的我不知道,但拿走鐵尺那人的相貌,可清清楚楚地印在我的腦中。我又想起朱七絕曾說,那鐵尺乃是眾線索之首,若不得它同樣萬事皆休,於是便打定主意,打算先從這把鐵尺著手。


  我在平江府一住半年,做散工掙來的錢,大多都花在了說書人的身上。這些說書人走南闖北,從不在一處長留,最喜歡說些武林中的奇聞異事,我便常常使錢請他們喝酒,打聽江湖上的諸般見聞。從他們口中我慢慢得知,當日趕赴鹹平討伐朱家的,都有哪些門派、幫會,哪些武林異士、首腦人物,再後來我又旁敲側擊這些大人物的相貌,最後終於被我摸清,那天在書房取走鐵尺的,當是江州南華派的‘無形手’黃琛無疑。


  我那時年輕氣盛,真格是說做就做,當下便離了平江府,一路趕往江州,途徑浙江野牛嶺時,遇到了家鄉鄰村的賭友宋保全,原來他早年離了鹹平南下,如今正在此地落草。少派主、婁英雄,當年我鬼迷心竅,在明州設伏截擊你們,所倚仗的便是此人了。我來到江州無事可做,恰逢當地米鋪招工,我便尋了這營生來幹,也該我時來運轉,做了不到一年,那店東見我為人勤快,又機靈好學,竟升我當了米鋪掌櫃,自此我便在江州住了下來。


  我明裏暗裏打聽,知道黃家是江州城裏的大戶,黃琛更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要想摸進黃家尋到鐵尺,再將它偷出,我自問沒這個本事,於是隻能接著供米送貨的機會,來多探尋些訊息。我知道有一人與黃琛來往密切,時常到江州與他相聚,少派主,那便是貴派的師祖花鐸衝花掌門,他也正是那晚來東書房尋黃琛之人。我在江州一住經年,明明知道鐵尺就在黃家,可卻半點法子也無,後來突然有一天,江州府衙傳下令來,將黃琛一家老小全都羈押判了死罪,沒幾日便押赴刑場問了斬,這件事在江州城轟動不小,老百姓私底下猜測,都說官老爺不按律例如此急切地處死黃家老小,必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隱情,有的說黃琛得罪了官府,有的說黃家有人私通金國,還有的說是江州府尹覬覦黃家的財富,種種不一而足,而我的心中,卻有另一番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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