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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跟蹤

  虞可娉道:“此事我也略有耳聞,可田產是柴家的產業,要買要賣,都天經地義,又哪裏不公道了?”


  鄺思文一拍桌幾,怒道:“柴通心存不仁,隻肯出一點點錢安置鄉民,這些老鄉自此流離失所,無依無靠,卻又怎麽過活!此事鬧將起來,莫說他一個保正,便是歸善縣的老爺、博羅郡的太守,隻怕官運也都要到頭了。”


  虞可娉道:“看來鄺掌櫃倒是有大慈之心,你和柴保正反目後,可有過什麽衝突沒有?”


  鄺思文道:“我與柴通乃道不同不相為謀,非是有什麽解不開的冤仇,君子斷交、不出惡聲,我隻為鄉民征討公道,與他個人並無怨懟,這一年來,我倆也沒碰到過幾次,近半年更是一次未見。實不相瞞,今日我在博羅郡聽聞他意外身故,想起以前的種種過往,心裏到底還是有幾分難過。”


  虞可娉奇道:“昨天命案一發,縣裏鎮上便傳的沸沸揚揚了,你卻今日才知此事麽?”


  鄺思文道:“是啊,昨兒個一早,我便趕往博羅郡辦理事務,直忙了一日一夜,今晨衙裏的樊捕頭來尋,我才得悉竟生了這等慘案。”


  虞可娉道:“原來如此,鄺掌櫃,前日晚間你在何處?”


  鄺思文眼皮一翻,道:“小姐此問何意?莫非疑心我與凶案有關?哼,老漢鰥居多年,那晚正在屋中獨自睡大覺,沒有半個人證,卻又如何?”


  虞可娉笑道:“鄺掌櫃多慮了,我照例問問罷了,您老莫要見怪。”


  鄺思文聽她語氣謙卑,不似縣裏的捕頭、觀察講話那般霸道,怒意稍平,苦笑道:“還說什麽掌櫃,老漢自家的產業早被敗壞光了,這些年勉力度日,才知尋常人家的艱苦,是以鄉民們遇到難處,老漢總不能袖手不管。”


  虞可娉道:“現下柴保正身故,那些田產又如何說?”


  鄺思文歎道:“我卻不知,柴家嫂子一介女流,他大公子是個不成器的廢柴,二公子尚未成年,族兄族弟更是老死不相往來,也不知柴家這些產業會怎生處置。”


  虞可娉道:“好,我們沒什麽可問了,鄺掌櫃便請回罷,出了門房去觀察那裏簽字畫押,便可走了。”


  鄺思文本以為縣衙要關他許久,說不定還要折磨拷問一番,這半日腦中正在思索如何周旋,沒想到就這麽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尋常話,便放他走了,心裏也著實吃了一驚,直愣了半天,方才回過神來,向婁虞二人作了作揖,道了聲謝,便要起身告辭。


  未等走到門口,虞可娉忽地叫住他道:“鄺掌櫃,還有一事未明,敢問您老人家酒量如何?”


  鄺思文沒料到她突然問出這話來,一時不解其意,隨口道:“老漢不敢說有什麽酒量,不過我是無酒不歡,每日都要飲它幾杯。”


  虞可娉道:“哦。那麽柴保正呢?我聽說他已有數年不曾喝酒了,可他家書房中卻有美酒相存,也不知是何故。”


  鄺思文道:“柴通年輕時曾飲酒誤事,確已戒了此物多年了,隻不過這一兩月才又複飲,他酒量極淺,便有美酒存著,隻怕也不會貪杯。”


  虞可娉道:“甚好,鄺掌櫃便請回罷,這兩日若想起什麽,我再去鎮上問你。”兩人和鄺思文一起出了門房。


  李孔目見鄺思文要走,忙將虞可娉拉到一邊,低聲道:“此人可有什麽凶嫌?”虞可娉搖了搖頭,李孔目又道:“此案影響極大,老爺這幾**得甚緊,若再沒什麽進展,隻怕蒲羅拔大夫難逃幹係。”


  虞可娉道:“我理會得。”正說話間,卻見馬於仁摸到了衙裏,看見婁虞後連使眼色,兩人知他必有心腹話要說,忙和李孔目辭別,三人一齊來到街上,婁之英道:“馬莊主,你不在莊上料理家務,怎地跑到縣裏來了,可是特來尋我們的麽?”


  馬於仁道:“早上虞小姐要查捕頭樊春的底細,我那兩個莊客一路尾隨,已將樊捕頭在博羅郡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因此特來向你二人知會。”


  虞可娉見他隻身一人,道:“好啊,眼下兩位莊客大哥在何處?”


  馬於仁道:“我怕他們與樊春照麵不妥,是以沒帶來衙門,如今他二人正在酒樓中候著。”


  虞可娉道:“事不宜遲,咱們先去問過了再說。”三人快步如飛,不一會已到了酒樓,馬於仁出手闊綽,除將兩名莊客安置在靠裏的雅間以外,連隔壁的一間也都包了下來,這樣眾人在裏頭說話,就不怕隔牆有耳。三人推門進了雅間,那兩名莊客慌忙起身行禮,虞可娉笑道:“兩位大哥不必客氣,敢問怎生稱呼,今日在博羅郡可有什麽特別的見聞?”


  這兩名莊客一個姓王,生的滿臉虯髯,璧野莊上下都叫他做王胡子,此人老成練達,說話行事都很穩重,另一個姓侯,不僅長的瘦小枯幹,且能說慣道,巧舌如簧,莊裏都叫他做金絲侯。兩人說了沒幾句,婁虞便聽出王胡子不善言辭,馬於仁道:“小侯,便由你來說罷,這一路事無巨細,都要講給婁少俠和虞小姐聽。”


  金絲侯應了一聲,道:“今晨小的兩個得莊主吩咐追蹤樊捕頭,因王大哥與他也算相識,是以不敢跟的太近,好在樊捕頭背著老大一隻包裹,行的極慢,便這麽一路上斷斷續續,好容易到了博羅郡,我們見人多了起來,便大著膽子跟緊了些,本以為他會即刻去尋嫌犯出來,抑或先到郡上府衙簽到,沒成想他卻繞過鬧市,去到了城角的媽祖廟中,也不知他是要燒香還是拜佛。我倆見廟裏香火極少,走進去怕被他揭穿,隻得藏在廟門左近候著,也不過是一炷香時光,就見樊捕頭從廟裏出來,這次可是兩手空空,那隻大包裹卻已不在身上。”


  虞可娉問道:“什麽包裹?裏頭約莫裝的什麽物事?”


  金絲侯撓頭道:“這個小的可猜想不出了。”


  王胡子插口道:“其實那也不算什麽大包裹,不過和錢褡子差不多大小,隻是看他背在身上頗不輕鬆,似乎裝著什麽比金銀還重的重物。”


  虞可娉點了點頭,金絲侯續道:“我們跟著樊捕頭離了媽祖廟,就見他一路徑直去到水口客棧,不一會即帶了個人出來,那便是縣裏要提拿的鄺思文鄺掌櫃。料想他早已探得清楚,知道鄺掌櫃住在何處,是以沒繞半點彎路,給媽祖廟送完了包裹,便一擊即中,將正事辦妥。”


  馬於仁道:“及後呢?樊春便帶人回到縣裏了?你們說今日有奇特見聞,就隻他私去媽祖廟這一件麽?”


  金絲侯笑道:“莊主莫急,小的話未說完,樊捕頭帶人出來後,並未即刻離開博羅郡,而是去到了府衙。我倆遠遠地跟著,以為他不過是去衙裏點卯簽到,例行下公事,沒成想他和鄺思文兩人進去,卻隻身一人出來,我和王大哥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麽藥,隻得繼續尾隨,就見樊捕頭七拐八拐,進到了一座茶館。王大哥怕被他認出,不敢走進探尋,我卻麵生的緊,便這麽大搖大擺地進去叫了一壺好茶,邊喝邊看樊捕頭弄什麽玄虛。


  隻見樊捕頭坐在拐角自斟自飲,不時地抬頭看向門口,似乎正急著要見什麽人。果不其然,也就兩盞茶的功夫,茶館門簾一掀,進來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綠袍老者,那人一眼便看到樊捕頭的方位,徑直走了過去坐定,兩人就這麽攀談了起來。我一則怕惹樊捕頭注意,特地坐的較遠,二來這兩人說話聲音極小,還不時靠近竊竊私語,是以他倆說的什麽,我卻一句也沒聽見。”


  婁虞二人聽到有一位身穿綠袍的老者,心中都打過一道厲閃,急忙問道:“那老者生的什麽模樣?腰上可有沒有紮著什麽絲帶?”


  金絲侯雖然能說會道,察人的本事卻不高明,撓了撓頭,咧嘴道:“有沒有紮著腰帶?小的卻沒看清,隻記得此人麵目和善,不像什麽歹人。”


  婁之英聽說那老者麵容和善,心裏更是升起不詳之感,剛想再問,就聽王胡子道:“那老者後來隨樊捕頭一齊出來,我卻記得他的模樣,此人三綹須髯長至前心,麵皮極為白淨,雖年過天命,卻也不顯老態,尤其兩隻眼睛溫潤藹然,叫人瞧著好不親近。他腰中的確圍著一縷絲帶,色做金黃,看起來很是顯眼。”


  婁之英和虞可娉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脫口而出道:“丁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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