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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馮府

  圍觀的人叢中突然有人奔出,撲在那青年身上,婁虞定睛一看,恰是先前在食肆的呂二叔,原來這呂癩子正是他的侄兒。林廣義見有一名老者擋在身前,發出的拳頭來不及收回,忙向旁一掠,這一拳重重砸在地上,竟將一塊青磚打的四分五裂。


  呂癩子大叫道:“打死人啦!打死人啦!鄉親們,今日若殺不了馮春,鎮上數十口人家一個都不得活命,大夥衝啊!”


  持械的眾鄉民遭他鼓動,頓時一擁而上,揮拳的揮拳,掄棍的掄棍,紛紛撲向馮廣忠和林廣義。馮林二人身為七大派弟子,莫說對付這些尋常百姓,便是十個八個武師齊上也不在話下,可今日不知為何,二人應付的十分狼狽,眼見鄉民一棍掃來,馮廣忠斜身躲過,卻不乘機反攻,而是舉臂格掉木棍,就勢推了那鄉民一把,直把他摜的原地打轉,另一邊林廣義亦是如此。婁之英看了一會,已明其意,低聲道:“娉妹,原來兩位大哥是不想傷害鄉民,十成功夫中連一成也不曾使出,這般下去,如何是個了局?”


  虞可娉道:“兩位東錢派的師兄手軟,但這群鄉民卻不領情,招招都往致命要害上招呼,再打多久也是有敗無勝!”話音剛落,一個鄉民挺鋤直刺,林廣義微一側身,一把將鋤柄抓住,內力灌於腕處,向外一轉,厲聲道:“撒手。”那鄉民性子執拗,為人很是硬氣,不願就此拋下家夥,挺著雙臂硬挨了這一轉,兩膀登時脫臼,直疼的他呲牙咧嘴,忍不住哇哇亂叫。


  林廣義見那人負傷,心中也跟著一震,他後麵的鄉民趁他分心愣神,舉起木棒便砸。林廣義耳聽惡風不善,想要躲過已然不及,忙運氣於背,硬生生狠挨了這一下,馮廣忠見師弟受傷,忙飛起一腳,將偷襲鄉民的木棒踹掉,林廣義但覺喉頭一鹹,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婁之英見眾鄉民不肯罷手,仍要衝上去廝殺,把心一橫,道:“兩位大哥仁慈,這般坐以待斃,我卻不能不理,他們心軟,我則不會!”從懷中摸出鐵球,運起小弓射鳥,將袋裏的二十枚盡數連珠發出。他知道馮林二人不願傷及鄉民,是以射出的鐵球也都避開要害,盡向眾人手腕而去,那些鄉民被打中後無不吃痛,隻聽當啷聲連響,有十數人已拿不穩手中的家夥,紛紛跌落在地上。


  眾鄉民被突如其來的鐵球打中,不少人失了凶器,一時間都有些愣神,不知該不該繼續向前,呂癩子叫道:“大夥別怕啊,咱們便是赤手,一人一拳,也能把馮老爺打死了,到時便能救出妻兒,兄弟們並肩子上啊!”眾鄉民被他一鼓動,重又露出凶相,有的拾起木棒,有的挽起了袖口,打算繼續拚命。


  婁之英先前見了呂癩子的神情嘴臉,便知此人和那些鄉民不同,乃是個地痞無賴,對他可用不著客氣,從懷中又摸出一小塊碎銀來,氣達臂,臂達腕,運力屈指射出,正打在呂癩子的口中,頓時將他四顆門牙打掉,呂癩子正在呼喝亂叫,突覺嘴裏一熱,口中似乎多了許多物事,兩排牙齒本能地上下一咬,這一疼如同萬箭穿心,好似全身被雷擊一般,直痛的他就地打起滾來。


  眾鄉民聽到哀叫,紛紛轉頭來看,見呂癩子嘴裏前心盡是鮮血,兩眼圓翻,仿佛痛入骨髓,心裏都不免生出懼意。婁之英見機不可失,腳下忙使出脫淵步,幾下便從人叢中擠入,就勢在地上拾起一根長棍,擋在馮林二人身前。眾鄉民隻覺眼前一花,突然便有個青年挺棍站在眼前,身法之快見所未見,直似鬼魅,都跟著嚇了一跳,不禁呆立當場。


  婁之英道:“鄉親們,得罪了。”將木棍一直,衝入人群,專挑持械的鄉民下手,三下五除二便將眾人手中的家什震掉,這些鄉民手中發麻,心裏又怕,不由得倒退了幾步,馮林二人得此喘息,忙靠牆而立,大口喘著粗氣。


  婁之英知道這夥人隻是一時害怕,若不真露兩手出來,隻怕他們難被震懾,於是使棍挑起一柄鋤頭,將它拋在半空,喝道:“誰若不服還敢上前,有如此鋤!”兩臂一運真力,這一棍結結實實劈在鋤把上,生生將鋤柄斬為兩段。


  眾鄉民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那木棍不過三指粗細,無棱無刃,鋤柄卻粗壯如一個小童的臂膀,就這麽拋在空中無有受力,被這青年一棍斬斷,難道此人真有鬼神之能不成?其中有幾個鄉民仍不死心,還欲上前試一試運氣,婁之英舉棍橫掃,棍風到處,直刮的這幾人臉上生疼,哪裏還敢再上前一步?這時呂癩子的哀嚎聲愈來愈大,眾鄉民懼心更增,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得逞,地上的家夥也不敢拾撿,架起呂癩子,口中不住的咒罵而去。


  圍觀的百姓見已無熱鬧可瞧,也都紛紛作鳥獸散,隻半柱香功夫,宅院門前的閑人便走了個一幹二淨。馮林二人此刻才長舒了一口氣,向婁之英躬身施禮道:“多謝義士相救,不敢請教恩公名諱。”


  婁之英慌忙扔下木棍,翻身拜倒道:“馮大哥、林大哥,你們可折煞小弟了,在下幼時曾受二位恩惠,兩位兄長不記得我了麽?”


  馮林二人一怔,仔細打量了他一番,仍想不起此人是誰,原來他倆從青年長至中年,容貌無甚變化,婁之英可是從孩童變成了大人,哪裏還能識認得出?婁之英見他倆一時發愣,又道:“小弟婁之英,乃是桃源觀的門下,當年我和大師兄厲知秋從東錢湖回武夷山,多蒙二位兄長一路照護,小弟心中一直頗為掛懷,兩位哥哥可想起了麽?”


  馮林二人恍然大悟,同時叫道:“原來是婁兄弟!十幾年不見,你長得這般高了,武藝竟也練到了如斯地步,當真是了不起。”語氣中充滿了欣喜之情。


  婁之英道:“小弟的三腳貓功夫不值一哂,這些鄉民雖然凶惡,但其實並不曾習武,兩位兄長卻為何一味忍讓,不肯下重手退敵?”


  馮廣忠道:“婁兄弟,此事說來話長,這裏不是講話之所,咱們到家中詳說。”知道虞可娉是他同伴,招呼她一起進到宅院。


  這府宅的主人叫做馮春,是馮廣忠的親叔叔,他亦知道因婁之英解圍,自己一家今日才能免遭危難,於是殷勤招呼,將客廳拾掇的幹幹淨淨,供給眾人說話。待大夥一一落座,馮廣忠這才說道:“兄弟,你看剛剛那夥鄉民很是凶惡,個個都擺出拚命的架勢,便覺得他們是蠻不講理的敵人,是不是?其實這些人本也都是良善百姓,隻可惜被奸人利用,拿住了把柄,才不得已昧著良心來幹這喪天害理之事。我和林師弟都是東錢派的門人,向來遵守俠義道,又怎忍心對這些普通百姓痛下殺手?”


  婁之英道:“馮大哥手下留情,不肯欺負弱小固是好心,但我看這夥人卻不像什麽良善,他們招招都打向兩位兄長要害,直是要置人於死地,這般凶狠惡毒,哪裏還算普通百姓?”


  馮廣忠歎了口氣,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除了那個帶頭的呂癩子,這些人都是本地的尋常百姓,平日也都安心勞作,從不尋釁滋事,隻是這回被歹人使了奸計,扣住了他們的妻小,才逼得他們鋌而走險,激發了獸性。”


  虞可娉道:“我聽這些鄉民口口聲聲說,要來取本宅馮老爺的性命,又聽兩位師兄說,他們是受一個什麽姓常的老板指使,莫非這歹人便指他麽?他與馮員外又有何怨何仇,要使這惡毒法子來害人?”


  馮廣忠道:“虞姑娘所言不錯,罪魁禍首正是慈岩鎮上明歸賭坊的老板常子進!至於他為何要與家叔作對,那還不是因為家叔為人正直,在鎮上頗受鄉民擁戴,不僅擋了他的財路,還屢屢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始終不得跟上頭交代?”


  婁虞二人聽得一頭霧水,不知他說的上頭指的是誰,更不明白為何馮春明明很得百姓民心,到頭來卻被鄉民倒戈。林廣義先前雖然嘔血,但打他之人並無內力,所受的乃是硬傷,此時業已複原了七八成,他見婁虞臉現迷茫,知道自己師兄不善言辭,說話切不中要害,忙接口道:“還是我來說罷,此事頗為複雜,還須從頭講起。我和馮師兄都是壽昌人氏,我原籍淳水,馮師兄原籍便在此地,自早年拜師學藝後,我倆每年都會回壽昌省親,前些年始終平安無事,不料一年之前,慈岩鎮陡生變故,一夥邪人不知從何時進到鎮上,不斷煽動百姓、蠱惑人心,搞得不少鄉民都迷失了心性,去信他們那套歪理,那常子進便是領頭的之一。馮老伯是本地大戶,看到如此烏煙瘴氣焉能不管,於是便處處與常子進作對,不讓他的奸謀得逞,終於逼得他素手無策,才想出了這一條毒計。”


  婁虞二人聽到一夥邪人、蠱惑民心、信奉歪理等言語,心頭都被一層陰影籠罩,齊聲問道:“這賭坊老板常子進,可是什麽教派的麽?”


  林廣義點頭道:“不錯,這些歹事的始作俑者,正是近來在江南臭名昭著的邪教菠蓮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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