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贈尺
他見婁之英錯愕,又接著道:“當年花師祖和黃逐流的先人因這物事反目,等傳到先父,被他老人家封在了月華鋒中,及後黃逐流上門挑戰,月華鋒被毀,鐵尺又被陸廣盯上,這些過往情由,兄弟你都是知道的。前些年我在明州長大,一心苦練武功,學經習典,隻為光大潛山派門楣,從未思索過這把鐵尺的用處,那日陸廣來後,將前塵往事說了一遍,我這才想起此物,於是拿出來仔細把玩,說來也怪,那鐵尺經過之處,但凡銅鐵之物,必有異動,更有甚者,你嫂子平日縫補繡花的銀針,竟也莫名從桌上飛出,俱都粘在了尺子之上,我越思越奇,悄悄找來舒州城最好的工匠來看,那人鑽研了半晌,終於告訴我說,這柄黑尺的材質十分特殊,乃是用上等的西方玄鐵所鑄,是萬金之王,任你何種銅鐵銀器,大的會被它牽引,小的則會被它吸附,實實在在是一件稀世珍寶。我聽到此處,頓時眼前一亮,這東西是不是寶貝我不稀罕,但它既能吸附繡花針,那麽菠蓮宗那令人聞風喪膽的歹毒暗器,豈不就此有了破法?我不敢大意,在家中用不同材質的細針反複試練了無數次,最後終於斷定,它的確能將飛在空中的銀針吸走,這鐵尺正是菠蓮宗機括暗器的克星!”
婁之英拍手叫道:“妙極!今後邵大哥再遇上這夥邪人,便可毫無忌憚的蕩寇除魔了!”
邵旭看了馮林二人一眼,道:“兄弟,菠蓮宗是天下百姓大患,咱們習武之人原不該坐視不理,但潛山派根基不牢,我家中事務既繁又重,已無暇理會這些外事了。而兄弟你近來和菠蓮宗接仗頗多,你的大仇人盧軒,又是這邪教的盟友,將來隻怕還會遇上文抒楊跟曹茉,這柄鐵尺於你才大有用處,今日我便贈與了你,用以防身。”
婁之英大急,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這是令師祖傳下之物,如何能放在小弟身上,何況將來大哥萬一遭遇菠蓮宗,沒了這破敵的法寶,豈不是自折雙翼?若大哥因此有什麽閃失,小弟豈能心安?這事休要再提。”
邵旭道:“也罷,此事也不急在這一時,等咱們去到明州,慢慢再議不遲。”
婁之英站起向著邵旭和馮林二人施禮,臉現歉色,道:“小弟來到浙江,本應到東錢湖拜見端木掌門,怎奈眼下尚有一件急事,亟需到臨安城送信,一來一往恐多有耽擱,等我辦完了事,再到明州向端木掌門賠罪。”
邵旭道:“無妨,我和姨丈說明便是。天色已晚,明早大夥還要趕路,不如早些歇息。”轉頭向馮林二人道:“二位師兄,我和我兄弟尚有幾句私話要說,還需留在這裏片刻。”
馮林二人知他和婁之英自小結拜,必有貼己話要講,是以都很識趣,紛紛告辭回房去睡,此時廳中隻剩下邵旭、婁之英和虞可娉三人。邵旭正色道:“兄弟,這柄鐵尺,你務須收下,一來給你防身以破菠蓮宗的毒針,二來盼你集齊線索,找到朱七絕的醫典治好虞姑娘,三來也是為兄的一點點私心。”見婁虞二人均一頭霧水,又道:“兄弟,你猜我長途跋涉來明州拜壽,卻為何要帶著這把不相幹的鐵尺?”
婁之英不解其意,虞可娉則沉吟道:“莫不是邵大哥特地帶給端木掌門呈看?”
邵旭點頭道:“不錯,其實早年這鐵尺曾被帶到過姨丈家,但那時江湖上對朱氏寶藏傳言不盛,他老人家也渾沒在意,從未想過去探究尺中的秘密,後來大師兄把我連同鐵尺帶回天柱山,這事便慢慢淡了。前些時候,紫翠莊生出驚天命案,朱氏子弟重出江湖,武林中人又開始談論起寶藏線索來,姨丈想起鐵尺和此事有關,是以叫我帶去給他老人家參詳。”
婁之英奇道:“那很好啊,端木掌門既然要看,你為何又執意要給小弟,那豈不是違背了他老人家的心意?”
邵旭道:“這便是我說的私心了,其實姨丈要看鐵尺,並非真的覬覦寶藏,不過是好奇心使然,但如果他老人家果然動了貪欲,想要就此收集線索,那東錢派必將迎來江湖上的血雨腥風,姨丈姨母一家隻怕也要不得安寧,這等慘事我幼年曾親身經曆,因此絕不允再發生在自己親人身上。兄弟,我知你誓要找到朱七絕的醫典,來救虞姑娘,是以這柄鐵尺給你,便再合適不過。”
虞可娉道:“嗯,邵掌門和我大哥是莫逆之交,就算端木前輩問將起來,此舉亦無可厚非。大哥,既然邵掌門盛意拳拳,你便收下罷,免得他帶在身上,到時給也不是,拒也不是,在姨丈麵前倒左右為難了。”
邵旭也道:“是啊,我若不給,頗有不孝之嫌,東錢派上下叔伯兄弟必以為我也存著私心。隻是給了兄弟,讓你沾惹上貪名,為兄也很過意不去,可我別無他法,隻有求你替我擔了這事。”
婁之英思索半晌,道:“大哥一片盛情,口說是為了姨丈一家安危,實則更多是要助我去尋朱氏寶藏,這個小弟如何不知?我清者自清,一心隻想救治娉妹,世人誤我貪婪又有何妨?罷了,小弟便領了大哥這份人情。”從邵旭手中接過鐵尺,鄭重放入懷裏收了。
邵旭如釋重負,道:“兄弟,盼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早日尋到醫典。東錢湖你不必來了,免得提及鐵尺大家尷尬,待你辦完了事,到天柱山咱們好好再聚。”
眾人鏖戰一夜,都十分倦乏,於是各自回到馮春布置的客房安睡。第二日起身,婁之英記掛洪扇安危,早早便與邵旭等眾告別,二人一路疾馳,縱馬奔了整整一天,夜黑前終於趕到臨安,彼時泰坤堂尚未結業,前掌櫃衛喜已被官府收押,新來的管事並不識得兩人,見婁之英就要往後堂硬闖,趕緊將其攔下,待問明了身份,聽說是東家的師弟,忙又惶恐到裏頭通報。
不大一會,洪扇滿麵紅光,從內堂走出迎接,他見婁之英麵龐消瘦,比之前又增了幾分風霜之色,知道這個師弟近來在江湖上闖蕩頗為不易,忙安排宴席給二人接風。席間問起趕來臨安的緣由,婁之英掏出鈹針,將樊春的交待說了一遍,洪扇接過來仔細端詳,道:“這確是我親設的針具,不過卻並非泰坤堂獨有,京裏的禦醫跟我來往密切,他們見此針設計巧妙,凹槽便於施藥,便向我討了些去,如今宮裏不少大夫看診時都會使用。”
婁虞二人心頭一震,虞可娉道:“莫非這第七件線索,竟和朝廷有關?”
婁之英道:“就算如此,咱們也不可不防,萬一泰坤堂真讓這邪教盯上了,隻怕後患無窮。”
洪扇笑道:“師弟,我知你擔心為兄的安危,但我一生隻想求醫問道,於江湖之事並不如何上心,菠蓮宗也好,朱七絕也罷,都絕難和泰坤堂沾惹得上。好叫師弟得知,上月我剛剛在建康府開設分館,後日便要去那裏打理事務,左右無事,師弟便和虞小姐同去古都遊曆一番如何?”
婁之英聽他說的有理,又見他神情輕鬆,心中一塊大石也慢慢放下,想到建康是自己幼年出生成長之地,也很想去看看家鄉舊貌,於是點頭答允。洪扇見他心事重重,問起這些天來他的經曆,婁之英事無巨細的說了,兩人直談到深夜方休。
第二日起來,洪扇事忙,一早便外出出診,婁虞二人無事,便與新來的管事閑話家常,問起他仙鄉何處,原來這管事是臨安本地人,家就住在六和塔左近。二人聽到六和塔,登時想起一事,當日離開隆興府時,辛棄疾曾說,他祖父辛讚與一個司馬先生交好,扳指的事,或許此人知情,還特地修書一封讓二人去拜,結果去了兩次,司馬先生都不在家。這次重至臨安,何不再去撞撞運氣?於是婁虞辭別管事,在城中買了重禮,直奔司馬家而來。
這次仍是那個小童迎客,這少年記性頗佳,一下便認出二人,笑道:“兩位貴客來的正巧,先生前日剛剛遊訪歸家,便請稍候片刻,我去裏頭通報主家。”引二人來到客廳。
隻一盞茶功夫,一位年邁老者跨步而來,婁虞見這司馬先生足有八十多歲,但精神抖擻,步履輕盈,絲毫不見老態,心中都生出親近之意,將來意簡略說了,取出信件給他觀瞧,司馬先生看罷言道:“二位既是辛大人的密友,老朽自當知無不言,不過對於江湖中事我所知不多,我有一位世交,乃是一名得道高僧,就出家在這六和塔內,他和朱七絕是故識,咱們便去拜他,求問當年往事。”當即便帶二人出門,前往六和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