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江淮
一想到少林寺,兩人登時心中雪亮,虞可娉道:“陸廣曾說,當日他親眼目睹,朱七絕托遺給少林上代高僧洪廷法師,而後盧軒、丁殘雲派沙彌想盜取的經書,也是洪廷法師親手所著,可見此高僧必和朱氏寶藏線索有千絲萬縷之係,那麽這個‘洪’字,自是指洪廷法師無疑了。
婁之英也沉吟道:“嗯,陸廣又說當日朱七絕交給高僧的遺物乃是一具硯台,是洪廷法師親口承諾會將內容抄錄在經書中,再將硯台毀去,那麽這裏畫著的四四方方的物事,便是那具硯台了。
虞可娉若有所思,喃喃地道:“不錯,不錯,奇怪,奇怪。
婁之英疑道:“娉妹,你說什麽奇怪?
虞可娉道:“陸廣說朱七絕和洪廷法師離了東書房後,便再也沒有回來,及後朱府被群豪攻陷,放火燒宅,陸廣就是由此獲救,繼而順走了畫布,那麽當此硯台交給洪廷法師之前,朱七絕緣何知道要在圖裏隱藏的線索便是‘洪’字?
婁之英聽她一說,也感到古怪,隻是自己重傷之下,頭腦不靈,愈想愈是混沌,說道:“難道竟是我們猜想錯了,此處的‘洪’字,並非是指洪廷法師?
虞可娉搖了搖頭,欣然道:“不,此處定是指洪廷法師無疑,但如此說來,那晚朱七絕就並非臨危急智,倉卒間冒然做出決議,而是早已謀劃定了,這具硯台,打布置線索、勾畫域圖時,就已打算要交在洪廷法師手中!
婁之英見她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隱隱已明白了她話中含義,道:“娉妹,你是說……這便是破解朱氏寶藏線索的法門?
虞可娉道:“大哥你瞧,這幅域圖與一般集上賣的,有何不同?
婁之英道:“這圖上大部分地方都畫的十分草率,隻有幾處略微細致,先前我也曾想過是和線索有關,可卻沒什麽頭緒。
虞可娉道:“朱七絕為人謹慎,將寶藏線索分為了七個,先前我隻道他是要後人曆經千難萬險,從七處集齊線索,方能找到寶藏,但有一大疑卻始終想不通透:這七件物事,除了扳指和硯台是明明白白交在了故人手裏,其餘幾個,可都在滅門慘案中失散了,如此一來,他留下什麽畫布索引,卻有什麽用?
婁之英道:“隻怕他尚未來得及布置完畢,群雄便攻上了門,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虞可娉道:“朱七絕天縱奇才,寶藏托遺如此大事,又豈會來不及布置?他更不會想不到這一層,前日我看到了域圖全貌,已猜到了幾分,隻是覺得不可思議,但現下看到這個‘洪’字和硯台,心中全了然了,他花了數年時光,走遍大江南北,連外域也都去了,便是要去藏這些寶藏的線索。
婁之英疑道:“去外域藏匿線索?
虞可娉道:“不錯,大哥你看,此圖中勾畫細微的地域,共有幾處?
婁之英當時在暗室找到畫布,隻匆匆看過幾眼,及後便與對頭動手負傷,此刻才算真正仔細的觀看域圖,就見除了中原河南外,還有五處畫的較為細致,一處是京城臨安,一處是江淮之間,另三處則遠離中土,一個位於金人起家的苦寒之地,一個位於極北的草原大漠,一個位於西域吐蕃,都是人跡罕見的荒原曠野,不禁皺眉道:“你說朱七絕將線索分藏於這幾個地方?
虞可娉道:“大哥,你可還記得麽?無論是陸廣、翁仁追憶,還是清忠禪師描繪,朱七絕都是經年不在家中,有時甚至一去便是一年半載,世人隻道他與金人勾結,暗地裏做什麽見不得光的勾當,實則他是遠赴外域,去布置這些線索啊。
婁之英沉吟了片刻,點頭道:“蒲羅拔大夫也說,他師父便是在花剌子模結識的朱七絕,此人當真去過這些偏遠荒漠,隻怕確是實情,否則為何要在這幾處畫的如此細致?
虞可娉道:“照啊,我先前存的大疑,便是覺得這幾處荒涼無人,後人即便得到域圖,又如何能找到線索?但看了洪廷法師和硯台,就猜出了,朱七絕早就將這幾樣物事和線索一一對應,隻要有人看到隱藏的字跡和圖畫,便可順藤摸瓜,找出真相。
婁之英歎道:“陸廣得了這畫布十幾年,後又流入老奸巨猾的盧軒之手,居然都未被識破,到頭來卻是咱們歪打正著,看來正是天意如此。
虞可娉道:“其實用血讓畫布現形,並非什麽奇門怪法,隻是盧軒等人拿在手裏如獲至寶,便是有這念頭,也不敢輕易嚐試,否則一旦就此毀了線索,豈不是追悔莫及?
婁之英道:“是啊,當年黃琛拿到鐵尺,也是舉棋不定,不敢對其有絲毫損壞,便是咱們,若非有這意外,隻怕也不敢對這畫布亂動手腳。他說了這許久話,又不斷思索朱氏寶藏,心力操勞之下,未免有些乏累,虞可娉忙扶著他倚牆而坐,以助他運功行氣。過了一炷香功夫,婁之英緩緩睜開眼來,歎道:“既已察覺了破解之法,那麽集齊線索、發掘寶藏便指日可待,隻是我眼下重傷,也不知能不能再受上天眷顧,找到醫書來救你。
虞可娉道:“大哥,咱們莫說喪氣的話,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眼下便有天賜的生機,你瞧瞧這幅域圖,除了外域的三個荒漠之地,一處是嵩山少林、一處是皇城臨安,還有一處是什麽?
婁之英道:“是江淮之間啊。猛然間大悟,續道:“莫非這一處,就在咱們左近?
虞可娉道:“亂猜亦是無用,我們依葫蘆畫瓢,照例在畫中塗上鮮血,試一試便知,店裏便有雞鴨牛羊,隻是牲畜之血,和人大不相同,萬一不管用,反倒汙壞了域圖,那可弄巧成拙了。
婁之英聽到她的口吻嚇了一跳,道:“娉妹,縱使再想探究線索,咱們也不能用無辜之人的鮮血來試!
虞可娉笑道:“大哥當我是妖魔鬼怪麽?我又怎會行如此違背俠義之事?不過用家禽牲畜的血確是過於冒險,猿猴與人相近,我去設法弄隻猴子來,再看看成不成。
此時天光已然見亮,虞可娉這幾日早出晚歸,知道此時縣裏集鎮已漸開張,除了農戶販賣柴米,還有不少獵戶兜售獵物,她出了店房在外跑了一圈,尋了三個獵戶,方才買到一隻活猴,當下回到房中殺了,擠出滿滿一碗鮮血來。
婁之英道:“要把這幾處都塗上麽?
虞可娉道:“不,咱們先在江淮之地試試,若是不成,另幾處還有得補救。將小半碗血塗抹在域圖上,依舊攤在桌上晾曬。
二人知道一時半會顯露不出什麽,隻有待血全部滲進畫布中,方能奏效,於是仍各自歇息,直等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晨醒來,虞可娉到桌幾上留心查看,喜不自勝道:“成了!取過畫布給婁之英觀瞧。
婁之英細細辨認,就見揚州城西南百裏之處,隱隱現出一個“張字,旁邊則畫了一件黝黑的長條物件,怎麽看都像一把尺子,不禁愕然道:“莫非此處對應的線索,便是邵大哥的那把鐵尺?
虞可娉也看了半晌,正色道:“大哥,你再瞧瞧,圖上所畫的方位是哪裏?
婁之英見她神情奇特,不禁覺得古怪,又再細看了一遍域圖,恍然大悟道:“難道……難道……他畫的便是吳縣?
虞可娉點了點頭,道:“看這鐵尺的位置,正在揚州西南,這裏除了吳縣,再無其他城邑,縱使不在縣內,也必在附近的郊野。
婁之英喃喃地道:“那便要打聽打聽,縣內外有無什麽張家集、張家村之類的地方,若和線索吻合,便該是那裏了。
虞可娉知道他重傷之下頭腦不大靈光,不願讓他勞心費神思索,索性道:“大哥,想來你是忘了,上次我們在鮮閑居發現機關,套問這裏的小二店鋪前身源頭,他怎生說的可還記得麽?他說是東家七年前從劉員外手裏購得的,但劉員外亦不是原主,這房屋是朝廷大員的一戶親戚所建,建造此處的主人,正是姓張!
婁之英“啊地一聲低呼,道:“難道說……那線索……那線索指引的便是這裏?
虞可娉沒直應他,接著又道:“前日清忠禪師說,朱七絕生前有兩個至親,一個是族弟朱旦,生有一個女兒叫做朱淑真,在民間倒也小有名氣,還有一個妻舅則大大有名,乃是前太師張俊,曾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大哥,你說建造這所房宅的張員外,和張太師有無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