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貼紙
婁之英隻覺此事實在匪夷所思,自己和虞可娉相識之初,便是投到吳縣的鮮閑居,因徐密前來滋事,才偶然撞見了一處機關,這次重傷之下,因緣際會又來到這家店房避禍,而朱氏寶藏的線索之一,偏偏就隱藏在這所宅子裏,天下間哪有這般的巧合?虞可娉見他臉上神色凝重,知他內心已起波瀾,勸道:“大哥,咱們不用在此瞎猜,我去尋本地的老戶,打聽清楚便是了。
鮮閑居是吳縣屈指可數的豪宅,想要打探來曆毫不費力,隻一盞茶功夫,虞可娉便從外頭回來,婁之英見她神情嚴肅,便知有了眉目,隻聽她說道:“大哥,我都問清楚了,當年建造此處的張員外,正是前太師張俊的親侄子!
婁之英雖已隱隱猜到,但聽聞真相仍吃了一驚,喃喃道:“清忠禪師說,朱七絕的原配正室是張太師親妹,那麽他的侄子,也便是朱氏夫婦的外甥,那也算是至親了。
虞可娉點頭道:“不錯,陸廣當日在東書房暗室,聽朱七絕講這把鐵尺乃是眾線索之首,若不得此物,便是集齊其他線索也是無用,後來他煞費苦心守在舒州十幾年,也是因為這個道理。這等重要的線索,朱七絕放在自己至親家中,又有朝廷大員做靠山庇佑,想來最合理不過。
婁之英歎道:“可惜這位千古奇人不能知曉未來,他沒想到後來張太師失勢,被朝廷收回了大權,隻做了清散官員,而這外甥張員外亦不知當年遇到了什麽難處,竟將此豪宅轉賣,隻怕再過百年,這裏夷為了平地,那麽什麽鐵尺線索、朱氏寶藏,到頭來都是一場空了。
虞可娉道:“適才我問過了,張家不是遇到了難處,而是張員外突然暴斃了。總算老天待咱們不薄,歪打正著下,竟撞見了寶藏首要線索的所在,而恰恰在幾天前,邵掌門臨機應變,又將這柄鐵尺贈予了你,大哥,你說這些是不是天意?
婁之英道:“說來確是巧幸至極,可惜眼下我傷重難治,否則咱們一鼓作氣,順藤摸瓜破解了尋寶之法,你的病便有望了。
虞可娉笑吟吟地道:“既然有了頭緒,且就在這家客店中,咱們如何能不一試?若真老天開眼,說不定朱七絕所著的醫典,就在這第一條線索裏,那時莫說是我,便是大哥的傷症,恐怕也有救了。
婁之英經她一提,雖感希望渺茫,但精神也為之一振,道:“是,這家店房雖大,總好過無的放矢,你慢慢推演搜查,定能找到關鍵所在。
虞可娉道:“不用慢慢推演,大哥,這客店有一個極其古怪特別之處,你可忘了?
婁之英一點自己腦門,道:“照啊,我倒不記得了,咱們到此避難,本是看中這裏有地底暗室,可過來後我傷勢太重,不宜折騰勞頓,加之近幾日並無盧軒等人動靜,這事卻擱下了。若講藏匿什麽寶物,私密暗室最合適不過,娉妹,你扶我起來,咱們來瞧瞧,這機關還管不管用。
虞可娉攙扶他下了床榻,讓他在太師椅中穩穩坐好,自己則來到床頭跟前。當日到鮮閑居時,本曾特地點明要住西首第三間客房,這裏正是早先發現機關密室的屋子,可自進店之後,他二人一個昏昏沉沉、時醒時睡,一個忙前忙後、照料病人,都沒半點心思顧及他事,是以床頭的機關如何,誰也沒有留意,虞可娉此時才走近細看,查探了半晌,不禁皺起了眉頭,輕輕“咦了一聲。
婁之英聽出異狀,忙問端倪,虞可娉一指道:“先前床頭有一小孔,要伸指進去搬弄,方能現出機關,但眼下這孔怎被封死了?
婁之英順著她的指引看去,就見床頭小孔上,方方正正貼著一印封紙,上頭寫著福如東海的小楷,卻是平常家裏貼在櫃麵門頭的吉祥貼畫,一時猜不出是何用意,疑道:“娉妹,早先你提議來鮮閑居,我便存此疑問,當日你弄出機關,打開密室,這裏的店房夥計都親眼得見,隻怕早被店家用作他途了,根本藏不得人。可咱們指明要住此間時,掌櫃臉上並沒什麽異樣,似乎對密室毫不知情,而今這上頭又貼了畫紙,那是什麽緣故?
虞可娉道:“其實要來吳縣避禍,我心中早有一番計較,那日咱們打開密室,隻有兩個小夥計在場,那機關複雜多變,量這兩個庸才也看不大懂,這屋子夜間發生了打鬥,又有人嘔血負傷,更有什麽神秘的機關暗室,大哥,你猜掌櫃問將起來,這二位小哥如何應答?
婁之英道:“你是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倆隱瞞了不報,是以店裏其他人等並不知曉?
虞可娉道:“是啊,若據實說了,掌櫃細問起來,那個密室什麽模樣、怎生打開?你說這兩個夥計該怎麽辦?
婁之英道:“嗯,他倆怕惹麻煩,串通起來瞞住不說,最是穩妥,可這貼畫又做何解?
虞可娉道:“夥計既已決議不說,那麽這機關若被住進來的房客無意中撥弄,便會穿幫,大哥,若換作是你,會怎樣做?
婁之英點頭道:“原來如此,他倆貼上畫紙,便能將小孔遮住,而床頭出現吉祥貼畫再尋常不過,任誰也不會想到這裏會有機關。
虞可娉道:“實情是與不是,探一探便知,但願我所料沒錯。將畫紙輕輕撕開,露出那小孔來,她伸指探入,輕輕一撥,床頭扶手一個圓球慢慢綻開,現出一朵木製的荷花。婁之英先前聽她講過,知道這是百花鎖的一種,是以毫不驚奇,就見她摁住荷花兩側較大的荷葉按了三按,又把最小的荷葉向上提了一提,隨後輕輕扭動中心花卉,隻聽吱呀呀聲響,床板緩緩的張開,露出一個大洞。
虞可娉點燃燭燈,道:“大哥,上次我進去時,裏頭沒什麽異狀,我再到下麵瞧瞧,你稍等片刻。轉身沒入了洞中。
也不過一炷香功夫,她舉著燭火上來,臉上極盡失望之色,搖頭道:“還跟先前一樣,隻有一床一被,和擱置經年的糧水油鹽,既沒箱櫃,也無暗格,瞧來不像藏匿寶藏的模樣。
婁之英道:“莫非咱們猜想錯了,這線索照應的並不是鮮閑居?
虞可娉沉吟片刻,道:“不,定然是這。揚州向西南百裏、太師張俊的侄子張員外,此處與域圖提示盡都吻合,又怎會不是?
婁之英撇嘴道:“畫布上的線索不盡不實,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機緣巧合沾上血水,也隻現出一字一物,叫人如何推演的出?何況若不是娉妹學過機關解法,旁人縱使查探到這一步,也隻能束手無策,最後終不免功虧一簣,真不知朱七絕想將這寶藏留給何人!
虞可娉聽他說的煩躁,趕忙勸道:“大哥,朱七絕深謀遠慮,自是怕寶藏落入宵小手中,危及天下蒼生。最終能盡破線索的人,必也要才智俱佳,又怎能被這小小機關難住?想是先前沒瞧仔細,咱們再來好好看看域圖。重新鋪開畫布,看有無新的發掘。
此時畫中鮮血早已幹透,兩人看了半晌,也沒找出什麽頭緒,虞可娉剛要把畫布拿開,婁之英忽地攔道:“娉妹,且等一下,我始終覺著有一處古怪,讓我再辨一辨。又端詳了一陣,續道:“你將鐵尺拿來,且來印證我說的對是不對。
虞可娉依言從包裹中翻出鐵尺,婁之英卻不伸手去接,道:“你先看看,這尺子和尋常竹尺有甚不同?
虞可娉從未仔細看過鐵尺,這時才真正第一次瞧這傳言中的首要線索,就見尺子烏漆墨黑,一看便知不是尋常銅鐵所鑄,她翻來覆去把玩了一番,沒察出有什麽奇特,又將尺子調轉個頭,頓覺有異,恍然道:“大哥,你是說尺尾麽?
婁之英道:“不錯,正是尺尾。原來尋常尺子,前後兩端都是平截而製,若無刻度,便分不出首尾,但這把鐵尺卻大不相同,它頂端仍是平截,尾端卻被打磨成了半圓,瞧來很是獨特。婁之英又道:“我看域圖上畫的鐵尺,似乎也將尺尾的異狀勾勒出來了,但卻看不大出,是刻意為之,還是畫的草率,完筆時有些隨意罷了。
虞可娉適才本也看到了這一處細微差別,但先前不曾見過鐵尺,而畫中的尺尾,瞧來更像是隨手塗鴉時筆彎帶鉤,不經意間形成的半圓,是以並無疑心,可此刻實物就在自己手上,一加印證,心中頓時明鏡,道:“域圖是寶藏線索總綱,朱七絕絕無隨意完筆的道理,他如此勾畫,必有深意,尺子指向東方,而咱們身處的客房位於西首,大哥,我知在何處了!
婁之英一怔,不想這細微差別果真有用,忙問道:“娉妹,你說什麽?
虞可娉道:“這裏不隻有一間暗室,那首要線索指引的,必在東首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