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武經
虞可娉見他語無倫次,心神激蕩至極,怕他引發內傷,忙勸服道:“大哥,你莫急慌,先定一定神。
婁之英抑製不住心緒,舉起書集叫道:“娉妹,你瞧這書是什麽?
虞可娉微微笑道:“我瞧見啦,這書此前咱們都是道聽途說,究竟是真是假,這回驗一驗便知道了。原來這本書集,正是傳言中朱七絕所著的醫典《上善經》。
婁之英穩了穩心神,深吸了一口氣,道:“好,我來細細瞧看。翻開書頁,就見第一篇開頭寫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他自幼在桃源觀長大,知道這是老子所著《道德經》中的幾句話,心中暗道:“此書書名取於道德經,原也早該想到了,隻是不曾想朱七絕會把這些話寫於書前,這幾句連尋常讀書的孩童都能背得,也不知有什麽稀奇。接著向下看去,就見後麵接著寫道:“江之吞吐,氣勢如虹,河之洶湧,滾滾將來,湖之沉靜,暗流深遠,海之寬廣,一望無際,然則溪之細流,生生不息、無窮無盡,此為天道也……
他又看了一陣,不免心生困惑,暗想這幾句似乎並非出自哪裏的經典,當是朱七絕自創的篇章,可怎生看也與醫術無關,心裏愈發狐疑起來,翻過這一頁,向第二頁看去,上麵開頭仍是引用的名家巨著,寫道:“子貢問曰:‘君子所見大水必觀焉,何也?’孔子對曰:‘以其不息,且遍,與諸生而不為也,夫水似乎德;其流也則卑下倨邑,必修其理,此似義;浩浩乎無屈盡之期,此似道;流行赴百仞之嵠而不懼,此似勇;至量必平之,此似法;盛而不求概,此似正;綽約微達,此似察,發源必東,此似誌;以出以入,萬物就以化絜,此似善化也。水之德有若此,是故君子見必觀焉。’接著後麵又寫道:“恒似山穀,亦趨之,空如木杯,亦趨之,由高至低,由繁化簡,由直入轉,興之所至,順其自然,此為合之道……
婁之英愈加煩躁,又隨手翻開第三頁、第四頁,見上頭無一不是名家經典配著朱七絕寫的無頭無腦的話,既不似點評,亦不像隨筆,實不知其中含義,而後麵幾頁中,也都是諸如管子的“水者,地之血氣,如筋脈之流通者也,集於草木,根得其度,華得其數,實得其量……、荀子的“修堤梁,通溝澮,行水潦,安水藏,以時決塞……、莊子的“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孫子的“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製流,兵因敵而製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等語句,皆都是與水相關的先秦名篇,他越看越是心涼,直翻過了十頁,才進到正文,正想仔細瞧瞧此書到底記載了多少醫理病論,哪知開篇頭一句仍舊寫道:“水者,寰宇之根基也,造萬物而又造於萬物,是故氣無形,而水有形,氣不穩,而水易固之……再隨手翻過幾頁,見上頭寫的都是些練氣修身的法門,沒半點和醫術相幹,把書往床鋪一丟,憤慨道:“假的,假的。這本上善經根本不是什麽醫書,蒲羅拔大夫信口雌黃,說的都是騙人的話!
虞可娉勸道:“那番醫也是聽他師父陳說,倒未必是成心誆騙咱們。拿起書來也翻看了幾頁,越看臉色越是凝重,正色道:“大哥,這本上善經雖不是醫書,但確是朱七絕親筆所著,瞧來錄的都是些練功習武的摘要,當是一本武經嗬。
婁之英仍義憤難平,道:“那又如何,我苦苦要找尋的,是能懸壺濟世的醫典,不是什麽拳譜武經!
虞可娉道:“大哥,朱七絕當年冠絕中土,打遍天下無有敵手,他流傳下來的武功,必定非同小可,你是習武之人,難道竟一丁點也不想看麽?
婁之英苦笑道:“我衝脈已被震壞,就算保得性命,今後也成了一個廢人,還談什麽習不習武?我本以為這是朱七絕的醫書,心想就算你我患的是天下無人能解的傷症,它上頭記載的法子仍能妙手回春,可惜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縱使有驚世駭俗的武學經典,於咱們又有何用?
虞可娉聽他說的悲切,一時不知該怎麽寬慰,猛然間想起一事,又端起書來細細翻看,婁之英自艾了一陣,心緒稍得平複,見她看的極其認真,不禁好奇道:“娉妹,你在找什麽?
虞可娉頭也沒抬,道:“那封殼上寫著,‘欲閱此書者,須起誓遂吾心願’,這心願究竟是什麽,外頭可沒有寫,那就必在書裏頭了,且容我細找找看。她一目十行,見到不相幹的篇幅翻得極快,沒一會已翻到書尾,突然欣喜道:“在這裏了!遞過來給婁之英瞧看。
婁之英見已到了最後一頁,適才自己煩躁,並未看到此處便將書丟了,這時也細看起來,就見這頁上隻寫了一段話:“上善神功,循序習之,月餘小成,三年而盛,十年大成。練我武功者,須依引行事,不可半途而廢,切記!切記!切記!下麵勾勾點點又有一串符號,看起來不像圖畫,倒似不知哪國的文字,他二人雖不識得女真文、契丹文,但也均知絕不是其中一種,婁之英奇道:“娉妹,你說這結尾寫的是什麽?莫非又是西方哪裏的梵文?
虞可娉道:“我也不知,不過我家離藏邊不遠,這看起來倒像是吐蕃文,究竟是不是,到時找個吐蕃人問一問就知道了。
婁之英心念一動,道:“域圖上幾處描繪精細之地,其中便有吐蕃啊?難道朱七絕是說遠在吐蕃仍藏有東西?
虞可娉道:“照啊,大哥,你終於想到了這一層。朱氏寶藏共有一圖六寶七個線索,這裏的武經隻用到了鐵尺,若再無其他,剩下的幾樣寶貝豈不是無用武之地?是以他所著的醫典必定還在,隻是不巧這次咱們獲取的不是罷了。
婁之英聽了她的剖析,精神為之一振,自語道:“是啊,我怎能如此草率,就這麽輕易放棄尋找醫典的希望?隻是我大傷在身,衝脈已斷,縱使痊愈,也和尋常市井閑人無異,不知還有無能為繼續追查線索寶藏。想到自己十數年寒暑不斷勤修苦練,到頭來卻是海底撈月,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虞可娉道:“大哥,朱七絕天縱奇才,他親著的武經,或許大不尋常,左右無事,你不妨讀一讀看,說不定他另辟蹊徑,自創了什麽稀世武功,便繞開任督衝三脈,也能練就一身本領。
婁之英歎道:“天下哪會有這般離奇的功夫?就算是有,也得天資絕頂才能練成,我資質平平,看了也是無用。
虞可娉見他消極,心裏發起急來,暗道一個人武功再弱也不打緊,但若就此失去鬥誌,那便真與廢人無異了,把嘴一撇,憤憤地道:“好,大哥既不願看,便我自己來學!重新翻到書頭,逐字逐句默讀了起來。
婁之英急道:“娉妹,不可!你武學根基低微,讀這些高深武功,極易走火入魔,何況你誌不在此,便想苦學,也難大成!
虞可娉道:“你不願學,也不讓我學,那尋到這書,又有何用?沒有高深武功傍身,今後還怎麽繼續追查朱氏寶藏、尋找醫典?婁之英一時語塞。
虞可娉並非要和他慪氣,而是變著法想激發他的鬥誌,見他若有所思,繼續說道:“咱們都不學,也沒什麽,大哥適才言道,資質平庸之人,便是想學,也未必能夠學會,但世間總有天資聰穎之人,能習得朱七絕的武功。大哥,你想想看,身邊所識之人,有誰可行?又有誰練到這等地步,還肯相助你我?
婁之英已聽出她話中之意,道:“若論武學天資,我所識的人中,自以孫妙珍姊姊為最,你是要我求她學了來助咱們?不,不成,追尋朱氏寶藏必定艱辛無比,我又怎好開口為難人家!
虞可娉道:“好,咱們確也不能置人於險境,不過既然孫姊姊武學功底深湛,我便先自學一遍,有甚不明了的,到時再找她相詢。
婁之英知道她是一再激勵自己,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娉妹,你無須再說了,我來瞧瞧這書便是。心中打定主意,決議隨意翻上幾頁,過得一陣借口此書晦澀難懂,自己經脈損壞已練不得,也就結了。
虞可娉將書往他懷裏一塞,道:“如是最好,我去前院叫些吃食,等吃罷了飯,大哥便請好好讀閱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