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劍聖
葉氏兄弟聽說他要將野人囚進自家莊院,嚇了一跳,道:「老人家,適才……適才您可沒這麼說過……」
胡布施道:「剛剛匆匆忙忙,我還沒等站穩,便被你倆催著救人,哪裡還有閑暇扯皮?」原來胡布施先前布置機關,並不知曉眾人的事,第一次救了婁之英等人後,他穿林越嶺來到葉家,聽兄弟倆一講,才知眾人有這等淵源,於是原路返回,正撞見文抒楊想要行兇殺人,這才出手解了圍,讓冷、文二人知難而退。他十來年久未跟外人打交道,江湖上的種種傳聞軼事,都是聽葉氏兄弟所說,可這哥倆顛三倒四,講話雜亂不清,每每都令自己聽的心焦,這時見到婁之英和虞可娉,便有好多話想問,索性又道:「小子,那個什麼菠蓮宗,聽說近年來聲勢浩大,禍害了不少百姓,他們宗主是誰,可有什麼來頭?」
婁之英搖頭道:「菠蓮宗罪孽滔天,確是幹了許多壞事,可他們向來詭異神秘,便是冷懷古、風泣血的護教身份,也鮮為人知曉,至於宗主更是空中樓閣,倒像是虛幻一般,不過這位蔣大哥卻曾見過,他之所以惹來追殺,也跟此事息息相關,蔣大哥,你便再回憶回憶,那位宗主到底有何與眾不同的特徵?」
蔣韋神情恍惚,似乎並未聽清問話,婁之英只道他仍驚魂未定,苦笑著搖了搖頭,胡布施對於菠蓮宗的秘聞也不如何關心,話鋒一轉,道:「冷懷古還算將就,姓風的婆娘只會弄些下乘機括,武功卻是平平,如此說來,菠蓮宗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小子,這十來年我未出山,不知當今武林風貌,你便說來聽聽,當世除了七大派掌門,尚有哪些後起之秀?」
婁之英道:「如今江湖上向說七派三幫四大庄,揚州船幫的夏侯南幫主,三江幫的粟塵粟幫主武功頗為不弱,神牛幫的鄧幫主我卻不曾見過。四大莊裡孫協前輩自不必說,紫翠庄的宋自通宋莊主,黃龍庄的程成賢程莊主,據聞也都是一流名家。」
胡布施搖頭道:「這些幫會聲勢雖然浩大,但鮮有真正頂級高手,你說的夏侯南、粟塵我也有些耳聞,只怕還在冷懷古之下,那個宋自通倒是未曾聽過,至於黃龍庄的老程,馴些畜生是一流好手,武功卻不夠瞧。小子,和姓冷的相匹敵的,江湖上還有幾人?」
婁之英微一沉吟,道:「晚輩見識不高,不過所遇的人中,還有三人當不在冷懷古之下。其中一人叫做關風,綽號『見棺不見關』,此人人品低劣,甘給金人做走狗,也是個為禍人間的禍害!」
胡布施道:「這人我卻知道,他年歲也不小了,三十歲后才突飛猛進,這輩子別想登入至臻之境。小子,我問後起之秀,你凈提一些黃土沒頸的成名人物作甚?」
婁之英道:「前輩莫急,還有兩人確是年紀尚輕,一個是氣聖黃逐流的高徒阿兀,晚輩曾數次敗於其手,他的武功,足擔得起深不可測這四個字,此人非我族類,乃我大宋國的心腹大患,也是晚輩的一生之敵。」
胡布施嗤道:「打不過人家,又算什麼一生宿敵?黃逐流這個徒弟幼時我曾見過,資質確是不賴,不過長大成人後是否有你說的這般玄乎,老子屆時倒要見識見識。」
婁之英受他譏諷,臉上一紅,道:「還有一人,和我有金蘭之誼,卻是孫協孫伯父家的長女,她雖是女流,但武功已入化境,江湖上都說其已不在乃父之下。若跟冷懷古相較,也是大有勝算。」
胡布施頗不以為然,道:「一個姑娘家,又能練到何等地步?說能跟她爹爹並駕齊驅,我是不信的。」
婁之英也不分辨,只苦笑著點了點頭,虞可娉卻道:「前輩,看來你不大瞧得起女子。」
胡布施道:「女娃娃牙尖嘴利,居然扣了這般大的帽子給我。」
虞可娉道:「不是么?先前提到菠蓮宗的護教風泣血,江湖中人皆謂其為女魔頭,唯恐避之不及,可在前輩這裡,卻一口一個婆娘的叫著,只因她是女子,前輩便對她嗤之以鼻。」
胡布施被她搶白,卻不著惱,微微笑道:「這人確是不值一提,你們年幼識淺,對她的身世並不知曉,只是道聽途說便心生懼怕,此乃其一。再者此人武功著實平平,莫說和冷懷古相比,便是江湖上一般的成名好手,也未必輸於她了,我不把她放在心上,正是這個緣故,卻跟她是不是女子無干。」
虞可娉道:「我們年幼識淺,難道江湖上個個都是?提起風泣血,又有哪個高手不打怵、不惶恐?莫說是她,便是她的傳人文抒楊、曹茉,也鮮有人願與之為敵,這一門的奪命蜂錐見血封喉,誰敢拿命去賭?」
胡布施哈哈笑道:「好鞋不踩狗屎,這婆娘因家中遭故,性情就此大變,門下都是陰損狠毒之輩,江湖好漢誰願意跟她們一般見識?她那個機括看似難防,可在我眼中,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婁之英先前一直好奇,這時一經提起,忍不住問道:「前輩,剛剛我看你應對文抒楊的蜂錐,用的也是機括,那卻是什麼?怎地還能控制緩急力道?」
胡布施道:「那是我從後漢元戎弩演化而制的,我給它喚作『裕如箭』。操控緩急力道又有何難?我家中還有新制的轟天弩,乃窮我十年心智而成,威力極為驚人,只是不便攜在身上,不如裕如箭小巧罷了。」
虞可娉道:「前輩原來還有如此神技,看來這十數年鑽研機括兵刃,再出山時必然如虎添翼,只怕其他二聖也非你對手,當是天下無敵了。」
胡布施冷笑道:「女娃娃,你想什麼當我不知?三聖各有所長,齊名自有它的道理,黃逐流御氣之術獨門別類,內功當世第一,孫協武學龐雜,武理自成一脈,是以他二人叫做氣聖、武聖,老子我被人稱一聲劍聖,你道是什麼道理?」
虞可娉道:「莫不是指前輩劍術出神入化、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了么?」
未等胡布施回話,婁之英介面道:「我曾聽師兄說過,胡前輩劍聖的劍字,非指擅用劍術,而是說前輩在兵刃上造詣極深,不但樣樣精通,亦且會冶刀鍛槍,堪比古人幹將歐冶子,乃當世第一大家。」
胡布施道:「若單論劍法,賀經綸、卓清老道也不見得差了,老子之所以位列三聖,可不是因為一把長劍。女娃娃,你不斷相激,難道我不知道你的用意?是不是想到我家中看看,好讓老子送你情郎一把上等兵刃?」
虞可娉臉上緋紅,嗔道:「前輩,你口無遮攔,我不和你說了!」
胡布施哈哈大笑,他隱居深山十幾年,除了和葉家交道,再無見過一個外人,這時和婁虞幾番交談,見了兩人半親昵半扭捏的模樣,想起自己年少時的經歷,不由得一陣恍惚,道:「女娃娃,你和我早年認識的一個女子很像,都是嘴上不饒人,一片赤誠全給了情郎。嘿嘿,可惜你和那人一樣,心中都有莫可名狀的心事。你們若想去我家瞧瞧,老子又不是小氣鬼,直說也就是了。」轉頭向葉氏兄弟道:「眼下已吃飽喝足,你哥倆也一同去。」
葉氏兄弟聽了這話,臉上都露出欣喜之色,向婁之英道:「兄弟,老人家對你們可真是高看,咱哥倆住在這裡二十多年,也只去過他老人家的府宅三次,這第四次,還是沾了兄弟的光。」
眾人談到這裡,也都沒了吃性,只一心想到胡布施家,婁之英見蔣韋眼神獃滯,怕他坐下心病,寬慰道:「蔣大哥,胡前輩乃武林中一等一的絕世高手,他既放出話來,那貨邪徒是不敢再來了的,你安心待在葉家,不會有事。」
蔣韋恍若未聞,只直勾勾盯著葉氏兄弟的父親,見他已起身離席,猛地鼓足勇氣,道:「葉老莊主,請……請先留步,敢問您腕中戴的,可是什麼?」
眾人聽他問的奇怪,都向葉老爺的手腕看去,就見他腕口圍著一鍛寸許來寬的紅綢。葉老爺笑道:「這是我們南唐國的習俗,凡是王臣家將,族長必要頭頂紅冠,腰系紅帶,後來南唐國破,大夥怕惹人注意,便改為手腕佩戴紅綢,那是有紀念故國之意。本來這習俗極為隱秘,不該對外人輕講,但眼下時過境遷,大宋朝對南唐再無忌諱,眾位又是咱們葉家的好朋友,老夫便以實相告了。」
婁之英聽到這鍛紅綢雖有來歷,但也沒什麼奇特,不知因何引起了蔣韋的注意,剛想要問,卻見蔣韋臉色煞白,轉頭看向自己和虞可娉,喃喃地道:「我……我記起來了,那宗主的右手腕上,也……也系著一鍛紅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