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人來了
身子飛到樹上,在樹枝上短暫一踏,樹枝搖晃幾分,他人已經飛出很遠了。隱隱綽綽的陰影裏,宇文拓麵色冷漠如修羅,他的唇緊抿,積聚許久的憤怒讓他的雙手緊握成拳。在乍見那數人護著的馬車時,他冷哼一聲,身形如大張翅膀的猛鷹,撲將而來!
舒遠在馬車裏守著雪茜,青瓶藥罐裏的藥又喂了兩粒,將水喂了一些,才聽得雪茜一聲輕嚀,醒了過來。她睜開眼,一時的不適應,忙又閉了眼。
“茜茜……”舒遠握住她的手,輕輕喚著她。還未來得及說更多,他敏感地聽到風聲中的那陣悉率的樹枝響動聲,有人來了!
他剛把雪茜放置在軟榻間,就聽馬車外的打鬥聲。是誰?
簾幃掀開一角,隻見青墨蟒袍衣擺翻飛,宇文拓冷著臉揮著手中的定光劍,毫不留情地攻向每一個人。他的動作順暢如風,往往風過他的劍就送到對手的麵前。如流水般的劍勢,帶著如冰的冷冽,他對於任何攻擊都不躲不避,在對手驚訝的注視中直取對方的麵門。
雪茜緩緩坐起身,看著離她不遠的那個人努力試圖靠近馬車。
她本名沈月,不知為何來到這,看眼前的人穿著都是戲服,讓她覺得很奇怪。
腦海中忽地大片記憶襲來。
原來她本是雪家小姐,因雪家陷害宇文將軍而本抄家,而後她被宇文拓帶入王府。
狗血啊!雪茜扯出一抹苦笑,沒想到自己竟然穿越了,更讓他看不透的事麵前的王爺宇文拓,他那個時候既然恨不得她死,現在這麽拚命又是為了什麽?這一年多的相處,他明知道她看重什麽,卻還是毫不遲疑地一步一步踐踏,越來越狠!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那種人,明明是愛著的,卻永遠是不在一起會比在一起過得更快樂。因為,愛得還不夠,他們之間還有太多東西是會淩駕在愛之上的。
虛弱得合了合眼,雪茜看向舒遠,嘴邊一翕一合:“你是誰?”
“我是大夏國丞相之子,舒遠。”舒遠輕歎一口氣,又道:“奉已故皇後懿旨,接帝女回國!”
帝女?皇後?
雪茜深吸一口氣,她到底穿越到一個什麽身份的人身上?“皇後故去了?”他語氣中的哀傷讓她微微吃驚。
“是。十五年前的祭天大典上,皇後遭人暗算,中毒身亡!”也是那一天,他最後一次在宮裏見到茜茜。
“中毒身亡?”不知怎的,心裏驀然升起一股痛意,雪茜按下心驚:“她……”
舒遠眼眸微垂,細細道來。
十六年前,燕後生下龍女,立為皇儲。而半年前,宮裏一宮女已經懷孕生下一子。但大夏國沿襲古訓,隻在皇後嫡子嫡女中選立下一任君主。於是當初的小嬪妃如今大夏國的林貴妃對皇後暗下殺手,皇後故去前設下一計,命人將帝女帶去青玄國雪家撫養。在帝女年滿十六時,再帶回國中認祖歸宗。但,雪家突遭劫難,舒遠擔憂帝女性命……
“所以說,在大婚之時,刺殺我的那些大夏國人,是林貴妃派來的?”雪茜很快聯想到這一點,皇位爭權,居然會跟她有直接關係!“林貴妃已經知道我的存在?”
“是!”舒遠不能原諒自己的錯誤。就是因為他行蹤敗露,替帝女招來殺身之禍!
“你一直說帶我走,是要帶我回大夏?”
“是!陛下近些年身體不適,而林貴妃處處為大皇子謀權,隻要你回國……”這些年,舉國上下一直在尋找帝女的下落,即使沒有一絲消息,人們也不敢輕言放棄。大燕後的嫡女,是皇位的唯一皇儲!
“皇後聰穎過人,正是由於她的賢德百姓才受惠不斷,徭役減輕、稅務減免,也是她孤身一人代表我大夏深入敵軍營內,與青玄國上任皇帝武帝、耀雲國的郝王定下盟約,約定十五年無戰事。若非皇後突然故去,我大夏國定能強盛,絕非現今偏安南隅的狀況……”舒遠從未想過,那個淺笑美麗甚至親自為他定下親事的皇後會那麽早的逝去。
“皇後一死,舉國上下震亂!若非……”若非他爹拿著盟約去見青玄、耀雲的君主,駁斥得他們麵紅耳赤,隻怕現在已經沒有大夏國了!
雪茜眨了眨眼,她居然有個這麽厲害的娘!可惜……
“既然已經知道林貴妃是殺害皇後的凶手,為何還放任她!”雪茜胸口泛起一股忿然,那皇後既然為國為民做到這種地步,她還被人殺害了!最可惡的是,他們為什麽還不讓凶手血償?想到今夜宇文拓對她說的狠話,雪茜鼻頭一酸,眼直接紅了。她也快變成那個皇後了!
舒遠靜默半響,才開口:“皇後為了保住你,爭取讓你逃離大夏國的時間,一直忍著毒不讓它發作。直至祭天大典……林貴妃當時並未同行,自然沒有人懷疑她。皇後的大仇,自是要帝女親自來報的!”
雪茜看著他握緊的拳頭,靜默。又是大仇!縱然這個皇後真的很偉大也很值得她同情,但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報仇戲碼她可不可以拒絕?
“但……”舒遠驀地出聲,讓雪茜不得不憋回自己的那句“我不幹”。隻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張黃色布片,上邊繡著鳳。舒遠打開那布片,裏麵有一條大紅色的錦帕。
舒遠遞過那黃色布片,雪茜接過,隻見上麵墨色幹涸,卻隱隱可以聞到一絲香氣。墨字大氣淩厲,銀鉤撇捺,十分有力度,隻是上邊寫的內容讓人心酸:我兒,此一別,生死兩隔。惟願你健康成人,安順一世!
雪茜伸出一指輕輕撫過那朱色鳳印印鑒下的署名,指尖所觸傳達到心底,她自覺感受到這大夏的大燕後對自己女兒的憐愛之心。若她地下有知,雪茜早在知道真相前就不堪折磨死去了,該有多痛心!
默默接過舒遠又遞過來的大紅錦帕,雪茜展開一看,才發現是繡滿九鳳的蓋頭。這是大燕後與那皇帝成婚時所蓋嗎?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蓋著這個蓋頭出嫁嗎?
心裏驀地一痛,雪茜苦澀萬分,別說這個九鳳蓋頭了,她大婚當日就被那林貴妃的刺客擾得連拜天地都沒有。那個林貴妃實在可恨!不過……
“皇後的夫君……”雪茜沉默半會兒,才開口:“我是說,我的父皇,都在做什麽呢?”一個妃嬪都殺害一國皇後,逼得當朝皇儲被送走,這個皇帝到底是在做什麽的?
舒遠一愣,眼不敢看她,囁嚅道:“陛下……陛下自皇後故去,一蹶不振,再不理朝政。原本清明的朝堂被林貴妃、太師攪得……”
一蹶不振,不理朝政?雪茜猛地一錘床,他連殺妻欺女的仇都忘了,這人到底有多昏庸!那個皇後嫁給這樣的一個男人,還真是委屈她萬分了!
舒遠半垂著眼,不吭聲。宇文拓一次一次地害了茜茜,他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況且,青玄國的大將,未來會是他們大夏最大的敵人。
馬車外成了僵持的局麵,宇文拓縱然武功高,但是一人難敵眾手。而那些青衣人則暗自在心裏想著辦法,試圖讓宇文拓慢下動作。瞥一眼那簾角微動的馬車,宇文拓心裏一沉,仗劍上前,單挑其中一人的肩頭。在對方試圖躲避的時候,定光劍如遊龍潛遊,繞上那人的手腕,直擊他的心窩。
雪茜冷冷回頭:“不讓他們住手,你也帶不走我!”宇文拓的那股狠勁他們都看在眼裏,現在的平衡隻是暫時,他總會突圍出來。他總是這樣,每每在她心死的時候,總是在她心間撒下一把種子,讓她眼睜睜看著那希望又生長出來。
“我會讓他放我們走!”
她的唇線冷冷拉直,眼裏是不容拒絕的強硬,其中的冷厲讓舒遠一怔。茜茜……
他,似乎錯過了一些重要的時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總有這種感覺。麵前的茜茜讓他既欣喜又心痛,她的聰慧、勇敢、沉著、冷靜,甚至她的相貌,活脫脫是大燕後的翻版;但是,他也察覺,茜茜從來不曾真正相信過自己,她總是那麽理智地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還經曆了什麽?
為什麽她總是將自己那麽緊密地保護著,從來不曾對他敞開一些?甚至於,她對宇文拓有的那種親昵與依靠,他都求而不得……
舒遠下了馬車,輕喝:“退下!”
青衣人迅速退開,聚到他的身邊。
宇文拓冷冷看過來,是他!那個叫舒遠的奴才!他定陽王府居然不知不覺中成了任何人都可以進的地方了!
“你是什麽人?”宇文拓問著話,目光卻繞過他,看向馬車。
舒遠靜默,沒有回答。他將宇文拓的舉動看在眼裏,思及茜茜對他說的話,他的唇微動:“她已經中了毒!”
宇文拓目光一冷,上前一步。她……
所有青衣人立刻有所警覺地仗劍而立。
舒遠沒有錯看他眼底的焦急,當下心裏冷哼,話到嘴邊更是無情:“你若執意攔著我們,她隻是死屍一具。我等隻是奉命行事,若死在定陽王手裏能換得王妃陪葬也夠了!”茜茜讓他說這番話,他卻不怎麽放心上。若麵前的男人真的在乎茜茜,又怎麽可能讓她去了半條命?他現在追來,難保不是為了爭一口氣!
宇文拓手中定光劍一轉,劍意冷楚,飛快送出,在眾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連人帶劍已經衝到舒遠麵前了。
舒遠下意識一躲,那劍尖卻仍在他白皙的臉上一劃,紅痕立現。臉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舒遠沒料到宇文拓會突然動手,心裏大驚之下卻有些高興。果然,他並不在乎茜茜!
宇文拓冷冷地轉著定光,銀劍橫在舒遠的脖頸間輕巧地轉了個身,其他青衣人大驚失色,試圖上前又礙於那劍。
煞氣衝天,宇文拓鳳目微眯,眼裏是輕蔑,他冷冷開口:“本王的王妃,命金貴!”單手點住他的穴道,定光收回腰間,宇文拓在眾人的震驚中撩起簾子,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