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高攀了
夏錦文拍拍那個小身子，帶笑的嗓音響起：“罷了罷了，四皇子殿下身份尊貴，你若是喚了他哥哥，我們可是高攀了！”他說的是渾然不在意的坦然，聽在滿殿人的耳裏，就別有魔力了。
原本就覺得這個耀雲國的皇子殿下太過無禮的百官，這下子這種感覺更深了。那些穿得花紅柳綠的官家夫人也都暗地裏看不慣這個冷漠的皇子了，居然對著一個小孩子還這麽凶狠！實在是無禮！
林太師心裏卻暗道個好，果然耀雲國和北齊國不對盤，這樣的情況對他們來說卻是個好消息！看來，耀雲國想要同他們合作，通力圍攻北齊國，是真的了！
蕭慕灃對那一句“高攀”倒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他自小養在皇宮裏，兄弟姐妹中，除了容妃所出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一向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這幾年，大皇兄和二皇兄都失了蹤跡，更是讓他的性情驕縱。
耀雲國雖然一直都以著青玄國的附屬小國身份存活，但這十來年兩國也隻是維持著個表麵的進貢。若不是青玄突然亡國，他們耀雲出兵也早就是計劃之內的事……這些日子，他雖然不在國內，但耀雲屯兵陽城外，北齊國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可是都知道的！北齊國，終究會是他們耀雲收入囊中的肉！
雪茜睨了蕭慕灃一眼，默不作聲地抱過洛兒，心裏卻是記下這筆賬了。耀雲國的人，都是這般無禮的嗎？真是可憐，堂堂一國的皇子，能無端驕傲成這樣，也難怪夏錦文昨日是那樣的反應！她給小老虎理理那塊老虎金牌，拿過宇文拓遞過來的寶珠給他把玩。小老虎來了興致，脖子一伸，安靜地玩著寶珠。
蕭慕灃卻一眼看到了他衣領露出來的那塊陵玉，當場冷笑：“原來是我們耀雲國的陵玉啊！北齊的人都戴上我國的特產玉佩了！”
雪茜靜靜一攏小老虎的衣領，淡聲回答道：“可不是！在大夏國的街頭瞎逛，整個玉器店裏看了一圈下來，竟找不到半個可愛的物件。老板偏說，耀雲國來的陵玉價格最是便宜，也喜好刻些禽獸鳥蟲，買一個當做小玩意兒給孩子玩著，倒也好！太貴重的北齊玉，怕孩子擔不起！”
蕭慕灃臉色一邊，已經是陰沉了。而夏錦文偏偏滿麵含春的一張笑臉，對雪茜這一番話一點訓斥的意思也沒有。隋瑭章淩他們也是麵上含笑，眉眼齊舒。
關注著這邊情況的那些官員也都暗自納罕這位侯爺夫人的牙尖嘴利，麵相如此平凡，倒是十分機靈。誰都看得出蕭慕灃是意圖羞辱北齊，這位夫人卻如此輕鬆地反將了一軍。這一番話，倒把那個陵玉貶得一文不值。說是怕北齊玉貴重，孩子擔不起，但在場的哪個看不出來，就那隻小老虎手裏拿著玩的寶珠還有胸前掛著的那塊金牌，哪一樣不是貴重萬分？
百官正伸長脖子等著看蕭慕灃是怎樣大怒的，卻聽夏錦文輕輕一笑，半垂著眼，雙手在袖下輕攏道罪：“殿下請恕罪！我家夫人最愛說玩笑話，這陵玉還是小兒挑來挑去選了好久才買下的！”說完，半合著的眼輕輕一抬眼皮，看向雪茜的目光帶著幾分笑意。
這看在其他眼裏，卻成了他對自家夫人的寵愛了，連這原本該是半是責備的話語都消融在那輕輕一瞥中，憐寵之情洋溢其中。這清逸侯對自己的夫人，倒是十分好啊！
夏錦文笑著問小老虎：“洛兒，可喜歡先前買下的玉佩？”
小老虎忙點頭，這可是爹送給他的第……第幾樣禮物來著？
蕭慕灃麵色仍未舒緩，冷冷地看著夏錦文。
“如今各國間相安無事，彼此貨物往來，是十分正常的！就好比今天大夏國的大皇子婚宴，空氣中繚繞的香氣本侯聞著就覺得十分熟悉，應該是從我們北齊國運來的極品香料燃出的。”夏錦文說道，看了一眼已經走到這邊來的舒遠。
舒遠躬身行禮：“侯爺所言不錯，確實是為這次大婚大皇子殿下親自選中的北齊香料。北齊國的香料，品質極好，所以……”
夏錦文點頭，看向蕭慕灃，笑道：“耀雲國的陵玉，當初本侯出使耀雲時，曾得到郝王贈送了一塊。這些年來，一直隨身帶著。隻要是好東西，自然不分是哪國的，天下人共有才是好事。四皇子殿下，你說是不是？”
“侯爺此話說得對，”驀地插進一道聲音，渾厚低沉，引得眾人都看過去了。那人從偏殿入口走了出來，一身明黃的龍袍，臉上梨渦初現，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有精神。他笑道：“天下的山川奇瑰之物，都是大家可以共享的，不分國界！就好比是我們大夏國的樂曲，這些年來傳往北方一樣！”
雪茜整個人一怔，抱著洛兒直直看著那個正走過來的那個人，心裏一舒，雙眼已經細細在他的臉色上打量起來了。他看來，似乎比上次一見，更好了！他的身子……好嗎？
百官齊齊跪了一地：“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夏錦文傾身一拜，笑道：“陛下，今日氣色大好！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蕭慕灃也躬身一拜。這個老皇帝他實在是看不上眼，但父皇在他出發前，曾說過，讓他好好收斂脾氣，尤其是不能在禮數上被大夏國的皇帝看不上。他們耀雲，若想與北齊國的大戰取勝，必須得借有大夏國的兵力！
“都免禮吧！”皇甫文昊因了昨夜的喝酒，今早起來比平日裏晚了許多。不過，這幾年，他一向是不上早朝的，今日早朝拖延了一些時間，眾臣見他出現了也無心關注他的晚到。畢竟，出現了總比不出現來得好！
舒丞相就跟在他的身後，直起身子就派人將上座的椅子擺好，請皇甫文昊坐下。皇甫文昊卻對夏錦文身邊站著的雪茜有了興趣。夏家的家主大婚，似乎也沒幾年！若沒有記錯，當初他派人送過去的禮，還是大燕後在世時給夏家下任家主準備的禮物！時間過得確實是飛快，但……就算他是病糊塗了，也不會認為，一對成親才幾年的夫妻就有了那麽大的孩子了！
難道是……未婚有孕，生了孩子才成親的？
皇甫文昊暗自想著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可是看著那隻小老虎手裏抓著個亮澄的寶珠玩耍，偶爾扭扭小身子，著實可愛！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伸出一隻手對著夏夫人懷裏的小老虎招手，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幾近哄騙一般說道：“來，過來這邊！”
雪茜喉頭一緊，人一怔神，幾乎忘了怎麽反應。她隻和麵前的這個“父皇”呆了不過幾日，那兩日裏，他們倒是時常坐在一起，一起用膳，一起說話。他最常說道的就是雪茜母後，說起她時語氣較平常來得更淡然，但其中會是掩不住的顫抖。其次，他就喜歡問她的過去生活，她的喜好，她的相交朋友等等，好似要在幾日之中就要了解她十七年來的生活！
至於他自己，他很少說起。即使是她問到，問到他的身體，他也是淡淡的一句帶過，幾分不在意，幾分不願浪費時間在說自己上麵。她對他的了解，隻知道，若是當年大燕後沒有死去，雪茜也沒有被送走，他會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疼愛自己的妻兒勝過自己！
那一日，她被舒遠帶回了丞相府。那一夜，她輾轉想了許久，最後還是不忍心那個剛剛失而複得女兒的父親傷心，所以，派了塵聞去宮裏通知他自己還活著。一晃到今天，中途隻有一次，她在皇子府裏見過他一眼，慌慌張張的甚至連話也沒能說上。上次，他還能認出自己是誰，這一次……
宇文拓靜默地看了似乎慌神的雪茜一眼，上前一步，擋在她的麵前，低聲說道：“放開洛兒。”伸手從她懷裏接過洛兒，把小老虎放在地上。在其他人看起來，似乎是這個侍衛幫著自家的夫人一樣。
雪茜這時也將心緒平複，看了退開的宇文拓一眼，慢慢蹲下身子，和洛兒麵對麵說著悄悄話：“洛兒，去那邊，看到那邊的爺爺沒有？要有禮貌，記得打招呼！”她抬手摸摸小老虎的腦袋，又理理他脖頸上掛著的小虎頭金牌上明晃晃的金鏈子，才示意他過去。
洛兒轉頭看了皇甫文昊一眼，又很快地轉回頭來看著雪茜。
洛兒印象中真的是很少跟這樣年紀的大人打過交道。前段時間，父皇生病不能見他，他每天都跟著皇叔太傅。有一兩次，皇叔要出宮去，撇不開他，就順帶拎著他上了轎。那個時候，皇叔就去見一個胡須白白的老爺爺，那個老爺爺見了他都會給他糖吃，然後說“長大了、長大了……”然後就會有一個漂亮姐姐帶他去玩。不過，皇叔總說他應該叫漂亮姐姐“阿姨……”
娘親讓他過去……
他隨即抬頭看向一邊的夏錦文，輕聲喚了句：“爹……”
夏錦文半合著的眼輕輕一閉，點了點頭。
好吧！父皇說，要聽太傅的話。每一句都要聽！
洛兒轉過身子，邁開一小步，又邁開一小步。一步一步，朝著站在那邊的皇甫文昊走過去。然後立定，嘟嘟的身子輕輕一動，雙手合攏，行了個禮，脆生生道：“皇帝爺爺好！”別說洛兒笨，剛才那麽多人跪下，他已經知道這個爺爺就是爹說的大夏國皇帝了。他和父皇真不一樣，父皇很少笑，長得很好看。這位皇帝卻一直在笑，臉上還有兩個圈圈，長得笑眯眯的……
“真有禮貌！”皇甫文昊上前，將小老虎拉起，細看他的臉。捏在手裏的小手肥乎乎的，軟綿綿的，讓人生出一種感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索性就遂了心裏的願，一把將小老虎抱在懷裏，直起身子，輕聲輕語和他說著話：“你幾歲了？”
“洛兒五歲了。”
“哦！這麽大了啊，是個小男子漢了！”果然！他一眼看向那邊優哉遊哉站著的夏錦文，果然不是成親後生的孩子！繼續問道：“洛兒在這裏玩得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