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輕小說の>血族獵手> 黑堡的暗影之篇:第十一幕 啟程

黑堡的暗影之篇:第十一幕 啟程

  「魔法到底是什麼?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就算你去問白堡的教授們,十個教授也會給你十個不同的答案。你所問的和『什麼是真理』,『什麼是靈魂』一樣是充滿了分歧的問題,我沒法給你一個準確的回答,能提供給你的只是我自己的理論和意見而已,即使這樣也沒有關係嗎?」諸葛瀛說。

  他正站在經由他改造后的「米諾陶諾斯的迷宮」前,注視著光粒組成的迷宮道路進行推演。

  他是這次「四聖」計劃的總負責人,出人意料的,這個重要職位竟然並非由范布倫局長親自來承擔,而是由諸葛瀛這個外人來負責擔任,這在剛開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但當范布倫局長表示自己將與士兵們一同奔赴前線因而不能擔任主帥后,騷動也就逐漸平息。

  范布倫這麼做是有相應的理由的,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容許他繼續擔任主帥。不過他依舊是這支軍隊的靈魂,這一點與他是否擔任主帥無關,只要他還活著就不會有任何改變,所以他在前線同樣能夠更好地激勵士氣,穩定軍心。

  至於選定諸葛瀛來擔任戰略指揮的理由,則是范布倫出於對諸葛瀛能力的信任。諸葛瀛作為他曾經門下最優秀的學生,也如今鏡湖社的社長,范布倫相信,現在的情況下如果有人能代替他充當這次遠征軍的大腦,諸葛瀛絕對是不二人選。

  諸葛瀛被稱為算無遺策可絕不是誇張的說法。

  這不是因為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因為他的所有計劃都進行過數以千次記的推演籌算,他考慮了各種可能遭遇的情況,並對每一項都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這種可怕的運算能力和對敵人的行動預測都精準到令人害怕的程度,在這一點上就連他的老對手暗影社主席克羅羅也甘拜下風,稱他為狡詐的白狐。

  這一次他同樣進行了無數次的推演籌算,可他還是不放心,因為他很少遇見這種極端的情況,所有情報幾乎一片空白,既不知道敵人的數量也不清楚敵人的行動模式,只能根據地圖進行估算預測對方可能的部署,這讓每一次的推演都存在大量不穩定因素,每一支執行隊的每一次的行動都是在冒著的巨大的風險,這導致在他獲得更多切實的情報之前,他所能做的只是制定防禦對策,把這些不穩定因素可能造成的損害降到最低。

  「沒關係,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認為魔法到底是什麼?」洛安把軍刀橫在膝前刀刃,彈動刀鐔,刃口出鞘一寸,清冽的刀光從鞘中流溢而出。

  諸葛瀛在大廳的指揮室內進行又一次的推演的時候,洛安問了他:「魔法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

  他並不怎麼感到意外,其他人都在忙著出發前最後的人員調配,因為諸葛瀛是這次行動的大腦,所以他不能離開房間,而洛安作為臨時執行官總長是第一線的總指揮官,需要他在正面遇敵之前保持自己充盈的體力,所以他也在房間內待命,現在房間在里只有他們兩個人,這氣氛總在促使兩人說些什麼。

  「是『道』。」諸葛瀛繼續看著眼前的地圖,頭也不抬地給出回答。

  類似的問答在他們學生時代就已經進行過很多次了,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是現在的情形還是讓他們想起了那段一同學習的時光。

  「何為『道』?」洛安繼續追問。

  「既為『天道』亦為『道途』。所謂『道術』,所謂『魔法』對我而言並無不同,不過是尋求『天道』途中偶然所獲得的成果,在我看來不尋求『天道』轉而研究魔法的大多數人都是捨本逐末。就好比為了攀登高峰而苦練鉤鎖,結果卻沉迷研究拋出鉤鎖的技藝,反而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這就是我的看法。『魔法』或『道術』都只是通往『天道』的向標。」

  「我的想法和你大相徑庭。對我而言魔法本身就是勇氣啊」洛安站起身抽刀出鞘,尖銳的蜂鳴響動四周,刀身上繁複的花紋在空氣中微微泛光。

  「當我第一次觸碰這柄『破曉』的時候我父親就告訴我:『我們是對抗邪穢的尖兵,是毀滅那些不潔之物的利爪,只有我們流血犧牲,世間才能安寧。』那時我還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這些話很酷,覺得能和邪惡對抗的父親非常了不起。可他在跟我說完這些話幾個月後就死了,死在一個無足輕重的受污者手裡,而母親也在一年後隨他而去,這讓我的整個童年都活在對受污者的恐懼和憎恨中。每一個黃昏我都會驚恐地躲進房間,每一個夜晚我都會提心弔膽地縮在被子中發抖,我感到每一處陰暗的角落中都藏有他們在竊竊私語,每當夜晚降臨他們就會從陰影中爬出來恣意狂歡,整晚整晚地放聲狂笑。」洛安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

  「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說我因為失去父母而遭受過重的打擊,導致精神失常,後來我才知道我沒有瘋,我只是看見了幽界和現實的交點,愈是年幼愈是孤獨的孩子就越容易注意到那些。後來我叔叔把我送到了白堡,他大概很高興能甩掉我這樣一個包袱,而我也同樣很高興能離開那些什麼都不理解的大人。在白堡第一次學會了魔法,那時火焰第一次在我掌心中跳動,把我手掌和指頭都燒得皮開肉綻,直到老師發覺情況不對才制止了我,老師看見那樣嚴重的傷口來安慰我,可我卻笑了。」

  「是啊,我記得。」諸葛瀛說,手邊標記地圖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來「那時我覺得你是個十足的怪胎,還覺得你腦袋有問題,可到現在想來,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發笑。」

  「因為那火焰驅散了我內心的恐懼,那些在我耳邊縈繞不斷的聲音在火焰燃起的那一刻停止了,那讓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是有能力對抗那些受污者的,這給了我莫大的勇氣。對我來說魔法就像是一把鐵錐,讓我砸開了恐懼構成的牢籠,正在清晰的看向這個世界。在那之後,我知道了還有更多的孩子和那時我有同樣的遭遇,他們至今仍活在對那些不潔之物的惶恐不安中。」洛安輕輕搖頭,「可我們不該恐懼的,真正應該陷入恐懼的——是它們。」

  寒光一閃,流溢的刀光重新歸鞘。

  「這就是你拼盡全力也要發動這場戰爭的原因?」諸葛瀛像是終於把運算告一段落,抬起頭看向洛安,「為了將那些孩子們從恐懼中拯救出來,給這時代畫上一個句號?」

  「也是為了人類。」

  諸葛瀛面露諷刺:「老師說的沒錯,你和老師是同一類人。你們為了理想,為了保護人類可以不顧犧牲,不擇手段,你們每向前踏出的一步都沾滿了同伴的鮮血,為了勝利你們可以把自己的生命都至於不顧,你們是真正的強者,同時不管對於敵人還是對於同伴而言你們都是魔鬼,在敵人被徹底摧毀之前,你們前進與犧牲的步伐都永遠不會停下。」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這次還答應幫我?」

  「就是因為都知道我才答應幫你,否則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為你們的計劃而死。」諸葛瀛放緩語調嘆了口氣。

  「前進總是伴隨著犧牲的。」洛安說。

  「什麼時候你也學會老師的口頭禪了?也讓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吧,如果為了這一次的勝利會犧牲掉白堡的所有人,你還會做嗎?」諸葛瀛問。

  聽見這個問題,洛安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我會做。」

  諸葛瀛像是早就猜到了洛安會這麼回答,露出無奈的笑容。

  「那你一開始就不該發動這場遠征,而是應該把整個白堡連同黑堡的遺迹全都炸了!」諸葛瀛目露凶光,「這也是我最難認同你們的一點,你們在乎的只是『人類』整體,為此你們可以毫不猶豫地捨棄個體甚至部分集體。要我說,只有極度冷血的劊子手和瘋子才會做這樣的事情。」

  接著諸葛瀛又嘆了口氣,從桌子後面走出來,張開雙手,自嘲地笑笑。

  「可是現在,我竟然也成了你們中的一員。」

  「當劊子手的感覺如何?」

  「還不壞,其實在這段時間的合作中我逐漸有點理解你們了。」諸葛瀛在洛安身邊坐下,那情景像是多年以前兩個青澀的少年吃力地爬上白堡的頂端,坐在塔頂的邊緣眺望遠處落日的餘暉。

  這些年他們都改變了許多,信念的分歧讓他們分道揚鑣,但現在一個相同的目標讓他們重新走到了在一起,同樣的難題讓他們對對方的處境感同身受。

  「敵人實在太過強大,數量又與日俱增,想要對抗它們就不能有任何猶豫和軟弱,想要摧毀它們就連人性都要捨棄。你和老師都走在戰鬥的最前線,也最先明白了這個道理,你們跳入前線吼聲如雷地與敵人搏殺,那時你們不僅是在戰鬥也是在悼念那些死去的人們,死者們的意志不斷給予你們力量,你們捨棄的越多就背負得越多,你們也就越加強大,所以你們戰鬥,不停的戰鬥,代替死去的戰友不斷的戰鬥,直到把所有敵人徹底打垮。」

  「真是沉重的人生啊。」諸葛瀛嘆了一口氣。像是詩人感嘆嚴霜中盛開的梅花,那麼堅韌,那麼孤獨,在肅殺霜雪之中盛開綻放。

  「硬要說的話,這便是我們這種人的命運吧。到時間了,在這最後的時間裡還能和你聊天,我很開心。」洛安站起身,提刀走向大門。

  「洛安。」諸葛瀛看著他的背影像是察覺了什麼,開口叫住了他,「等這次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晨曦森林吧,當初我們一起埋下的信,是時候把它取回來了,在那之前可別在死了。」

  「好啊。」洛安點頭,背對著諸葛瀛伸出大拇指,「一言為定。」

  兩個並肩而行的靈魂,終於在分別十年之後重新走到了一起。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