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堡的暗影之篇：第五十幕 心斬

  激烈揮舞的劍刃化作疾風與熾熱的鋼鐵相撞，接連不斷的劍刃交鳴聲如密集的鼓點。兩人的交鋒從接觸的瞬間就進入了白熱化，在劍刃的風暴中雙方的意識已經無法思考，因為那實在太快，快到如果等待意識思考再去行動就一定會被對方斬殺。所以，只能交予戰鬥的本能與身體本身，對於每一招該斬哪裡？如何斬切？這些問題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地。

  這種情況是異常的。這樣高速的戰鬥在刀劍的交鋒中應該在一瞬間就決出勝負，只要攻擊被格擋、偏斜或是彈開，那一瞬間的破綻就會奠定死局。要彌補這一瞬間的破綻就必須要以數倍的速度和反應去修正，或許成功一次兩次的人是會有，不過僅僅是那樣就已經足以被稱為技藝超絕的劍豪，但是將這過程繼續延長十倍呢？

  那就必須數十次，數百次連續不斷地去修正那一瞬間的破綻，還有反擊之後破綻產生新的破綻。速度會隨著時間的延長越變越快，每一次修正下一次就需要數倍於這一次的速度，最後會變成人類所根本無法企及的神速。

  只有雙方都擁有那樣的神速，才會讓交鋒陷入長久僵持。

  除此之外，還有更為異常的事情正在發生。

  在戰鬥中洛安的慣用手已被斬斷，身體也被切開，雖然不至於立即致命但那絕不是能夠忽視的傷口，毫無疑問洛安正在死去。

  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展開戰鬥，對決四支刀刃與劍技卓絕的劍聖，說是處於劣勢都太過勉強，根本就是自殺行為。

  但是洛安做到了。

  他甚至壓制了劍聖·立花嚴道！

  沉重的斬擊當頭落下迫使立花嚴道交錯劍刃格擋，但在接觸的一瞬間除了佩刀「雷逐」外，三柄骨刃盡數折斷！熾烈轟鳴的刀刃壓制「雷逐」逼近立花嚴道眉心的裂目！

  「了不起！」

  立花嚴道毫不吝惜地給予稱讚，將洛安推飛出去。雙方各自拉開距離，在剛剛短暫數分鐘的攻防中兩人的速度精神都提升到了極限，各自尋找喘息之機。

  「英傑喲，汝師從何人？」立花嚴道笑問。

  「不好意思，我的老師對劍術沒什麼興趣。他更中意簡樸效率的短刀，所以關於劍術我並沒有師承。」洛安同樣微笑回答。

  往昔的劍聖與當世的英傑，在死斗中以劍交心，如果不是雙方已為仇敵，想來也會變成一樁美談吧。

  「無師自通竟能達到如此高度，汝不僅是英傑，更是天才啊。」立花嚴道低頭嘆息。

  「……真是憾事。」

  「是啊，真是遺憾。」

  雙方微微低頭向對方表達尊敬，隨後屏息凝視。

  決死之機已至。

  那一瞬間彷彿無限漫長，光輝，憐憫，信念，榮耀，憎恨，敬佩，各式各樣的感情在那瞬間轉瞬而逝，因立場與宿怨成為仇敵的兩人，在短短數分鐘的交鋒后彷彿相識多年的故友。

  刀刃無聲地劃過。比起之前諸多激烈精妙的招式，這一刀顯得無比樸素而簡潔，僅僅只是橫向的一斬，輕描淡寫，如同夏夜的少女纖指輕撫劃開水中的明月。

  立花嚴道佇立在洛安身旁緩緩收刀入鞘，沒有再斬之意。

  「秘劍·心斬。贈與汝餞別之禮。」

  洛安應聲倒下，胸前的裂口血液噴涌。被劃開的明月就是洛安的心臟。

  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能說清楚，連當事人的洛安也只是隱約察覺到了。

  「……因…果……反轉，必殺……之劍，確實，見識到了……」

  洛安手中寶劍「破曉」的光芒熄滅，燃燒的烈火歸於黑暗。流出的鮮血匯聚成泊，洛安的意識也漸漸消散在虛無中。

  突然，兩枚銀輝彈頭擊入立花嚴道的身體。彈頭卡在了如板甲般變形生長的肋骨上，衝擊力令他大幅後仰。在他緩過神之前，瓦列里如同一頭蠻牛般衝撞入他的懷中將他從洛安身邊撞開。

  「趁現在！」

  數名偵察組的成員衝上前搶走洛安的遺體，逃往來時的方向。戰場依舊混亂，陷入混亂的人數依舊有數百人，只有少數幾個清醒過來配合千夏行動。

  洛安死了，遠征隊的失敗已成定局，至少讓還能離開的人脫離戰場。這是瓦列里最後的期望。

  「我拖住他，快走！」

  事態容不得任何猶豫，千夏只能堅毅地扼腕點頭。

  「願英魂與犧牲隨吾等前行！」

  隨後轉身追往偵察組撤退的方向。

  「……唔唔……！」

  立花嚴道的上方兩隻手掌抓入瓦列里的肩膀，一劍刺穿了他的腹部。

  「礙事。」立花嚴道轉身把瓦列里踢飛出去。

  很快瓦列里又掙扎著站起來，擋在立花嚴道面前。

  「我不會讓你從這裡離開的。」瓦列里嘴中含血，咬牙切齒地說。

  立花嚴道卻再次笑了。微微抬頭，噴湧出磅礴的殺意。

  「今日第三次了。汝等的決意，真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