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大奇異之篇:第十三幕 詛咒者的過往
視角人物:受詛咒者克羅米
當我踏上甲板時,他正在那裡。迎著海風張開雙臂,讓蒼白的髮絲在風中繚動,閉上雙眼感受和熙的陽光照耀在身上——他一直喜歡那樣做,自從我將他帶離那個地獄的那天起,他就喜歡那樣做。
他說:「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我隱約感覺這是我一直想要的東西。」
陽光下的笑容是如此耀眼,和過去判若兩人。但我腦中不自覺閃過那一晚的畫面,疏離,惡寒與恐懼悄然爬上背脊。
是的,我不知道我眼前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當我在那晚逃出設施時,我發現了他。倒在血泊之中,子彈貫穿他纖弱的身體留下大片血污,但真正駭人的是他身旁的景象——數十名安保小隊成員的屍體橫卧堆積阻塞了通道。強烈的血腥衝擊撲面而來,連身為醫生的我都難以接受。那是直觀擺在眼前的殺戮、鮮血與死亡,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過是一個不到十六歲的孩子。
一想到在之前他們每天都在過著這樣的生活,我就為自己參與進這樣一個項目中而感到恥辱和作嘔。我之前究竟是對怎樣歇斯底里的瘋狂視而不見,甚至成為這慘劇的幫凶。
在良心的驅使下我想要把那孩子的屍體帶出去安葬,就在那時候,他站了起來。
我可以肯定他確確實實是死了!沒有人能在心臟破碎,頭部中彈,肺部撕裂,生命特徵完全停止的情況下存活!但他確確實實站起來了!
他的眼裡閃爍著光,古奧的經文在他左眼之中旋轉,身上的傷口彷彿沒有發生過般癒合——我從未見過那樣的癒合方式,簡直就像是拭去塵土般將傷痕抹去。恢宏的威光從他身上散發而出,宛若一位在污泥血腥中初生的神明。
我不知道眼前的是否還是那個少年,或是別的什麼東西佔據了他的身體。但他確實活過來了。那時我並沒有機會考慮這意象中背後的含義,我只覺像是鬼使神差般的念頭主導了我,我要不惜代價,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把他平安帶出設施。
後來想起這個念頭簡直荒謬,不是因為我後悔賭上性命,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我保護的必要——絕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他。
當我們穿過員工通道乘坐電梯離開地下設施時,六名士兵黑洞洞的槍口便對準了我們。可下一刻,他們立刻開始自相殘殺,懷揣滿腔怒火將上一刻的同伴置諸死地。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發生,最後倖存的那一名士兵哭喊著對不起,一邊淚流滿面一邊將短刀刺入胸膛。
在最後一名倖存者也倒下后,那孩子若無其事地赤足踩著血泊走到屍體邊上抽出短刀,把手伸入屍體的胸腔像摘一顆蘋果一般摘下心臟,隨後大快朵頤。
他全程一言不發,像只是在做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異常事態的衝擊依然沒有驅散我腦中的想法,我背起他在隔離壁壘升起來前逃離了設施。緊接著我便看見自己身後燃燒起巨大的光輝十字,橫貫夜空,像是要把整片天空都點燃焚盡。
我感動驚懼,恐慌,不知所措,對我而言那彷彿是末日審判的開端。但他由始自終都只是看著,既不驚慌也不咆哮,雙眼如無波古井毫無波瀾。
我過了很久才明白他當時為什麼會那樣,他那時就彷彿是個嬰兒般毫無思考,僅僅是在遵循著本能行動。
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對他進行再教育,讓我感到吃驚的是他學得非常快,短短一年時間他就成為了一位博學的學者,在醫術方面他甚至超過了我。
再往後的一年多時間裡他的行動涉獵範圍廣泛令我瞠目,甚至在今日稱為了幻影劇團的團長。我無法想象他到底渡過了一段怎樣的經歷。
「你的狀況好些了嗎?」少年發現了我,轉身問道。
「嗯,好了不少。最近也不再需要鎮痛葯了。」我撇了一眼右手小臂纏繞的繃帶。那裡面是鐫寫了經文與特製的藥膏——很好地遏制我身為【狼人】體質的副作用。
「那就好。要是救命恩人的情況惡化,我會很難過的。」少年露出開朗的笑容。
聽到救命恩人這個詞,我不經意間打了個冷顫。或許叫救命恩人的是我才對,那一晚如果沒有他的同行,我說不定早就死在了設施電梯里。
「準備得怎麼樣了?」我為了甩開胡亂的想法而轉移話題。
「馬上就要結束了。這邊的事情也總算是能告一段落。」少年回答說。
「你怎麼知道這裡一定能找到你要的東西?」
「我不知道,但我有預感。今天是盈月之時,我要找的東西一定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