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夢，醒了
夏崇昌派了穆羽與清靈一同前去盈客樓，剛進盈客樓就遇見了仇苑錦。
仇苑錦見清靈過來，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清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身後的穆羽也嚇了一跳。
穆羽立即將清靈護在身後，怒喝道：“大膽，敢對公主無理！”
“穆羽，沒關係。”
清靈此言一出，穆羽也不再好說什麽退回到清靈身後，卻仍然警惕著仇苑錦。
清靈絲毫不介意麵龐通紅的五個手指印，也不怒，隻淡淡道：“仇姑娘，我隻是來看看梓老板，麻煩通報一聲。”
仇苑錦真的是恨死眼前這個女人了，一雙眼睛瞪著清靈似要把她活吞了一般，“梓大哥把命都搭給了你，你如今可好，瀟灑地嫁去東越成了太子妃。”
“你說什麽？梓大哥他怎麽了？”之前天澤與夏希玨都的確說過梓宸半條命都沒了，她以為隻是他倆添油加醋，況且摘星穀那麽多能人異士，怎麽也不會讓梓宸這個少穀主有事，可聽仇苑錦這麽一說，才知道他傷的有多重，才真正的慌了神。
仇苑錦此刻也顧不上什麽大家閨秀知書達理了，抓起清靈的手腕，惡狠狠地盯著她，“我告訴你，不管你是公主還是誰，都離梓大哥遠一些，不要再傷害他，否則我定不會饒了你！”
清靈輕輕用力便甩開了仇苑錦的手，低頭看看自己被握紅了的手腕，仇苑錦是真的生氣，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氣，看樣子她對梓宸是真的很好，這樣子就算自己離開也便放心了，淺笑道：“仇姑娘，我不過是來看看他，算是道個別，以後便再也不會與他相見，你便放心了。”
仇苑錦想了想，這才言辭緩和下來，緩了緩氣，說道：“就算你不來見他，梓大哥也很難渡過這一關了，能醫梓大哥的神醫趕不過來，你記住，這些都是你造成的，他若有什麽事，我定要你與她陪葬！”說著，仇苑錦紅了眼眶，看來說的竟是真的，梓宸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
清靈不再多言，徑直走向梓宸的屋子，穆羽則是識趣地守在了門口。
知道清靈來了，路秋楚憶薰沈少阜都趕了過來。
梓宸的屋子裏彌漫著血腥氣與草藥的氣味，床上的人麵色慘白，零星幾道血痕顯得觸目驚心，氣息微弱，感覺隨時都會撒手離去。
清靈的眼淚隻一瞬間便如決堤一般奔湧而出，一個勁地往下流，卻哭不出聲，大概是她記憶中頭一次體會到痛徹心扉是什麽感覺，已經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一步一步走上前，跌在了梓宸床榻邊，想去握他的手，又怕弄疼他。
這就是自己的傑作，因為自己連累了他，她不知道該用什麽去彌補他，因為她馬上就要嫁給別人了，遠在東越，恐怕今生今世永無相見之日了。
這麽想著，本來止住的眼淚又順著臉頰滑落，滑落的那麽慢，清靈多麽的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這一滴淚若是流下便已白頭，也算是與梓宸白頭到老。
仇苑錦見這個樣子，臉凝的快滴出血來，果然，應該在外邊就把她趕走的。
楚憶薰上前，亦蹲下，湊到清靈耳邊，輕輕搖了搖她，“姐姐，你先別哭，梓大哥他傷口太多了，還沒有處理完，讓路秋繼續為梓大哥處理傷口吧。”
“我來吧。”
清靈聲音極輕，輕到自己都快聽不清了，路秋卻明白，把清理傷口需要的東西擱在了清靈麵前，帶著眾人出去了，楚憶薰自然是不會走遠，她擔心姐姐，路秋便陪她一起呆在門外。
清靈深深呼了一口氣，幾乎是強忍著顫抖的雙手解開梓宸的衣衫，而解開衣衫的那一刻，清靈呆住了，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怨可以把一個好好的人折磨成這個樣子，密密麻麻的傷口布滿了梓宸的胸口，有的傷口已經化膿發炎。
清靈抿著嘴極力忍住眼淚，怕淚水落在他的胸膛弄疼他，是啊，連讓清靈落一滴眼淚的地方都沒有了，她恨，卻無可奈何，那些傷害梓宸的人，她現在都無可奈何於他們，所以隻能恨自己。
清靈拿起紗布欲為他清理傷口，但碰到他的一瞬間，感覺到他輕輕抽了一下，是疼的，梓宸的臉一瞬間變得比剛才更慘白幾分，皺著額頭，細密的汗珠就順著淌了下來。
清靈看著梓宸的那俊秀的麵龐，突然停了手，突然覺得她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他，恍若隔世，心跳漏了一拍，隻覺得一段段記憶的碎片從腦中湧了出來，像要裂開一般難受。不自覺退後一步，打翻了放在腳邊的瓶瓶罐罐，嚇了自己一跳，也從剛才的難受中解脫出來。
聽見聲響，楚憶薰與路秋同時衝了進來，看見地上的狼藉，又見清靈麵色慘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正欲一問究竟，清靈卻開了口。
“小薰，路秋，幫我準備銀針，和一些藥物，我要救他。”
說完，便從一旁的書案上借了紙筆墨，寫了一些藥名，便交給了楚憶薰。
楚憶薰與路秋自然不會有異議，也沒多問什麽。
清靈在屋內繼續幫梓宸清理傷口，與東越太子的婚期在七天之後，大概醫好了他他也不會那麽快醒來，但是保住命沒問題，來得及。
五日五夜，清靈衣不解帶，幾乎不眠不休守在梓宸身旁，施針行藥，而梓宸也確實有了好轉，傷口不再化膿，隻不過反反複複，偶爾夜間還會發熱。
這日，仇苑錦來看望梓宸，端了清粥小菜給清靈，看清靈救了梓宸也是心存感激的，而且清靈馬上就要嫁人了，她也不想與清靈再鬥氣。
但進來卻發現清靈正在桌子上埋頭寫著什麽東西，眼圈紅紅的。
清靈發現是仇苑錦進來，點頭笑了笑，折上了信，見仇苑錦手裏端著的粥，知道是給自己，說道：“仇姑娘，多謝你了。”
仇苑錦把托盤放在桌子上，不耐煩道：“我不過是看你救了梓大哥……”
“仇姑娘，小薰心直口快，但並沒有什麽壞心眼，我知道往日裏她對你有所衝撞，你不要與她計較。”
仇苑錦冷冷笑了笑，“我自然不會與她一般，你放心。”
清靈見仇苑錦似有猶疑，開口問道：“仇姑娘是有什麽事情想問我嗎？”
仇苑錦看清靈發問了，也不再拐彎抹角，“你……恢複記憶了嗎？”
清靈怔了一下，搖搖頭。
“那你如何懂得醫道？”
清靈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隻不過覺得這樣可以救他，便這麽做了，他沒事便好，何必糾結那麽多。”說著，清靈整理整理衣衫，把信伸向仇苑錦，“仇姑娘，我也該走了，這封信麻煩你在梓宸醒後幫我交給他。”
仇苑錦也知道這幾日，夏崇昌幾次派人來催，都讓清靈巧言拖了過去，現在距去東越和親隻剩兩日，再不回去怕要出亂子了，也沒多說什麽，隻說道：“我會的。”
“他半夜還是會發熱，一定要注意一些，我留了藥方，外敷內用的都有，好好照顧他。”清靈深深歎了一口氣，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忍不住回眸向梓宸看去，這一眼再不舍得挪開，隻盼望是滄海桑田，但清靈能做的隻有把他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之中。
梓宸似乎是感受到了清靈的即將離開，睡得很是不安穩，口中喃喃，“不要走……我求你，不要離開我……”
淚滑落，悄然落下，清靈幾乎就忍不住要回去握住他的手，告訴他，她不走，她會一直陪著她，可若是這樣，他會死，縱然他是摘星穀少穀主，但如何敵得過一個九五之尊。
淚斑駁，悲歡交錯，悲的是自己無法與他相守，歡的是他活了下來。
清靈啊清靈，你自身難保，能保得住他此生平安已是盡力，再多就隻能是奢望了，你與他緣起於此，緣盡於此，兩人以今日為界，從此以後便是陌路，不會再有任何瓜葛。咫尺天涯，便是這個距離了吧，他明明就在你眼前，觸得到他的心，卻摸不到他的臉龐，從今以後這個人，這雙手便再也不會屬於自己了。
清靈這麽告誡著自己，卻止不住一顆顫抖的心，就在回過頭要離開的時候，直直倒了下去，若不是一旁的穆羽眼疾手快，怕是屋裏的還沒好，外邊這個又要摔重傷了。
多日的不眠不休，就算是鐵人也要倒下的，清靈身心俱疲，終於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清靈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在梨花樹下喚著母妃，細看過去，那人竟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小姑娘一下子撲進了那女人的懷中撒嬌。那個小姑娘還有個哥哥，她最愛纏著哥哥比武。後來，小姑娘長大了，跟著師父去了邊關行軍打仗，卻遭到埋伏掉入了雪窩，自己僥幸活了下來，母妃與哥哥卻永遠離開了自己。
夢中還有一個似桃花源般的地方，那裏的人說這裏叫摘星穀，那裏的少穀主對那個姑娘很好，可以說是寵在手心，兩人雖然互生情愫卻不敢言說。在一個山洞中，姑娘答應嫁給那個少穀主，卻又離開了他。
而就在這時，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