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漸漸揭露的謊言
沈開遠對於女兒的不告而別氣惱得難以忍受。頭一天女兒才答應去辭職,緊接著便留下一封不知所雲的信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怎麽不讓他又氣又急。
“哎呀,我說你到底著什麽急?”
花沁茹看著滿屋子亂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丈夫,不由出言埋怨:“雲落不是說了嘛,她就是臨時去出個公差。過幾天就回來了,你在這兒轉個什麽勁兒?”
“什麽出差。我明明讓她去辭職,她偏偏要去出差,這不是擺明了跟我對著幹?這都怪那個姓淩的,雲落從小到大就沒有忤逆過我。現在好,讓這個姓淩的給教壞了吧。”
“聽聽你這無理的話。雲落是小孩子嗎?誰都能把她教壞了?你先靜一靜。”
“靜?我靜不下來。她跟個男人去出差,萬一……你說我怎麽對得起她媽媽。”
沈開遠使勁搓著手心,仿佛能把沈雲落搓出來似的。
“開遠,我覺得,你對雲落談戀愛這件事,怎麽那麽不冷靜?”
花沁茹看著丈夫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終於忍不住說。
“什麽不冷靜?我很冷靜啊。我就是反對她跟姓淩的小子談戀愛。”
焦躁的心情令沈開遠覺得口幹舌燥,他指著桌上空了的茶杯,示意要喝茶。
花沁茹遞過一杯熱茶:“孩子大了,男婚女嫁原是平常事。再說了,雲落不過是談談戀愛,又沒做出格的事情,你怎麽就那麽大反應?”
“我反應大?”沈開遠喝酒似的一口將茶飲下,重重地將杯子頓在桌上:“你忘了星醉做的好事?為了個男人,對自己的姐姐做出什麽事來了?我想想都害怕。平日裏你還慣著她。如果不是你偏執,她會有樣學樣的欺負雲落?”
“哎,怎麽又是我的錯?”
“不是嗎?”沈開遠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妻子:“從來你就不喜歡雲落。我知道,你嘴上沒說過,可你對沁芳的死始終耿耿於懷,你內心裏是在怪雲落,你總認為是雲落害死了沁芳。”
“你瞎說什麽啊。”
花沁茹不自然地別過頭去:“我怎麽會怪雲落?姐姐死的時候她還不到五歲。”
沈開遠冷笑一聲:“沁茹,我們這麽多年夫妻了,我對你也算是了解的,不要再撒謊騙我了。我知道你是出於對沁芳的愛,才會對雲落心生嫌隙,在你心裏,你始終覺得那天的意外是雲落造成的,就是因為雲落要鬧著去湖邊,才會不小心落水,才會害得沁芳溺水而亡。所以,我一直也沒有怪你,也一直安撫雲落,說你隻是更喜歡星醉,並無其它。可我萬萬沒想到,星醉會變本加厲,她在你的庇護下對自己的姐姐怨恨漸深。我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要說是為了那個小子?可以前沒有他的時候,星醉就總是處處挑雲落的刺,究竟是什麽原因?”
“其實……開遠……”
花沁茹眼神閃爍地看著他。
“其實什麽?你倒是說啊。”
“其實,星醉一直都記得沁芳是怎麽死的……所以,她也……”
“什麽?”
沈開遠駭然大叫:“她,她記得?不可能,她才四歲半……所以她才……你,你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啊。”
“那麽說,她一直都知道你是她小姨?你,你,你也瞞得我夠了。”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花沁茹著急辯解道:“你還記得那年,星醉剛剛考上藝術學院去住校,你出了趟遠差,就在你剛走沒幾天,星醉就病了,她們班主任幫著我送她去醫院住院。就在那天晚上……
花沁茹清楚地記得,那是剛過完國慶節不久,天氣開始轉涼,周圍的人都穿上了厚外套。她卻在醫院裏急得滿頭大汗。醫生說星醉是因肺熱感冒引起了炎症,孩子小不會照顧自己,又沒跟老師說,拖延了病症才嚴重起來,估計要住院治療幾天。
班主任走後,花沁茹獨自守在星醉的病床邊,看著女兒燒得通紅的小臉,嘴唇幹燥得都起了皮,她的心裏又急又痛。她拿棉簽沾了水,輕輕地潤濕女兒的嘴唇。
星醉突然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花沁茹高興得輕喚:“星醉,星醉。媽在這裏,沒事啊。”
不料,沈星醉雙眼直勾勾地盯了她一會兒,含含糊糊地冒出一句:“小姨,“小姨,你不是我媽。”
說完,她便又沉沉睡去,花沁茹卻如五雷轟頂,抖得如狂風中的一片落葉,手裏的棉簽打著璿落在地板上。
原來,星醉一直都記得,那麽小的年紀她竟有那麽深的記憶。她知道父親瞞著她們姐倆,將母親偷龍轉鳳了。那麽,對於花沁芳的死,她又知道多少?
花沁茹已手掩嘴,看著病床上的小人,她不敢問,星醉的脾性她是知道的。雲落一向愛說愛笑大大咧咧,星醉卻是人小鬼大不苟言笑,把一切都藏在肚子裏。隻有一條,她們姐倆是一樣的,那就是但凡她們不願說不願做的事情,天塌下來她們也是抱定主意的不說不做的。
再說,這偷換母親的事又不是什麽好事情,她不提,花沁茹也不願再問。最好就當什麽都不知道。
“你是說,就這樣了?事後你也沒再問?”
“我才不問呢。她第二天醒了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我幹嘛要去揭她傷疤?”
沈開遠無語地望著妻子,好半晌,才悶悶地冒出一句:“咱們這個家,都叫謊言給害了啊。”
“這是謊言沒錯,可最初,咱們也是為了不傷害孩子才編造的謊言啊?雲落溺水後住了那麽長時間的醫院才緩過來,還忘了當時發生的一切。就為了不觸及這個傷痛,咱們才一致同意撒這個謊啊。”
“可是,我現在發現,我們似乎做錯了。”
沈開遠在妻子身邊坐下,眼光茫然的看向遠方,思緒也隨之飄遠。
“開遠,你要知道我們是在保護孩子……”
“保護?保護得她們互相憎恨?為了一件根本與雲落無關的禍事,妹妹無端端的去憎恨討厭姐姐。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這到底保護了誰?”
“開遠……”
沈開遠抬起手,打斷了花沁茹的話:“別再說了,讓我靜一靜,我要好好的想想,想想這些年我對你的縱容究竟釀下了多大的禍患,還有多少謊言是需要去補救的。”
沈開遠站起身往書房走去,花沁茹的手握了個空,冷冷的空氣從指縫間流走,卻將她的心髒吹得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