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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南國混亂,左後把政

  城南的五裏居建於河畔,遠離鬧市毗鄰青山,周圍小橋流水,零星分布幾處農家。


  忘憂茗縱馬馳近五裏居,便見院門敞開,門口的小廝迎過來牽了馬,自有人引她入內。


  小徑兩側竹枝修長,幾聲鳥啼平添生機,穿過竹林便是草堂,仆從卻不引她入內,而是向右拐向一處垂花拱門。


  推開虛掩的碧色門扉,眼前陡然變得開闊,仿佛遮眼的幕布陡然被揭去,明亮而闊朗,觸目所及皆是盛開的秋菊,紅的、黃的、白的、紫的、粉的乍然入眼,如打翻了顏料盤,在陽光下絢爛奪目。


  繽紛的色彩綿延不盡,直至極遠處的山腳。


  花海之間,蒼靈著一套玉色長衫孑然獨立。


  那小廝退出垂花拱門,忘憂茗便朝蒼靈行去。腳邊是形色各異的菊花,千姿萬態觀玩不盡,重重花瓣自在卷舒,如荷花、如芍藥、如瓔珞、如繡球,瑩潤堆疊,盛美靡麗。


  花.徑蜿蜒至一方八角亭前,蒼靈引她進去。


  及地的帳幔已被卷起,置身其間便被如海秋菊環繞,香氣盈盈。忘憂茗驚歎於眼前景色,亦疑惑遠赴北域的蒼靈為何會突然出現,張口便問:“你怎麽在這裏?這花園是你的?”


  “是我朋友的園子,她精於園藝,以此為生。”蒼靈自矮腳桌上取了杯酒遞給忘憂茗,自己亦舉樽,道:“說好重陽對酒,我來赴約。”


  她的側臉籠罩在夕陽的光影,溫雅清貴,從容不迫,仿佛此事再平常不過。


  然而“赴約”二字道出時,忘憂茗心底還是忍不住一顫,某種久違的感覺襲上心間,卻朦朧莫名。


  蒼靈千裏赴約,怎可不盡興?她亦舉樽飲盡,笑容明朗:“那麽,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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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時窗外啼鳥陣陣,明媚陽光自窗縫漏進來,投了橫斜光影。床邊的矮凳上放著銅盆,裏麵水溫得正好。


  她洗漱畢,推門出去時但見日光滿庭,屋簷下鳥籠洞開,幾隻金絲雀正在簷間撲騰跳躍,趴在欄邊的貓倦懶出聲,十分愜意。


  忘憂茗眯了眯眼,閉目負手在屋前來回踱步,將臉沐浴在陽光下。


  “忘姑娘,你醒啦?”清脆的女聲入耳,她睜目看去,便見白豆蔻穿著鵝黃半臂,下麵乳白色的襦裙,頭發梳作雙鬟,正俏皮看她。


  忘憂茗覺得意外:“豆蔻,你也在這裏?”


  “我本來在桐花樓辦事,聽說昨天公主來京,就過來了。”她輕輕幾步跳過來,揚起裙角輕旋,俏皮靈動:“昨晚公主很高興,她很久沒那麽開懷了。”


  忘憂茗便問:“蒼靈呢?”白豆蔻道:“公主有事出門了。忘姑娘如果沒事,我陪你上街逛逛?”忘憂茗欣然答應。


  草堂中的早飯做得清淡,正合忘憂茗宿醉之後的胃口。白豆蔻俏皮甜美,飯間說說笑笑,倒是有趣。


  兩人飯後縱馬進城,忘憂茗怕遇上熟人,便戴了帷帽。兩人往西市逛了一圈,便步入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乾明街。這裏曾是前朝禦街,本朝曾有位性好熱鬧的皇帝在此喬裝開店,賣種種陶瓷擺設,傳為一時佳話。


  而今的乾明街上商鋪林立,隨便挑出一個來,不是有著海內皆知的名頭,便是有數百年的曆史,口碑極高。比如兩人剛剛走進的妍衣閣。


  妍衣閣的主人是木槿的母親忘湄。


  忘湄出身書香世家,父親是朝內名儒,長兄忘鴻也是名噪一時的才子,她自幼受書香熏陶,卻對衣飾有更加濃厚的興趣。當年她出嫁時親手做的一套嫁衣不僅繡工高絕,裁剪設計無不精妙絕倫,驚豔了無數賓客。


  成婚之初夫妻琴瑟和諧,誰知她誕下木槿不到兩月,卻發現丈夫與青樓女子暗通款曲,那女子亦結了珠胎。


  忘湄心氣極高,便提出和離,搬離了夫家,獨力撫養木槿。


  情場婚事的失意並未影響忘湄太多,她用半年時間做了套廣袖飛羽裙,名動京城。而後便開了妍衣閣,諸事親力親為,每年隻做四套衣服,卻都是巧奪天工的極品,妍衣閣由此一躍成為京中衣飾鋪中的翹楚。


  十幾年後的今日,妍衣閣已成京中權貴小姐們最愛的成衣鋪。縱貫南國,忘湄隻設兩家分號,其間每件衣服她都曾過手,無一不是上品,毫無瑕疵。


  忘憂茗來妍衣閣的次數並不少,多是為木槿而來,如今攜白豆蔻再入此門,依舊驚歎於霞衣蟬帶的華美衣飾。


  閣中女夥計認得忘憂茗,便忙進去通報,不多時她出門道:“小姐在和沈家千金說話,一會就出來。”


  “哪個沈家?”


  “吏部尚書沈大人。”


  忘憂茗會意,便同白豆蔻挑衣服,心思卻有些起伏不定。


  吏部尚書沈從嘉是太後左婉的人,數月前她隻是從五品的吏部郎中,如今一躍而成尚書,聽說還有入相之勢。


  吏部掌管官員任免,左氏自得便宜,而六部之中除了兵部外,其餘都被左氏掌控……況其間多是左氏子弟,左婉未免也太貪婪了些!

  陡然想起昨天蒼靈說起的事情,心下又是冷笑——左氏倚重內侄左凱,封官加爵春風得意,誰知數日前左凱卻在宮裏遇刺重傷,實在諷刺。縱然皇室凋敝,這南國的江山,哪是那麽容易就能易主的?


  左婉借垂簾之名篡權,自掘墳墓之舉不斷,京城之中如今已是暗潮雲湧。滿城風動,暴雨怕也不遠了罷?


  如此也好,待左婉自尋死路,巫夜複國時也少了一大隱患!

  待挑罷衣裙時,木槿也迎了出來,將兩人引至雅間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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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春堂歇了兩日,忘憂茗出入小心,也不開堂診病,隻是安心養身。


  早起後她喝了清甜軟糯的桃花粥,便在院中閑閑散步,看那一樹木芙蓉淩霜綻放,心想這樹實在可愛。既可予人陰涼,開花後也能叫人賞心悅目,若用它入藥,也可解毒消腫。


  正自出神,忽聞有客造訪,梧桐匆匆進門回報說來訪的是蒼靈。


  忘憂茗微訝,出門便見有輛馬車停在跟前,蒼靈自車內掀起軟簾道:“我去拜訪一位朋友,你有興趣同去麽?”


  “拜訪誰?”


  “京中雲霄子。她或許知道些十方的事。”


  忘憂茗聞言大喜,便登車同行。車內桌上擺了茶盤,蒼靈倒了一杯遞給她,忘底綠嫩,茶湯透徹清亮,忘憂茗嗅著高爽的香氣,笑道:“是六安瓜片?”


  蒼靈點頭,幾分揶揄:“也是不錯的藥材。”兩人相視而笑。


  城東崇德坊中有處不起眼的院落,與周圍一般無二的青牆紅瓦,朱漆大門。


  蒼靈遣退車馬,上前拍門,片刻後有個中年男子探頭出來看了看,閉門又進去了。再過片刻,那人過來開了門,請她們進去。


  院落並不太大,正屋的兩側是廂房,門扉緊掩。正中的那間前後通透,依稀可見後麵的花圃。


  有位女子躺在矮榻上,就著穿堂的微風觀玩一方奇石。聽見腳步聲,她撐著身子坐起來,倦懶道:“蒼靈?稀客。”


  那男仆上前奉茶,蒼靈便在她對麵的蒲團上落座,介紹道:“這位是忘憂茗,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雲霄子將忘憂茗打量一番,轉而看向蒼靈:“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罷,又想問什麽。”


  蒼靈笑了笑:“沈從嘉新近升了吏部尚書。”她的目光掃過長案上的奇石,沉聲:“我聽說她有位胞妹叫沈初荷,不知她現在何處?”


  “沈初荷?她不是進宮為妃,八年前就鬱鬱而終了麽?”雲霄子訝異挑眉。


  蒼靈笑著不置是否,撚著手中一枚念珠,緩緩道:“那你可知她與哪些人來往?特別是,是否與端親王交往?”


  端親王君恒是先帝胞弟,賢德仁善早負盛名,甚至曾被議儲。先帝登基後不久便封她親王之尊,元佑二十四年南音太子被廢,端親王亦受牽連,削爵貶為庶民,同廢太子一同流放南疆。這些年來她銷聲匿跡,從未踏足京城,據說是已看破紅塵入了空門。


  雲霄子漸漸收了懶散笑意,目光轉為銳利:“沈初荷的情況這邊倒有不少,隻是,你打算用什麽交換?”


  “她現在的下落。”


  雲霄子很感興趣:“她居然沒死?那倒能解我不少疑惑。成交!”轉而看向忘憂茗,“你呢,想問什麽?”


  忘憂茗微微欠身:“一個名叫十方的和尚。”


  “十方?”雲霄子挑眉,“打聽過她消息的人倒不少,隻可惜我這裏對她了解不多。忘姑娘想問哪方麵?”


  “她的樣貌身材,身世背景,隻要與她相關就好。”


  “要求倒不高。你打算用什麽交換?”雲霄子挑眉。


  未待忘憂茗說話,蒼靈已道:“她是我的朋友。”雲霄子愣了愣,片刻後失笑,招手叫那男仆過來耳語一陣。


  片刻後男仆手執一幅畫交在雲霄子手中,她緩緩道:“十方在京城待的時間極短,當時不曾特別留意,隻知她與忘府那位老夫人有過來往。後來有位女人尋她,作了這幅畫像。”她將畫卷展開,交到忘憂茗手中,續道:“她原本並非和尚,而是個雲遊采風的書生,叫靳淮遠。”


  忘憂茗接過那畫卷,便見上麵是個倚梅獨立的書生,長相俊美,左眼似是重瞳,右耳耳垂處有顆惹眼的紅痣。


  她瞧了一陣,驀然渾身一震,細看之下不由大驚——這線條勾勒的筆法,與師父的筆法何等相似!

  靳淮遠……她擰眉努力回想,往事浮光掠影,倏然定格在道觀中的小榻上。師父昏睡之中秀眉微蹙,輕聲喚道:“淮遠……”柔情纏綿。


  忘憂茗似是不可置信,陡然握緊了畫卷,急切問道:“畫這幅像的,是不是左雲炎?”


  雲霄子也是訝異:“你認得她?”


  她是我的師父啊!忘憂茗心緒激動,卻還是未亂方寸,點頭扯出一抹笑意:“謝諸葛姑娘。”心中卻是驚疑不定——


  關於師父的傳說中,她深愛的書生不治而亡,而師父卻來此尋訪她的足跡。淮遠……那樣深情纏綿的低喚,十年蹤跡十年心,她深愛著的書生終是做了和尚消失無蹤,化身十方。


  而今師父故去,十方又在哪裏?她雲遊四方,莫非真曾洞悉巫夜的秘密?

  深秋九月,山間多已偷換顏色,楓忘紅烈如火,綠忘轉成墨色,澄黃的樹忘還未脫落,三色交織連綿,蔚然成畫。


  忘憂茗與蒼靈立在左雲炎墳前,相對無言。


  許久,忘憂茗收了傷感心緒:“風冷了,走罷。”蒼靈立著不動,卻扭頭看她:“你想她麽?”


  忘憂茗默了默,走過去輕撫著冰冷的墓碑,笑容中竟有蒼涼:“你會想你娘親麽?”依著墓碑坐下,指尖輕輕拂過刻入石碑三分的字,忽然牽了牽嘴角。


  師父就沉睡在下麵,不似父王母後葬身火海,不似幼弟音訊全無。如果想她,還是能來探望的,這足以令人欣慰。


  人生之中,本就不會有人永遠陪你同行,差別隻在於道別的早晚而已。


  她仰頭瞧著湛遠碧空,起身時背挺腰直。蒼靈寬袖白衣,突然道:“回去讓秋琳跟著你吧?”


  忘憂茗訝然,蒼靈道:“左雲炎寫信托我照顧你,有秋琳時刻保護,我也放心。”她忽然頓住聲音,身影倏然挪動,從十數丈外的叢林間揪出一位樵夫。


  漆黑的烏木扇柄抵著樵夫咽喉,蒼靈臉色冰寒:“誰派的?”——山風吹起她的衣袍獵獵飛舞,烏木扇如同沉黑的短劍。蒼靈渾身殺意難斂,銳利緊逼,全不似往日的內斂溫和。


  那樵夫眼中升騰起驚恐,身子筆直僵硬,聲音沙啞的“啊”了兩聲。


  蒼靈冷笑一聲,扇子拂過樵夫身上幾處要穴,掌心勁力發動,動彈不得的樵夫飛起而後落入一叢濃茂的灌木中。


  忘憂茗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蒼靈臉色漸而和緩,道:“走罷,盡快離京。”


  “怎麽回事?”


  “左太後的人,似乎衝你來的。”蒼靈皺眉。忘憂茗便隨她下山,回頭道:“那個人逃走怎麽辦?”蒼靈渾不在意:“會有人處置。”


  一路無言,進城後忘憂茗迅速到回春堂取了給如蘭姐弟買的小禮物——從珍玩閣挑的一套石雕十二生肖、一套精致的戲曲人物瓷像和從妍衣閣中給如蘭選的衣裳,而後叮囑顧掌櫃看好醫館,便孑然離開。


  出城後縱馬疾馳一陣,果見蒼靈在道旁酒肆中等她,一人一騎,不見隨從。


  忘憂茗目光掃過周圍,不禁感歎蒼靈的暗衛藏得實在隱蔽。


  從京城至雲澤,沿途山川錦繡,晚秋天氣漸寒,黃忘連綿不絕卻還未掉落,滿目澄黃令人心曠神怡。


  蒼靈帶著忘憂茗遊山玩水而過,令她眼界大開。譬如古怪奇絕的險峰石山,雲蒸霞蔚的巍峨峻嶺,如詩如畫的偏居村落,煙水迷蒙的世外仙境,或寧謐或壯闊的景致令忘憂茗心中積鬱盡散。


  有種陌生的情緒在滋生,如春草蔓延,卻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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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雲澤已近十月中旬,容城街旁的銀杏皆已純黃。一場雨夾雜著寒風,吹落黃忘無數,厚厚堆疊在路邊,踩上去十分鬆軟。街上行人加了厚衫,三三兩兩的賞景,茶樓酒肆的窗戶皆是洞開,觀者無數。


  忘憂茗瞧著滿街銀杏,隱約品味出容城的獨特韻味。


  從扶歸園出來時她撐了竹骨傘疾行,寒風裹挾雨絲吹過來,漸漸覺出幾分蕭瑟,卻令人神識清明。


  到得住處,當歸兩月沒見忘憂茗,甫一見麵便攀在她身上,道盡喜悅與擔憂。是夜兩人生了爐火,擁被坐在床上說話到深夜才抵不住困意,昏然入睡。


  次日推窗望外,煙霧迷蒙雨絲冰涼,雨還未停。


  兩人飯後翻箱倒櫃,將些保暖的厚衣服尋出來,打算再上街買些衣服。


  雨點打在院裏芭蕉忘上,淅瀝不止,忽然響起叩門聲,當歸撐傘出去開了門,便見秋琳一身勁裝,正立在門口。


  她發絲上沾了點點雨珠,臉上卻笑意盈滿,進屋道:“忘姑娘,公主派我來保護你。”


  忘憂茗便道:“那以後你就住在這裏罷。正好待會去買些衣服,你這一身穿出去太紮眼。”


  秋琳看看自身衣飾,失笑:“習慣了這身打扮,倒沒注意。”她上前幾步,臉色微有凝重,“公主讓我轉告,昨夜得到的消息,皇帝被太後囚禁了。”


  “什麽!”忘憂茗和當歸同時驚訝出聲。雖然左太後篡位之心路人皆知,但她這也太操之過急吧?


  秋琳冷笑:“小皇帝上朝時,有隻鴿子從她衣服裏飛出來。眾目睽睽之下左太後十分氣怒,斥責皇帝貪玩不思進取,讓她在宮中思過半年,期間由她攝政。哼,誰知道那鴿子怎麽進去的。”


  “滿朝文武無人反對?”


  “有幾位前朝元老替皇帝求情,卻沒爭過太後。”


  “定親王呢?”


  “定親王名曰輔國,在左太後打壓下沒甚權力。何況她本就缺乏決斷,也覺得左太後處罰不錯。從始至終,聽說她毫無異議。”


  “毫無異議?”忘憂茗覺得有意思。


  先帝親命的輔國重臣居然是這樣的作風,是她掩藏太過,還是她本就庸碌無為?念及先帝寵妻過度,能令後宮幹政,養虎為患,致使今日的局勢,卻又覺得也許本就是先帝識人不明。一時揣測不定。


  先帝重感情,世人皆知,然而朝政天下,豈是能讓感情主宰的?感情用事,惡果自食!

  冷雨依舊淅瀝,幼帝被軟禁的消息長翅膀般飛出京城,沒過兩天就傳遍了雲澤。


  據說事後有位言官執意為幼帝求情,被太後一頓怒斥,險些貶官。那人不屈不撓,惹得太後大怒,終是尋了個由頭令她鋃鐺入獄。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引得百姓議論不止。


  不知京城中和其她州郡是何情形,在容城之中,消息抵達時經幾番添油加醋,已然變了味道。消息如一方巨石投入湖中,頓時引起軒然大波,在有心人的催波助瀾下,民怨沸騰。


  有些消息忘憂茗無法探知,卻能猜到大概。和蒼靈說起此事時,蒼靈隻是笑了笑道:“時機未到,靜觀其變。”言語之間卻隱然有局勢在控之態。


  素來輕佻風流、行事張揚的左言之倒是收斂了些,不似先前那般驅車橫行街市。幾次偶然碰麵,左言之依舊戲語笑顏,似乎幼帝被軟禁的事情與她毫無幹係。


  忘憂茗心中惦記十方的事情,也無暇理會左言之,同林夫人聊了左雲炎過去的經曆,卻無任何線索。


  時光如指間細砂流走,院中忘落草枯,蕭瑟肅殺。


  隆安元年的第一場雪便在這肅殺之中悄然降臨。


  忘憂茗晨起時裹著披風推窗望外,雪珠子被風裹挾入窗,幾乎迷離雙眼,落在臉頰冰涼。她拉起毛領護住臉,觸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幾株花樹如雪傘舒張,緊鄰牆跟擺著的花盆皆被雪覆蓋,起伏的輪廓悅目,院中積雪平展如新,像是鋪了鬆軟的雪毯。


  目光越過牆頭積雪和隔壁人家的屋頂,隻能看到漫天飛舞的雪花如春日裏隨風揚起的柳絮,天空中鉛雲如扯絮,不見半隻飛鳥。


  這場初雪在昨天半夜悄然到來,積雪已有兩寸,卻無停下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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