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驚現金龜,左氏過往
元宵過後,當歸隨同吳掌櫃回京,左言之自京城歸來,便遣人將雲清顏接到水殿別居之中,水墨陪同前往。
雲清顏到達水殿時並未見到左言之,而是由花姬相陪,安頓了住處後,花姬將幾個瓷瓶和一封信交給她。
一溜八個白瓷葫蘆瓶,瓶口除了軟木塞外還封了蠟丸,信中一張小箋,上麵說此毒危險,讓雲清顏謹慎。
雲清顏埋首兩日,大致辨出各自功效,心中大為驚駭——
與璿璣散相似,這些藥粉也算邪毒,其功效多為侵蝕神智使人形如傀儡,或是令人發狂如野獸凶猛,抑或如蠱蟲般控製他人。更有甚者,令人變成毒人,旁人與之接觸便會中毒,從而禍害更廣。
在南國秘典中,記載著相似的毒物,不過那些早被禁止,從未在這世間出現過。眼前這些毒物顯然與南國毒術同出一源,用藥材質和劑量卻更為凶狠。
是誰將這些密藏地下的邪物引了出來?而他的用意,又是什麽?
總感覺……這些東西和南國有莫大的關係!
雲清顏臉色鐵青,坐在梔子花旁的竹椅上,手中握著一張鬆花箋,上麵列明瓷瓶中毒物各自的功效。
夜色深濃,月光如練,和暖的地氣令梔子花開得正盛,繁茂的枝葉間清香四溢。
手中的鬆花箋早被掌心的汗水浸濕,雲清顏如石像般呆坐了半個時辰,眉目緊鎖,紋絲未動。
遠處山林間幾聲夜梟銳鳴傳至耳邊,她驀然回過神來,起身想要回屋,抬頭便見垂花門旁倚著一人。
門邊的爬山虎和紫藤花交纏相繞,在月色下別有韻姿,左言之一襲靛藍長衫抱臂靜立,眉目間布滿疲倦。
他似乎已站了很久,雲清顏甚至懷疑她呆坐在竹椅之前他就已經站在了那裏,抿著薄唇不發一語。
她胸中有許多驚駭疑問想說,起身時雙腿卻已發麻,站立不穩險些跌倒。左言之身法迅捷,縱步上前將她扶住。
屋內燈燭明亮,窗邊梔子花的氣息隱約送來,芳香素雅。
雲清顏將八個瓷瓶擺在左言之麵前,逐一說了各自的效用,末了補充道:“這些效用隻是我推測的,也許實際用過後,結果會更加可怖。”抬頭便見左言之臉上已結滿寒冰。
輕微的“哢嚓”聲傳來,左言之手中瓷瓶被捏碎,他忙發動勁力,藥粉盡數落入旁邊的水甕中。
雲清顏大驚,忙看過去,但見水麵上浮著淺黃色的粉末,並無異象,這才舒了口氣。幸而藥粉遇水不溶,若像千日醉那般,遇水相溶升起霧氣,豈不糟糕?
她忙將幾個瓷瓶收起,封上蠟丸,瞪了左言之一眼。
左言之見她這幅謹慎模樣,不由失笑,麵上寒冰淡了幾分,問道:“這些毒藥也是源自南國?”
雲清顏搖頭:“南國從不產此類邪毒,不過它們與南國毒術同出一源。”她盯著左言之,目光灼灼:“這些也是來自宮裏?”
“閻羅藤是來自宮中,其餘的卻是來自桃源郡和西南邊一些地方。”
桃源郡地處南國西側邊陲,緊鄰陌水,其間山明水秀,盛產的是滋補的藥材,怎會有這些邪毒出現?
至於西南邊,南疆密林中的毒物也很出名,其中潛藏著不少製毒高人,不過會製出這些邪毒為禍百姓,背後大抵有人指使……她忽然一個激靈——無疆太子被廢後便是流放南疆,還和五毒教有所牽連,這些毒莫非與他有關?
抬眼瞧著左言之神色,她心中雖駭浪翻覆,卻也未提,隻拿指尖劃著桌麵。
左言之皺眉許久,神色凝重:“這些毒能不能解?”
雲清顏搖頭:“不能。”製毒人隻取其毒性,不考慮結果,毒藥所用的藥材中,大多都是無藥可解的劇毒。想將它們化解,談何容易?
左言之似已料到這樣的答複,聞言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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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水殿別居回到自家住處時,雲清顏依舊有點心神不寧。
南國滅國的事似乎牽涉很多,卻還是理不出頭緒。影逸杳無蹤跡,知情的左婉姐妹身居高位,她又如何能從她們口中探得實情?細思之下,不免有些灰喪。
數日夢中皆回到南國故國,或是兒時的幸福時光,或是滅國時的慘烈廝殺。夢境顛倒淩亂,荒誕錯雜。倏然又至廣闊的呼戎草原,她與雲墨並肩立在蜿蜒的河流旁,看鷹擊長空。
無垠的原野間草浪起伏,有成群的灰兔啃食綠草,猛然有蒼鷹俯衝下去,捉了隻灰兔疾飛。
夢境戛然而止,雲清顏猛地醒過來,睜眼盯著頭頂的軟帳,隻覺心中有什麽蠢蠢欲動,卻一時滯澀。
她按住急劇的心跳,細細回思方才那夢境,腦中靈光一閃,忽然笑出聲來——
雄鷹擄兔,多麽熟悉的場景!被左怡困擾了那麽久,她怎麽就沒想到這法子呢!
憑她單薄之力,想要捉住左怡拷問實情自是難比登天,何況左怡是太後胞妹,真要讓人捉了她,如何能夠善後?可如果左怡不是被人捉走的呢?
也許她某天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什麽東西捉走,像那隻灰兔一樣呢?
楚天落養著的兩隻大雕浮上眼前,那樣高達九尺的神物氣力極大,敏捷迅猛,捉走左怡自是易如反掌,堪比蒼鷹擄兔。何況在楚天落的精心照料下,那兩隻大雕頗通人性,選個合適的時機令它們出爪,並非難事。
那時左怡被憑空出現的怪雕捉走,遠遁碧空,左太後如何追查?
雲清顏幾乎為這想法絕倒,一時間激動難眠,直到天將亮時才眯了會兒。晨起後匆匆梳洗畢,她便帶著水墨去扶歸樓中尋雲墨。
雲墨正在院裏的山水石旁逗弄白貓,雲清顏將想法說了,雲墨被她這想法逗樂,覺得有趣。
他也不問雲清顏為何要捉左怡,隻是道:“左氏得榮國夫人封號,出入時隨從守衛格外森嚴。真想讓雙雕捉她,還得尋合適的時機。”
“左氏愛去報恩寺中禮佛上香,這幾年排場大,每回佛寺外都有大批守衛嚴格把守廟宇,常人闖不進去。但她上香時,帶入寺內的隻有婢女,侍衛全在寺外。”雲清顏手指扣著桌麵,早有計較,“報恩寺中寬敞開闊,正好雙雕俯衝疾飛。”
“而寺外的守衛裏,有誰會在意隨意飛過的兩隻雕呢?”
四目相對,各自會意而笑。
三日後,楚天落跟木槿拚完酒回到山居宅院,正愜意躺在石床上打盹,兩隻大雕驟然俯衝到他身邊,嘎嘎怪叫。
楚天落驚喜之下抱住大雕,取下雕足上的信筒,裏麵是雲墨親筆。他讀罷失笑,自去打探左怡消息,得知正月二十八她將往報恩寺上香,便去安排。
報恩寺是京中名勝,往來其間的多是皇親貴族,是以修得十分恢弘豪奢。十數座佛殿巍峨壯麗,禪堂鍾樓雄偉靜立,寺院占地數十畝,闊敞的院中方磚鋪地,可容數千人站立。
舉目但見香爐中青煙嫋嫋,彌漫的檀香味令人肅穆,而遠處碧空湛藍,愈發襯得寺院開闊雄壯。
榮國夫人左怡禮香畢,帶著侍女出了大殿,便緩緩步下長階。
偌大的佛寺中除了她和隨身婢女外別無他人,大殿中高僧的誦經聲隱隱入耳。她理了理華服,看著空蕩宏大的庭院,想到寺外森嚴的守衛,油然生出一股驕傲。
空中雲朵漂浮,有兩隻大鳥低低飛過來,她眯了眯眼,覺得驚奇——倒是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鳥,像是雕?
頓住腳步遠望,旁邊的貼身侍女亦是驚歎:“好大的雕!”語音未落,那倆大雕猛然俯衝下來,須臾即到近前。
雙雕來勢迅猛,左怡驚慌地想要躲避,然而雙雕翅膀卷起烈風,衝擊得眾人站立不穩。侍女們又驚又怕,尖叫聲連連,左氏被扇倒在地,雕爪微縮,便將她牢牢扣住。
向來自負身份行事端莊的左怡驚叫出聲,淒慘畏怖。
門外的侍衛見狀忙要追過來,卻哪裏及得雙雕迅猛?但見雙雕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地麵,待他們趕到時,盛裝華服的左怡已消失不見,徒留一地東倒西歪的侍女煞白了臉。
雙雕捉了左氏便直衝入雲霄,初時還能看到左怡掙紮求救的影子,很快便化作黑點隱沒在碧空。
天高日朗,雙雕在高空中翱翔,地麵上聽到動靜的京城百姓皆仰頭圍觀,指點著高空中的黑影,驚歎連連。
報國寺驚現怪雕,捉走太後胞妹榮國夫人的消息迅速傳開,成了茶坊酒肆的奇談。
左婉所作所為早已引得百姓不忿,而左怡仰仗太後勢力廣修宅邸、用度豪奢,曾強占土地,也令許多人不滿。京城百姓私下裏說起來,竟是人人拍手稱快。
榮國夫人專程禮佛,卻在佛寺中被怪雕捉走,一時傳作笑談。
皇宮之內,左太後左婉聞得侍衛奏報,大驚失色,下令追查。
然而雙雕出現得突兀,來去匆匆,無人知其來處,亦無人曉得其蹤跡,自是無法追查左怡下落。拷問府中侍女守衛時,皆言近幾日並無異象,不知遣出雙雕的是何人,左太後氣怒之下,將當日隨身的侍女杖斃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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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驚蟄,萬物複蘇,坤明島上的柳枝花樹漸漸抽出新嫩碧葉。寒雪融盡,濕潤的地麵上綠意點點,在暖陽下生機蓬勃。
雲清顏留在島上等雙雕歸來,無事可做,便換上輕薄的春衫,在清溪中挑揀著渾圓的鵝卵石。
春日的和風吹麵不寒,令人愜意。
空中幾聲鳥鳴傳來,正在溪旁小亭中潑墨繪初春景色的雲墨擱筆,口中一聲呼哨,那雙雕俯衝下來,穩穩立在亭前。
雲清顏驚喜之下奔過去,便見左怡衣衫發髻皆已被風吹得淩亂不堪,麵目慘白滿是驚恐,緊閉著雙眼昏迷不醒。雲清顏心中突突直跳,探過她的鼻息,雲墨便命人將左怡帶走,等她醒了再報。
雙雕奇功完成,繞著雲墨戲耍,嘎嘎叫得歡快,翅膀撲騰帶起風塵。
雲清顏目送左怡遠去,歡喜之下湊過去逗那雙雕,突發奇想:“若是騎著大雕飛一圈,感覺怎樣?”
“滋味不太好。”雲墨似是嚐試過,篤定搖頭。
雲清顏便也按下念頭,往亭中去取茶水潤喉。紫砂壺中茶水尚自溫熱,旁邊是鋪開的宣紙,上麵筆墨揮灑,是一幅巧密精細的工筆,畫的是眼前景色。
春日花發草生,蜿蜒的溪流邊,窈窕女子隨意挽著青絲,春衫明豔清麗,正蹲身戲水。她的右足浸入清涼的溪水卻不自知,隻把玩精巧的鵝卵石。
雲清顏心下詫異,低頭瞧自己足尖,果見鞋尖浸濕。再看那圖時,忍俊不禁之外,臉上不禁有些發熱。
不知是誰養的畫眉飛入亭中,熟練地立在桌上,開始汲杯中的剩茶水。
雲清顏笑了笑,放下畫卷繼續去挑鵝卵石,轉念又想起左氏來,不由蹙眉。
從未做過刑訊逼供之事,等左氏醒轉後該如何拷問?
雲清顏再一次將自己關起來閉門不出。
當年南國滅國的原因已是確鑿無疑,秦朗的故事曆來為南國皇室忌憚,若不是他,先帝也不會征調五十萬大軍出征,令那麽多人有去無返。
那麽,杞軍攻下南國王宮後掘地三尺,是為了尋找什麽呢?
左怡已將所知所見吐露殆盡,影逸見到先帝之後,還說過些什麽?雲清顏看著眼前端正擺放的通透玉龜,隻覺徹骨的寒冷,渾身似要打顫。
影逸並非南國人,他挑起兩國戰爭,而今又在北域諸國折騰,所求的,怕是不小吧?他對南國的事似乎知之甚多,如果需要,會不會再次將南國推入漩渦?
這對於複國而言,是莫大的隱患!即便南國人回到故土,根基未穩之時,若影逸再挑事端,焉知滅國的慘劇不會重演?
雲清顏眉頭緊鎖,想到這些就覺得頭疼。
如果師父還在世,也許還能從她那裏探得他的消息,可師父已與世長辭。能有影逸消息的,或許太後左婉能算一個,餘下的,也隻有蠻夷國師和九微查到的跛足和尚了。
雲清顏霍然立起身來,出門急急去尋水墨。
搜尋影逸的事情已迫不及待!左婉身處皇宮,她無法觸及,而蠻夷國師自事發後便逃匿無蹤,能夠利用的線索,唯有跛足和尚。
她尋到水墨,將此事扼要說了,便讓她傳訊於沙朗若,令九微嚴查跛足和尚下落。再將影逸畫像描了幾份,讓水墨轉交給歧陽和水含珠,查探影逸的消息。此外,也托雲墨查探關於靳淮遠的事情。
水墨起行時,雲清顏又將左怡交給她:“左怡算是滅國的元凶之一,要怎麽處置,讓沙朗若他們問問族人的意思。”
左怡休息過後精神恢複了些,此時被點了啞穴,用繩索捆緊了扔在船上,臉色灰敗。
見雲清顏與水墨交談時對她指指點點,左怡似乎能猜到自身下場,使勁掙紮起來,嘴唇張合之間,似有話說。
水墨上前解開她的啞穴,冷聲道:“你還想說什麽?”
“能否幫我轉交個東西給他?”左怡抬頭望向雲清顏,灰敗的臉上蒙了些悲傷,語音頗有哀戚。
她原本養尊處優,富態貴氣,近日來接連受挫,整個人憔悴了下去,再以如此語氣說出來,倒是可憐。
雲清顏緩步過去,命人解開繩索。
左氏手腳麻木,顫抖著伸手入懷摸索了一陣,取出枚紫玉步搖,小心翼翼交在雲清顏手上。目光在步搖上流連一陣,光芒斂去,她無聲歎息。
步搖材質上佳,外形別出心裁,上麵幾串細珠流蘇別致可愛,似是少女所用之物。
雲清顏寄居幕府時曾見過左怡年輕時的畫像,彼時她活潑明豔,長相甜美出眾。畫中的她挽著慕鴻手臂,含笑站在一叢芭蕉下,發髻之間逸出的正是這支紫玉步搖。
這大抵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吧,雲清顏心下了然。
聽幕府的人說,成婚之初他們也恩愛繾綣,才子佳人,是京中人人稱羨的眷侶。隻是後來感情轉淡,南國之事後,兩人感情徹底破裂,分居兩處,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
然而,誰又能想到,左怡竟會隨身攜帶這枚紫玉步搖?
這麽多年來,其實她從未忘卻舊情吧?即便慕鴻決絕地移情別戀,即便兩人之間已有萬丈深壑,相敬如冰多年。
雲清顏感慨之下,倒為這段情歎息。
情之一字,向來飄渺虛無,如平野間掠地而過的風,不知如何而起、而濃烈,亦不知何處會終、會淡薄。不論人心善惡,地位高低,情之所係便成化不開的執念,令人唏噓。
她握著那隻紫玉步搖,目送左怡消失在坤明湖上浩淼的煙波中。步搖已被握得溫熱,雲清顏暗想左怡與慕鴻感情的起承轉合,那必是銘心刻骨,生死難忘的吧,可最終卻也隻能承載於脆弱的簪子,消逝於一聲輕歎。
雲清顏遠眺湖麵,忽然覺得天地廣大,人生匆匆,人心感情竟是如此微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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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穀是南國禁地,因其毒瘴遍布,地勢凶險,扼殺過無數人的性命,百年來無人敢靠近。雲清顏以前從未有過奔赴鬼穀的念頭,然而送走左怡水墨之後,她忽然很想去看看。
當年杞軍曾將南國王宮掘地三尺,大抵是隱約得知玉龜的存在。一切因緣牽係在鬼穀,那麽,杞軍是否曾赴鬼穀,探尋究竟呢?
心中疑惑深濃,不親至鬼穀則無從解開。可她勢單力孤,若是獨闖鬼穀,焉能全身而退?
雲清顏苦思數日,忽而福至心靈,想起一個人來——左言之!
她拍著腦袋,連歎自身愚鈍。當年左言之曾隨軍觀戰,他對率軍的徐鏗似乎也頗熟悉,何況左言之所圖非小,對這些消息應是了如指掌。當年杞軍的行徑,他怎會不知?
主意既定,雲清顏便辭別坤明島,回到容城住處歇了一宿,便呈個拜帖到左言之府上。
春光和暖之後,左言之便已搬到位於容城的王府中居住。其府邸修得豪華闊氣,附近街巷的居民皆被遷居別處,是以王府周圍格外安靜闊朗。
青石長街幹淨整齊,沿牆植滿綠樹,藤蔓和爬山虎援引樹枝而上,在鳥鳴中春意盎然。
府門口的石獅氣勢雄武,龍飛鳳舞的牌匾下,兩溜青衣小廝整齊排列,鴉雀無聲。
雲清顏呈上拜帖,不多時便有人出來,引她從側門而入。小廝帶她走過外院,在一處垂花門外由青衣小鬟接引,走過竹林回廊,小鬟將她引至後花園中,便躬身告退。
朱紅色的門扉洞開,可以看到其間桃李芬芳。雲清顏正欲舉步入內,忽然覺得不對勁,回首四顧但見附近並無他人。
雲清顏疑惑蹙眉,覺得似乎有人看她,但是……目光流轉,忽然停在角落裏的大鬆樹下。鬆樹高有兩丈,鬆針碧翠修長,層疊的枝幹斜生低垂,幾乎覆蓋地麵,在滿園暖春中隔出一片幽涼。
鬆樹後是青灰色的矮牆,牆上一溜鏤空花窗,整齊雅致。
那花窗後矮身站著一人,黑衣隱在牆後,隻從花窗中露出眉眼輪廓,隱隱約約。
那雙眼睛!雲清顏渾身一震,匆匆幾步要走過去,那人卻倏然消失,待她走過老鬆到了花窗邊時,對麵風聲寂寂,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雲清顏頹然站在鬆邊,心情驟然起伏跌宕,此時隻覺空蕩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