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季家往事
在麵前人的緘默當中，季懷城窺探到了一種讓步。他抿了抿嘴，本就提著的心再度提的更高。片刻之後，開口說道：“半年前，我收回了季氏集團的大部分股份。”
哈？
簡如琢愣了愣，沒想到這家夥開口要說的居然是這麽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是炫耀嗎？想要告訴自己當初不走就是為了今天的發達嗎？
這事兒簡如琢是知道的，作為一個前商報記者，她還是習慣性地會關注一些商業圈裏的信息。半年之前她還在商報工作的時候，就知道季氏集團股份變動的事情。哪怕後來離職了，她也還對這件事有所關注……原因不提也罷。
季氏集團表麵上看起來光鮮，可實際上已經風雨飄搖了很多年。內部的問題根深蒂固，一層一層窮之不盡。裴家有內鬥，季家有。嚴家有經濟危機，季家也有過。這個公司，幾乎能成為所有商界家族一路發展的縮影。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季家再這麽下去的話，恐怕撐不過三代。
但現在，麵對季懷城執掌之下的季氏集團，沒有任何一個人還會說這樣的話。
他韜光養晦地撒開了自己的網，然後在時機成熟的時候，雷厲風行一舉收網，把不該存在在管理層的那些蛀蟲一個個掃地出局——包括他自己的父親，前任季氏集團的董事長。
這一舉動，至今還讓人覺得驚駭。但於季懷城而言，就像是喝涼水一樣雲淡風輕，無論在任何訪談還是報道當中，提及此事，他都溫和的像是跟此事全然無關。堪稱商界鬼才的典範，也堪稱冷血的典範。
至於他為什麽要把事情做得那麽絕，外界眾說紛紜，可實際上誰也沒辦法完全讀懂這位季家少爺的想法。包括簡如琢在內，同樣似懂非懂。
對於父親這個名詞，簡如琢是沒什麽太深刻以至於不能割舍的印象的。從她有記憶以來，那個男人似乎就很少回家。母親說他很忙，忙到連回家給她過生日的時間都沒有。小時候她還因為母親的溫柔解釋，對這種行為表示理解，但是現如今長大了……她不願意想，想起來都是心涼。
至於後來，經曆了母親被趕出季家的那件事，聽說他不久之後又再娶的消息之後，僅存的那些感情都變成了恨意。知道聽說他病了，他好像生了很嚴重的病，好像得了絕症，他離婚了……她的心裏才有了那麽一瞬間的暢快，可旋即又開始一陣陣地發堵。
話說回來。
父親對她的忽略，不代表對季懷城也忽略。從小到大，簡如琢都很羨慕他。不是因為他能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是他能經常跟在父親身邊。所以，這樣的父子關係算什麽呢？怎麽會發展到兵刃相見的仇人一樣的地步呢？
這也是簡如琢一直以來想不明白的事情。
“哦，那很厲害呢。”她淡淡回道，語氣裏是顯而易見的無所謂。
“這麽多年的籌劃，現在終於做到了，我覺得身上的擔子輕了一半，也有顏麵跟你說這些話。”季懷城輕笑一聲，擊打在人心頭卻莫名沉重，“我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萬一我做不到，做不好，當初拒絕跟著你和母親離開的決定，恐怕會直接讓我崩潰。”
這段話，季懷城說的雲裏霧裏，簡如琢聽的也是雲裏霧裏。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麽意思，可總能聽得出他在當初選擇留下的那一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
“不都是你的選擇嗎？”
“是我的選擇，也是一個最辛苦的選擇。這些年我失眠的時候，會想象如果跟你和媽媽在一起，同樣改成簡家的姓氏，跟季家這攤渾水徹底劃清界限，又會過得多輕鬆呢？但是妙妙，歸根結底我是不後悔的。即便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也還是同樣的選擇。”
季懷城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記清楚。當年的事情，是一場陰謀。這是一場內外勾結設計的局，而我們母親就是這個局裏唯一的犧牲品。”
“什麽？！”聽到這番話，簡如琢幾乎從床上跳了起來。
“當年奶奶一直想把季家給她親生的兒子，我們的小叔，但是爺爺不同意，力排眾議做了決定。但爺爺去世之後，局麵沒有人坐鎮。爸爸雖然能力出眾，但為人過於耿直，在權力鬥爭當中屢屢吃虧，疲於奔命。”
聽著季懷城的講述，簡如琢有些恍惚。她就像在聽一個完全跟自己無關的故事一樣，一時之間沒辦法全盤接受。
“後來父親總算站穩了腳跟，可小叔那一派怎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但當時他們已經無牌可出，索性就直接用了毀人名聲的陰招。誰都知道，父親最在乎的人是母親，比你我更甚。所以……”
所以，就有了當年的那件事。
簡如琢閉上眼，記憶紛至遝來。她還記得那天她高高興興放學回家，卻不知家裏依然天翻地覆。母親哭得絕望，父親暴怒的嚇人。她驚魂不定地被關在房間裏，第二天卻在張媽藏起來的報紙上看到了母親與人私通的消息。
一時之間，軒然風波。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一般，圖像報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直到母親去世那一天，她也沒有解脫。
這件事，也給年幼的她留下了無法愈合的心理陰影。雖然那時年紀小，不懂這到底是什麽意義，但是潛意識裏她開始抗拒一切肢體上的觸碰，直到最後發展成心理障礙。
“其實當時，我是真的決定跟你們一起走的。但是我不甘心，我不想讓我最親的人背負著這種不堪的名聲。我也不想看著爸爸一蹶不振，幾乎因為這件事瘋掉。你不知道，在你接受心理治療的這些年裏，他同樣也在。褚遠之褚醫生你應該見過吧？”
簡如琢在混亂之中，無意識地點了點頭。
隻聽季懷城接著說道：“他的老師，就是季家這些年一直聘請的心理醫生，也就是爸爸後來再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