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季家酒窖
“可是……”
季懷城遲疑片刻,這是一種下意識地反對。父親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酗酒度日,後來在葉姨的管束之下總算從懸崖邊把他拉了回來。從那之後他的酒就一直喝的淺淺的,尤其是身體每況愈下之後,在褚遠之的禁止之下就一直滴酒不沾。
而今天,他居然主動提起了喝酒的話茬兒。
“沒什麽可是的。”季宗申出乎意料地倔強堅持,重複說道,“你去,拿一瓶珍藏多年的最好的酒,我實在是想喝。”
話說到這裏,他迎著自家兒子吞吐矛盾的眼神,溫然地笑了笑:“如果現在還要克製自己的話,那還能克製幾天呢?去吧。”
聽了這話,季懷城身軀一震,看著父親的視線瞬間發生了變化——原來,他是知道自己知道的。
這話裏話外,對於既定的事實再也沒有任何遮掩。於生生死死這樣最熬人的命題之下,過的坦然且雲淡風輕。
“好。”
片刻之後,季懷城點了點頭,應聲離開。
但還沒等他走出幾步,就又聽到父親在身後出聲囑咐:“你看好了,一定是要最好最好的那一瓶。”
背對著的季懷城沒有看到,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季宗申的雙眸當中隱約有水光在閃爍。
……
季家的酒窖就在一樓的西北角,這是這個宅子裏唯一一個有密碼門的小房間。房間裏一進去就是一個向下延伸的斜坡,斜坡折轉過去是一條差不多坡度的樓梯,一直延伸到半地下的高度。在樓梯盡頭,有一扇厚重的、頗有年代感的木門。木門之後,就是季家從老一輩開始就精心維護的酒窖。
在很多豪門世家的心裏,酒甚至是要比珠寶還要更重要一些的東西。所謂酒品,先來是對酒的品位,二者才是喝酒之後的言行舉止。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酒品及人品這句話,都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祖輩本身就是釀酒出身的季家,在酒這樣物什上尤為拔尖。在B城很多年的傳聞當中,不乏那些季家的酒窖裏囊括了世間所有好酒這一類的內容,而且大多都說的有鼻子有眼。
這傳聞到底是真的嗎?
如果讓季懷城來回答這個問題的話,恐怕還真能給出一個篤定的肯定答案——季家的酒,實在是太多了,甚至多到一個讓旁人垂涎至發指的地步。
這不是謙虛,而是事實。
季懷城熟練地把酒窖的門打開,裏麵的燈隨即亮起。如果是第一次來季家酒窖的人,十有八九都會被直接嚇到——因為,這門後的空間,大的有些出奇。
一排排的酒架從門口向另一端延展,每一個都存放著不同年份和不同保存條件的酒液。幾乎可以說,這個世界上但凡能叫得上名字的酒,就都能在季家的酒窖裏頭找到!
但是,隻有叫的上名字的酒才是有價值的嗎?
必然不是。
相對於那些廣為人知的而言,世界上更珍貴的,還是那些極小眾甚至隻存在於傳聞當中的。
這樣的酒季家有嗎?
必然是有。
在酒窖的最深處,就有那麽一排並無二致的酒架。這酒架之上簡簡單單地擺著古樸的瓶子,甚至有些連標簽或者任何標識都沒有。這不是這些年裏頭大熱的葡萄酒,而是中國最傳統的白酒。用了及其嚴密複雜的釀造工藝,每一瓶都出自大家之手。
這些,才是在季家人心裏頭認為的,最珍貴的酒。
季懷城的腳步聲回蕩在酒窖當中,然後在這一排酒架之前頓足站住。他微微皺著眉頭,眼神在酒架之上來回逡巡,似乎在確定自己的選擇。
剛剛父親說了,一定要讓他拿最好的一瓶酒。
可最好的酒,到底是哪個?
選擇太多,反倒讓人沒辦法抉擇,尤其是在這種信息量極小的情況下,季懷城不知道應該如何對上父親的真實意圖。
這個題,太難了。甚至要比小時候,父親讓他背過酒窖當中所有酒的名字、年份、釀造工藝和成分更為棘手。
既然父親隻是想喝酒的話,那隨意挑選一瓶符合口味的酒就可以,那他數次重申的“最好”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季懷城斷定,父親讓自己選擇的答案,一定另有什麽深意。
季懷城皺著眉頭,眉宇之間的溝壑越來越深。他迅速地選擇著,又以更快的速度否定著。當他讓酒架上頭所有的酒都走完了這個過程之後,心中仍舊沒有任何決斷。
就像是文無第一一樣,酒這樣東西,似乎也沒有真真正正的明確的第一。在不同的人心裏,甚至在同一個人不同的人生階段、不同的心路曆程之下,也會對最好這兩個字有不同的選擇。
此時此刻,父親是出於什麽心情,又是在做什麽樣的思考呢?
既然是即時的心情和思考,那必然是出自於最近的現實。既然如此,那最近的現實不就是……
想到這裏,季懷城突然回過神來,眼神當中似乎有靈光一閃的模樣。他毫不遲疑地奔向酒窖的另一側拐角,內心幾乎已經完全確定了這個答案。
於一排排酒架不同,這個牆角放著的,隻有一方小桌。這小桌子就是最普通的那種木質的小方桌,上頭甚至連一點花紋設計都沒有。桌子原本的顏色已經被厚厚的灰塵所覆蓋,大抵是放在這兒後就再也沒有人挪動過。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季懷城定定的站在這張空無一物的桌子前,呼吸倏然變得有些沉重卻和緩了很多。少頃,他彎下腰去把桌子搬開,全然不在意桌子上的灰塵或許會弄髒了他價值不菲的襯衫。
待桌子搬開之後,下麵隱藏著的那片小門也隨之進入了視野——這居然是一個看似精心設計好的暗格!
季懷城跪在地上,用手掌仔仔細細地把小門上的浮土擦拭幹淨,然後動作輕緩地拉住了中間的門環。他稍稍用力,就把這木質的門片拎了起來。而在這門片之下,毫無意外地如歸還有幾乎不為人知的另一方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