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那就不吃
聽了褚遠之的話後，簡如琢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笑讓處變不驚的褚醫生心裏頭有點發毛，他略帶一點警惕性地開口問道：“你笑什麽？我說了什麽不合時宜的話了嗎？”
不合時宜？
應該……沒有吧。
褚遠之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先前的話，沒什麽問題啊，不是嗎？要不然，就是這季家姑娘笑點太清奇——那就是他控製不了的事情了。
說起來，褚遠之跟簡如琢之間根本不熟，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兩個人之間的對手戲，滿打滿算也就那麽三回。在裴家院子裏一回，在肖家客房裏一回，在裴尚予公寓裏頭一回——其中還有一回是其中一方完全沒有意識。
如今，這才是第四回。雖然他跟季懷城的關係好，跟季家也有很多淵源，但是在季家人心裏頭，這丫頭也是不能提及的名單上的一員。因此，哪怕是知道季懷城在找自己的妹妹很多年，可是這個妹妹到底以前是什麽樣子，現在又是什麽樣子，他完全不知道。
對於簡如琢的印象和了解，純粹是百分之二十的打交道和百分之七十的揣測，外加百分之十的家族遺傳判斷。
可是話說回來了，無論是季叔叔還是季懷城，都不曾有過聽完他正兒八經說完話之後，就莫名其妙笑起來的情況。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簡如琢聽罷，立即收斂起自己的笑意，連忙擺手以證清白，“沒什麽不合時宜的話，褚醫生你說的都對。我笑也不是因為什麽有的沒的，隻是因為在我的認知裏頭，你應該是個很冷清的性格，嚴肅認真理性學院派，就跟咱們第一次在裴家見麵的時候一樣，哪怕看我哭得那麽慘，說起話來也一板一眼，慢條斯理，總讓人覺得要拒人於千裏之外。”
聽到這兒，褚遠之愣了愣，旋即反問道：“有嗎？”
他可從來沒覺得自己的性格如此孤僻高冷，身邊的人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反倒是有些時候，他還覺得自己挺有幽默感的……難道是自己的認知出了什麽問題？
“嗯，之前是有一點。包括早上你來我們家，跟我說爸爸的事情的時候，我也這麽覺得。”簡如琢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不過沒想到，你這人其實也是會開玩笑的，並沒有那麽古板。”
原來如此。
敢情這丫頭是因為自己剛剛那句回答的方式，才有了這種反應。
行吧，雖然已經明了了心中的疑惑，但不得不說，這位季家小姐的笑點……還真是挺清奇的。要是這麽一點點有的沒的就能把她都逗笑，那她平常的生活一定過得很開心。
“我可從來不想讓自己活成一個那麽沒有意思的人，不過我在跟人沒有混熟的時候，也會帶上那麽一點保護色。”褚遠之一本正經地說道，“像我這麽優秀的人，如果一點門檻都不設的話，恐怕會不堪其擾。”
這一本正經說笑話的本事，可真是太有趣了。簡如琢也不知道，到底是褚醫生的說話方式正好長在了自己的笑點上，還是她因為心情好，所以覺得什麽都很好玩。
看著簡如琢笑，褚遠之雖然無奈，但也莫名有些開心。不是因為他對眼前這個丫頭有多少曖昧的好感，而是通過她的反應，能知道老爺子的狀態必然不錯，這才是真正讓他心情大好的點。
言歸正傳。
兩個人隨意地靠在餐廳的桌子上，午後陽光照進來，讓人覺得暖洋洋的，很多話在這樣陽光燦爛的環境裏頭倒也好開口了一些。
片刻之後，褚遠之喝了一口綠茶，開口說道：“早上時間不夠，再加上事態還不明朗，所以很多話我也沒來得及說。現在我想，應該是跟你說明白的時候了。”
簡如琢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早上褚遠之過來找她的時候，隻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大概，然後就被醫院的一通緊急電話召喚走了。後來來到季家，哥哥對爸爸的病情也沒有說太多。更何況在尋常人的思維當中，醫生說話的可信度總要比病人家屬說話的可信度高得多。
“季叔叔的身體狀態不是太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自暴自棄。其實他的病發現的很早，如果從那時候開始就堅持治療，控製得當的話，應該也不會這麽快就發展到這個地步。”
肺癌這種病症，並非像其他絕症一樣來勢洶洶。季宗申的病情確診的時候，隻有那麽一小塊病灶在肺葉上。可他就像是不願意給自己治病一樣，無論是對手術還是對化療，甚至是對吃藥，始終都存在著抵觸的情緒。
發展到今天……說句不客氣的話，百分之七十都是自己作的。
所以作為晚輩，尤其是知道整個病情始末的晚輩，褚遠之一直很難受。他怨恨自己沒有勸說季叔叔扭轉心意的能力，也在他病情的不斷惡化當中愈發煎熬和自責——雖然，誰也不怪他。
簡如琢點了點頭，濕乎乎的感覺又開始在眼眶裏頭打轉轉。她連忙轉過頭去看著窗外，試圖讓陽光僅存的一點熱度蒸發她眼裏頭的這些水分。
隻聽褚遠之接著說道：“到了今天這一步，所有的想當初都是沒有任何作用的，除了給我們增添壓力和負麵情緒之外。我想我們作為晚輩，尤其是看著他這麽多年如何走過來的晚輩，應該做的是好好照顧和陪伴他。你知道有個詞，叫臨終關懷嗎？”
簡如琢再度點頭，她當然知道。這四個字其實就是對她之前那些所有想法的總結，隻是直白的讓人不敢說出口。
“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褚遠之歎了口氣，“你是季叔叔牽掛多年的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多一些時間陪在他身邊。你要做的就是讓他怎麽開心怎麽來，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對於那些他不想做的，也就不要努力地讓他再去做了。”
“那他如果不想吃藥，怎麽辦？”簡如琢問。
“那就不吃。”褚遠之回答的幹脆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