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靈:生離
這一日,一個書生找上夢安居來,說是近日總也下不了筆,即使換了墨汁和毛筆也沒用,詭異的是這書生腦中記著的詩句文章越來越少。原來這書生身子不好,這幾年恐怕是趕考的唯一時間了,卻遇上這種奇怪事,心裏自然是著急。
類無煙一聽就知道是墨妖在作怪,便讓書生寫了住址就打發他去了。那書生出了裏屋,見庭院極其別致,又見其中有個白衣姑娘在聚精會神地打理,隻當她是夢安居的丫鬟,便問道:“姑娘,這庭院是你在打理嗎?”
靈犀轉了身,見是個麵容有些憔悴的書生,想著大約是夢安居的事主,便笑著點了點頭。
那書生笑道:“紅英落盡便是秋菊,秋菊未敗茶梅便露頭了,這等別致的心思和照料花兒的技巧我是學不來,隻能羨慕羨慕罷了。”
靈犀也見過許多事主了,隻是大家都急匆匆得來千恩萬謝得去,少有人停下來欣賞庭院。靈犀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便低頭道:“隻是隨意打理罷了,公子謬讚。”
那書生笑道:“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番雅致實屬難能可貴,隻是今日有事,改日一定來向姑娘請教。”說完一拱手,便出了門。
靈犀也不知怎麽,那書生寥寥幾句話她便記在了心裏,隻想著他一定還會再來,不想默默等了五六天還沒動靜。她便跑去問類無煙這書生是何人,不成想類無煙事務繁忙,這書生遇上的又是個小妖怪,竟被類無煙忘了。
靈犀趕緊拿了書生的住址,笑嘻嘻對類無煙說一聲“為姐姐分憂”就一溜煙跑到書生家去了。
靈犀不知該怎麽跟書生解釋自己貿然拜訪,就悄悄坐在他家後院的屋頂上看著書生,隻聽書生念到:“桂樹列兮紛敷,吐紫華兮布條……”
靈犀心想讀書真好,自己就很喜歡桂樹,但學不會那麽好聽的表達出來。又見那書生歎了口氣,提起筆,躊躇一會,又放下了。
靈犀知道他在為墨妖發愁,於是趁書生不注意悄悄拿了墨研,坐在屋頂上念了幾句,就見墨研中一股黑氣冒出,靈犀罵道:“你隻管自己調皮,他日日都要念書寫字的,你耽誤了他怎麽好?”就吹了口氣,把那股黑氣吹散了。
“姑娘,你爬那麽高做什麽?”書生聽見靈犀的叫嚷聲,抬頭一看卻見夢安居的那個小丫鬟竟然坐在自家屋頂上。
“我……我……”靈犀支支吾吾的,突然靈光一閃,叫道:“無煙姐姐讓我來告訴你,墨妖已經除掉了,你可以讀書寫字啦!”
“你先不要動,我想辦法扶你下來!”那書生不理靈犀的話,從屋裏搬了椅子來,小心翼翼地把靈犀扶了下來。
靈犀自然是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得說:“無煙姐姐說這墨妖隻纏愛讀書的人,相傳連王羲之都被纏過,這肯定是因為你讀書好的緣故……”
那書生笑了幾聲道:“這次是我受姑娘謬讚了,幾天前曾許諾再來夢安居,隻是怕擾了類居士,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好,好在你來了。我叫錦生,姑娘芳名?”
“我……我叫靈犀……”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姑娘好名啊!還未曾請教姑娘,我見夢安居內菊花開的甚好。這菊花易養,隻是要養到株型適中,葉片肥綠,腳葉不掉,卻很難,靈犀姑娘是怎樣養菊的呢?”
靈犀聽他問起養花,便開始滔滔不絕道:“這養菊花門道確實很多呢……”
自此起,靈犀常常去找錦生說話,又或者是錦生來夢安居看看花草。靈犀從前也有過這樣快活的日子,隻是那訴說的人隻管訴說,自己無法言語,在自己花靈被收以後,靈犀回憶往昔也分辨出仙人每日的談話還是敷衍居多。如今錦生還願意教她讀《楚辭》,裏麵有許許多多的植物,寫得極美,每每見了錦生,靈犀心裏也像開了花一樣。
“接下來我知道了,靈犀一定是跟著錦生走了。”伍安道。
天香聽到這也不想再聽下去了,氣道:“我想起靈犀求無煙姐姐那個樣子就生氣!曾經說了要永遠留在夢安居的,為了個藥罐子書生就吵著鬧著要走……”
伍安打小隻有師父一人對他好,雖然大師兄也對他挺好,但也不是日日在一處玩耍的,自然沒有過和誰情同手足的感情。他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不懂天香為何那麽生氣,隻能好言相勸道:“靈犀心裏一定也記著你們的好呢,隻是現在她要對另一個人好了。”
“從你的夢看來,那個藥罐子身子還沒好呢,苦了靈犀伺候他十五年。”天香賭氣道。
伍安見勸也勸不好,就轉向跟年大哥說話,問道:“年大哥,那類居士怎麽突然又想要找回靈犀的花靈了?”
“她沒和我說過緣由,隻是拜托我必須拿到,”年大哥忽然收起笑容道:“隻怕她已經想到要發生什麽了。”說完這句話他又開始嬉皮笑臉地,捏捏天香的臉道:“年大哥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天香想到靈犀的事,連玩也沒心思了,哼了一聲就出門了,年大哥也跟著跑了出去。伍安見他們倆都走了,心裏還在琢磨年大哥的話,想不出個所以然,心想夢安居的人個個講話都要留一半,真是急人。
這時,忽然聽到天香在庭院驚叫道:“靈犀!靈犀!你回來了!”
伍安趕緊跑了出去,見天香抱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白白淨淨的,隻是臉色憔悴,就是伍安夢裏的那個姑娘。隻見天香抱著靈犀又哭又笑的,伍安心想剛剛還那麽生氣現在又那麽快活了。
伍安側頭,卻見類無煙手中緊緊握著那個木盒子,神色緊張不安,重明站在一邊也是臉色沉重。連槐子來時也不見類無煙這樣緊張過,伍安知道肯定發生什麽棘手的事了。
“你怎麽回來了?那個藥罐子呢?”天香終於放了靈犀,問道。
“我……”靈犀囁嚅著道:“我來求類居士幫我找回花靈。”
“為什麽?那花靈年大哥不是已經找回來了嗎?”天香問道。
“已經找到了?”靈犀轉頭看向類無煙,見類無煙一臉不忍沉默不語,心想多半是找回來了,當即跪下伏在類無煙膝上哭道:“求類居士將歸還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