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舍得
左手,宋光頭和他哥對這個永遠不會記錯的。
那年,哥倆已經上小學了,爸爸被關進牛棚,媽媽去上海看病。哥倆餓的實在沒法了就去找爸爸。爸爸鼻青臉腫的出來見他們,左胳膊耷拉著腫的老高。哥倆不知道那條胳膊怎麽了,就問爸爸。爸爸咧著他那已經被打裂的嘴角笑著說:“這左胳膊太累了,我讓它休息一會兒,你們想不想學會這一招。”。
“想,想,教我們。”。宋光頭和哥哥興奮的尖叫著。他們跟著爸爸學了好長一會兒,終於學會讓胳膊休息的方法,兩人笑著耷拉著左胳膊,比著看誰學爸爸的像。後來又拿著爸爸給的5塊錢,左手耷拉著,右手拿著買來的肉包子吃著愉快的回家了。
多年後,爸媽都死了,哥倆相依為命,躺在屋裏,說起這件事,兩人都下了床,又學著左手耷拉的樣子在屋裏走著,走著。哥哥先哭了,宋光頭跟著也哭了。。。。
宋光頭故意問這個問題,故意把左胳膊寫成右胳膊,就是想看看這鄧大師的真假,他太失望了,雖然他不知這鄧大師是怎麽知道他紙上寫的是什麽,也不知道那玻璃罩中的瓷瓶是怎麽碎的,但他知道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宋光頭流淚了,是為自己也是為他哥,他現在對和哥哥說說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他知道他永遠不能把想了幾萬遍道歉的話親口說給他哥哥聽了。
鄧師傅扶著腦袋的手終於也放了下來,看見宋光頭癡傻的留著無聲的淚,身子向椅背靠去,從嘴裏輕呼出一口長長的氣,也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宋光頭流淚。
宋光頭流了一會兒眼淚,腦子裏竟清醒了很多。憤怒和怨恨也消散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鄧師傅,鄧師傅一副雲淡風輕的高人模樣,宋光頭站了起來,對著鄧師傅深深一拜。
宋光頭想通了:“得罪這鄧大師並沒有好處,自己知道就算了,還是生意重要,自己還準備在河陽鎮深深紮下去呢。這鄧大師手段這麽高,據說還和馬廠長有關係,留著他說不定以後很有用呢。”。
“好了,那紙條寫的什麽。”。鄧師傅開口。
宋光頭把掉在地上的紙條撿了起來,放在了鄧師傅的麵前。鄧師傅拿了起來看了看說:“看來,這怨念真是你哥啊。”。
“是,鄧大師,我知道那是我哥,我太謝謝您了。”。說著又對鄧師傅鞠了一躬。
鄧師傅不再說話,而是開始泡起茶來。
“鄧大師,我想和我哥說說話,您盡管開條件,我絕無二話。”。宋光頭想著演戲就要演完,不能半途而廢,也想借著這個再看看鄧師傅的表演,看鄧師傅能達到什麽檔次。
鄧師傅泡好茶,先給宋光頭倒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上一杯,說:
“這張紙是怨靈所寫,上麵有它的怨氣,你拿到神像前燒了吧。”。
宋光頭拿起那張紙,走向供桌。鄧師傅在後麵盯著他。宋光頭隨手把那張紙往桌上的蠟燭上一送,那紙就燃了起來,宋光頭彎腰把它扔進地上的鐵盆裏。剛想起身回去,看著那紙燃成黑灰,順勢竟跪了下去,對著神像磕起頭來。鄧師傅看著宋光頭磕頭,在桌底下伸了伸腿。
宋光頭磕完頭回到茶台這裏站著。鄧師傅先開口了:
“說說你的想法吧。”。
“鄧大師,我想給我哥說說話。”。宋光頭眼睛都濕潤了,連他在這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裝的。
“好吧。我給你哥的魂招回來,你有什麽話就給他說吧。你帶有你哥哥什麽遺物嗎?最好是他貼身的東西。”。
“沒有,您需要那些幹什麽。”。宋光頭隨身的箱裏帶著他哥哥僅有幾件遺物,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寶貝,他可不想讓鄧師傅這個騙子碰這些東西。
“那,你身上這件衣服呢。”。
“這件衣服是我窮的時候穿的啊,不是我哥的啊。”。
“不對,我在上麵感受到了和怨靈一樣的氣息,你想想你哥是不是給你洗過或者縫過這衣服。”。
“是,這是我哥給我買的,他還給我洗過,縫過。”。宋光頭多想自己不知道鄧師傅是騙子,極力想讓自己投入到這幻想中,但一個人可能誰都能騙了,自己永遠騙不了自己。
“鄧大師,您準備怎麽處理這件衣服?”。宋光頭想了這鄧師傅要是摸摸碰碰這衣服,他還能接受,如果要是毀壞了他可絕對不會同意的。
“一會兒我用真火看能煉出這衣服上的你哥哥氣息不能。。。。”。
一聽鄧師傅要用火燒這衣服,宋光頭一萬個不願意。他麵露不舍想了個借口說:
“鄧大師,這衣服對我來說很有紀念意義,這樣吧,今天您也辛苦了,明天,明天我回去給您找一件我哥穿過的衣服,明天晚上,您再施法如何。”。
“好,逝者自己的貼身衣物是最好的。”。鄧師傅同意了這個想法。
“鄧大師,那我先謝謝您,鎮裏工程上的事您有什麽要求,您盡管說,能做到的話我絕對照辦。”。宋光頭現在隻想著快點搞定工程上的事了。
“不急,等你的事解決完了,咱們再說。好了,你走吧。”。鄧師傅看著宋光頭輕躬著身子,一臉恭敬,眼角帶笑,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想著先打發他走,再細細想想。
“好的,鄧大師。您早點休息。”。宋光頭笑著又深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出了院門。掏出電話,打給自己的秘書。
“明天中午去家裏接我,帶張10萬的卡。”。
鄧師傅喝了一壺茶,出了屋子,在廟裏轉了一圈,走到廟門口插上廟門,回到自己屋裏,鎖上門,坐下開始想著今天這一晚上的所有事情,所有對話,所有細節,甚至回想著宋光頭的所有表情。。。。眼睛忽的瞅見茶台上宋光頭寫下的那張紙條,伸手拿了過來,看了起來,上麵用鋼筆寫著三個難看的大字——右胳膊。鄧師傅眼睛一眯,猛的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的走動,走了好長時間才走到供桌哪裏,把那張紙給點燃了。然後拿著桌上的玻璃罩和裏麵的瓶子鑽進了地下室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