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尊主要迎娶誰？
這一天，朝陽初升的時候，柳菲兒正倚在欄杆上發呆，頭發未梳，衣衫未整，眼角眉梢還帶著初醒的惺忪。
忽然樓下鬧了起來，吵嚷聲不絕於耳，好像有誰搬家似的。柳菲兒也沒有在意，猜想必定是前幾天被贖出去的那人今日搬走。想到這裏，從懷裏掏出那枚戒指看，看了便笑，笑了之後心頭又漾出淡淡的愁緒。連忙跑進屋子裏翻出積蓄。
積蓄已經數了多少遍，卻不會因為她數的次數多就會增加。
還是那麽多，離贖身還遠。
忽的，房門被撞開，莊裏的老媽子慌慌張張進來，一看她的樣子就驚叫：“哎喲喂，我的祖宗，你怎麽還沒梳洗，迎你的人都來了！”
“什麽？”
吧嗒一聲，柳菲兒手裏捧的錢匣子摔落在地，元寶晶石銀票晶卡散了一地，老媽子連忙躬身去撿：“這東西你以後可用不到了，到了那裏樓主還會缺你吃的喝的？不過留著也好，媽媽再教你一句，什麽事都要為自己想著，進去之後該存一些就存一些，咱們這個出身不比尋常大家小姐，若要守個天長地久肯定不可能，多給自己置辦點東西也好……”
她絮絮叨叨的說，卻見柳菲兒站著不動，連聲催：“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擦把臉，嫁衣首飾都給你送來了，一會兒就上花轎！”
“你剛才說……我要去哪裏？”柳菲兒遲疑問，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
老媽子以為她太高興了，上前拍著她的肩膀道：“傻姑娘，樓主府啊，不然你以為要去哪裏？樓主可是要給你個驚喜，這才讓我們全莊上下都瞞著你呢！”
沒想到她輕輕一拍，柳菲兒竟然滑倒在地，剛才還是麵無血色，這會兒竟是滿臉絕望了。
她突然跳起來，嘩啦一下將老媽子剛撿起來的銀錢盡數掃落在地：“我不去！他憑什麽讓我去！就因為為我贖了身嗎？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我不去！”發泄之後，見老媽子驚訝的臉色，便知道事實無法改變，淚已經流了滿臉，捂著臉蹲下身嚶嚶地哭了起來：“我以為……我以為再熬一段也就過去……你們憑什麽……憑什麽把我賣了……我不去……媽媽我不去……”
老媽子先是一驚，剛要罵人見她又哭得撕心裂肺，常在風塵場合混跡的她立刻就明白了柳菲兒的心事，剛要勸上兩句，忽然一道溫婉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菲兒當真不願去？”溫柔的聲音至，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門被從外麵推開，赫連若畔略施粉黛的眉眼彎彎，笑容滿麵地瞧著蹲在地上的人。身後跟著泉宴以及送東西的夥計。
見柳菲兒哭得傷心，赫連若畔連忙靠過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裏：“這是怎麽了，我還說要給你個驚喜呢，怎麽驚喜反倒變成驚嚇了？”
柳菲兒還懵懂無知。老媽子連忙給她使眼色，一邊笑著迎上來：“小姐莫急，稍等等，菲兒這就收拾好，剛才她是跟我鬧脾氣呢，怎麽會不願意去。”
赫連若畔卻朝柳菲兒眨眨眼，站起身咳了一聲，故作嚴肅道：“你不想去現在也來不及了，不過……想還是不想，你總要知道新郎官是誰吧，見了新郎官再做決定如何？”話鋒一轉，帶著促狹的笑意，“你先扮上，見了新郎官你要還是不願嫁，我親自送你回來，好麽？”
聽她這麽說，柳菲兒半信半疑地起身，私心裏已經有了判斷，卻不敢相信：“赫連小姐說的是真的？”
赫連若畔眉一挑：“那是自然，我騙你作什麽。”
鮮紅的嫁衣披上身，三十二顆南海蛟珠於紅衣映襯下熠熠生輝，金色絲線繡的鳳凰飛天於衣襟搖曳間更顯栩栩如生。
柳菲兒眉如遠山，眸若秋水，一點櫻唇粉嫩。
人說女子出嫁的時候是最美的，果然不差。
赫連若畔拍著手稱讚：“不錯不錯，果然好看，我特意讓裁縫改小的腰身，如此一看，更顯你腰可盈握身姿婀娜了。”她左右看看還不滿足，又拉著柳菲兒轉了三圈，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過之後才吩咐泉宴：“好了好了，新娘子準備好了，快準備轎子，咱們準備上轎了。”
大紅的燈籠自街頭延伸到結尾，迎親的隊伍從街道盡頭緩緩行來，一路上花瓣紛飛，嗩呐聲鑼鼓聲不絕於耳，全城的百姓驚動了大半，都著急出門來看誰家迎親這麽大的手筆。
而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胸前帶著大紅花，笑容也似一朵花般絢爛。正是先前的書生小販蘇陌。
柳菲兒於鏤空的蓋頭下看到了，淚水又流了出來，連被赫連若畔牽著的手都開始顫抖。
赫連若畔調笑道：“大喜的日子，流眼淚可不好，快擦了去，別讓新郎官看到了還以為你是被我脅迫的呢，那我可擔待不起！”
泉宴也道：“咱們小姐為了你們的事兒可是忙活了好多天了，別到最後又落個脅迫良家女子的名聲，這要是被樓主知道了……”
“泉宴。”赫連若畔止住她的話。
在這麽個大喜的日子裏，她不想提到那個人的名字。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泉宴抬了眼，正見新郎官翻身下馬。
喜氣洋洋的蘇陌走過來執了柳菲兒的手，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隻剩下一句：“菲兒……我……我以為我要等到頭發都白了……”磕磕絆絆道：“你，當真願意嫁給我？”
幸福來的太突然，連本人都沒辦法相信，唯恐這是老天開的玩笑。
柳菲兒但笑不語。
他們小兩口說話，赫連若畔隻覺得站在這裏礙事，笑道：“我的事兒也完了，我這就走，不，我不走，我還要去吃你們的喜酒，不過敘情的話我還是不要聽了。泉宴，咱們到蘇家去。”
“好。”
一人歡喜一人憂。
他們不知道，泉宴什麽都沒告訴楚沐風，唯獨告訴楚沐風今日要辦喜事。
楚沐風一得到消息就二話不說推了所有的事務趕了回來，連太子被懷疑給楚葛雲下藥，而皇帝吩咐他徹查的任務都推了，連夜布下傳送陣，正趕在朝陽自東邊露頭的時候趕回醉顏樓。
楚沐風到的時候，管家正站在門外，像是在看什麽，一扭臉，正看到遙遙走來的楚沐風，管家嚇了一跳，連忙叩拜：“尊主怎麽回來了？先前沒收到通知，尊主也要回來道賀嗎？”
管家的話在楚沐風聽來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蹙了眉，墨黑的袍子迎風舞，竟散出三分邪獰的氣勢。
李越連忙給管家打眼色：“怎麽說話呢，什麽叫恭賀？”尊主趕著回來那是來參加自己的婚禮的，怎麽這老頭這麽不會說話，哪有人恭賀自己。
還是說管家這是暗示小姐要嫁給別人，且不說絕對不可能，就算可能，那也要小姐親自跟尊主說。他這麽說了，豈不是火上澆油。假的也能成真的。
“若兒呢？”楚沐風攔住李越，斂了不耐的神色問道。
管家連忙道：“也去賀喜去了，一大早就走了，這會兒隻怕婚禮都要開始了，尊主您要不要……”
李越還在一旁跳腳，但轉念一想，驀然明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楚沐風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心裏難免有些失望，眸也眯地慵懶：“誰的親事？”
“一位蘇姓書生和逸翠莊裏的交際女的婚禮。”管家詫異，“前幾天泉宴吩咐說以尊主的名義將那女子贖出來，怎麽，尊主您不知道嗎？”
知道？他知道什麽？
楚沐風臉黑了大半。他放權給泉宴的時候滿心期待，以為赫連若畔想通了，不忍心破壞她的布置。若她想給他驚喜，他又何嚐不是這樣想。
誰知到頭來他還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活該他這麽匆匆忙忙趕回來，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見他身周陰暗氣息愈發濃鬱，李越唯恐他此時控製不住魔氣，連忙道：“尊主，赫連小姐並沒有做錯，要怪就怪屬下斷章取義，誤會了小姐的意思。”話鋒一轉，小心翼翼道，“不過依屬下看，小姐未必對尊主沒有一點情誼。前段時間赫連小姐那個樣子全府上下誰不擔心，就是尊主您也焦頭爛額，唯恐一個不察她出什麽事，可是現在她有了為人主持婚禮的興致，想必心情已經好了很多，這時候……”
楚沐風點頭：“的確，這時候不該掃她的興。”頓了頓，吩咐管家，“赫連小姐都準備了什麽，給你們兩個時辰，按照她本來的要求再準備一份，所有用度再高一倍，嫁衣用天蠶玉線，花轎要六十四抬，寶龍珠封頂，嫁娘一百零八位，寶馬三百六十匹……不。”他攏了袖，眸微垂，“將禁地森林中的七十二銀翅天馬請來，勞駕他們做坐騎，即刻準備，兩個時辰後我要看到東西！”
管家雖然頭大如牛，但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連請安的功夫都省了，隻點了點頭就火速趕去通知。
其他的都還好，找精通刺繡的靈修以靈力輔助趕趕工就是，珠寶什麽的庫裏都是現成的，隻是這隱翅天馬不好請。禁地森林中的靈獸都已經開了靈智，有了自主思想，而且尊主向來提倡放縱教養法，向來沒給他們灌輸過靈獸與靈修地位不等的思想，現在要讓他們做坐騎，隻怕還得費上一番口舌。
費了口舌人家願意還好，若是不願，那可愁了。
楚沐風吩咐了之後就甩袖往內院走，李越亦步亦趨跟在身後若有所思，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尊主這是要去迎娶……”
他想問的是，您這是和赫連小姐賭氣去迎娶那位風塵女子呢，還是要去迎娶赫連若畔。
不過他隻敢想，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