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刺客
赫連若畔雙唇微勾,就在銀芒飛來的時候還有功夫嗤笑,微側頭,銀芒已被拈在左手兩指間,她一把掀開麵紗,淡淡道:“公主,玩夠了?”
“公主?”楚葛雲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扶著雲亦飛靜立半晌才止住暈眩,晃晃腦袋定睛看向黑衣人,“亦笙?”
楚亦笙突然笑顏綻放,高興地喊:“七哥,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我想你了你可想我……”她這邊說的聲情並茂,可卻在笑得最開心的時候從她背後又飛出數道銀芒。
到此時,人人也知道她是為刺殺赫連若畔而來,起初那一掌隻是虛招。
赫連若畔再次躲過,卻沒有扔了銀針,甩手就將銀針一枚枚定在楚亦笙臉蛋旁,銀針緊貼肌膚入地一寸,卻未劃破楚亦笙滑嫩的肌膚。
對這個人談不上討厭,既然不討厭就無所謂為難與不為難,隻是提著衣領將楚亦笙提到楚葛雲麵前,冷到:“你的人,拿去處理。”
楚葛雲扯過楚亦笙,一臉鬧意:“你怎麽回事?怎會來這裏?我不是說讓你回家?”
楚亦笙一把揮開楚葛雲的手,冷笑:“不用你管。”
楚葛雲這一覺睡得長,一覺醒來誰都是冷冰冰的,赫連若畔冷冰冰的也就罷了,怎麽連楚亦笙都這副模樣?鬢冰山臉還能傳染不成。
他總覺得怪怪的,有點跟不上節奏。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何況本就嬌生慣養的平王楚葛雲,他一把抓住楚亦笙準備逃脫的手,也勾唇冷笑:“你不想回家也就罷了,你不提我還想不到,上次在那間破廟裏你和安王做了什麽?安王瘋魔,你也跟著瘋了不成?”
楚亦笙以為他提到破廟裏她協助安王將楚葛雲俘虜的事,當即變了臉色:“怎麽?現在才想起來?準備與我老賬新算?”
卻不料楚葛雲問的卻是:“當時安王說你用秘術擅改休息體質,我還不信,今日看你這情況我才信。”一口銀牙磨得嘎吱響:“你是公主,公主就該有公主的樣子,玩鬧夠了就回去,總在外麵遊蕩像什麽樣子!”
“不用你管。”楚亦笙驀然轉頭,眸光清冷。
她隱在袖中的手已經在匯聚風元素能量,卻在聽了楚葛雲的話之後下意識鬆了精神,精神一鬆,匯聚的風元素散。
楚葛雲此時還不知自己的妹妹隻因不想聽他責備動了殺念,更不知道隻是因為這句話才僥幸逃過一次。
楚葛雲不知道,不代表其他兩人不知道。
赫連若畔依舊事不關己地斜倚在躺椅上,足有一寸厚的毛絨毯子搭在膝頭,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毯上絨毛,餘光掃到楚亦笙鼓脹的衣擺,嗤笑。
雲亦飛也看到了,因此眸光愈發幽深。
他搖了折扇緩步走過去,將折扇抵在楚亦笙與楚葛雲之間,笑得雲淡風輕:“哥哥妹妹還要這麽吵,未免有失體統。”
旁觀的赫連若畔挑眉,她怎麽覺得這次見雲亦飛,他大不相同了呢。起碼在麵對楚氏兄妹的時候已經不再用敬稱,言行舉止反而都像是嚴厲兄長一樣。
“有趣。”長久等待的日子太過無趣,總要找些樂子來瞧,今日他們來的挺是時候。
三個月了,赫連若畔唯一的樂趣就是吸收天地怨氣修煉,怨氣太多,看得不勝乏味。她甚至開始想,楚亦笙接下來會作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好排解她赫連若畔的無聊。
楚亦笙側眸看雲亦飛,未開口,纏於腰間的長鞭飛舞,呼嘯而至。
雲亦飛側身躲過,步調遲疑了一瞬,隨即又變得流暢。楚亦笙修習的是風屬性靈術,而雲亦飛到現在為止還從未表現過他的靈力屬性,赫連若畔好奇地凝神觀看,津津有味的神情再次落入楚葛雲的眼中。
楚葛雲有些傻。
楚亦笙不是喜歡雲亦飛麽?
雲亦飛不是挺尊重這位小公主?
至於赫連若畔……她何時擺過這樣懶散冷漠的神情。
他真有點反應不過來了,卻又因為想不明白心裏沒來由地覺得恐慌。唯恐自己跟不上眾人的步調。跟不上旁人也就罷了,若跟不上赫連若畔的,他如何跟在她的身邊。
楚亦笙對上雲亦飛的時候處處下殺手,雖然靈力不濟,但暗器毒藥幾乎遍布全身,其中不乏見血封喉的致命毒素,讓雲亦飛防不勝防。
雲亦飛不願傷她,隻能消極躲避,堂堂八階靈修竟然被一位中階靈修追著打。
“楚亦笙!這裏不是由著你胡鬧的地方!”雲亦飛被逼得急了,一把扯住如靈蛇般的長鞭,折扇抵了楚亦笙的脖頸,讓她被迫轉過臉來,鳳眸微眯:“立刻回京!”
楚亦笙被製,卻還是驕傲地昂起下巴:“回京?你命令我?你憑什麽命令我?你是我的誰?”
赫連若畔饒有興致地看著,看她下巴微抬態度明明不可一世,卻在高傲中又泛出淡淡的酸澀。待雲亦飛臉色驀然變得青紫時,來自楚亦笙的這股酸澀霎時蔓延開來。
“啪啪!”赫連若畔撫掌歎,“有趣有趣!公主似乎有話要說,卻總也不說完。你方才不讓楚葛雲管你,現在又不讓雲亦飛管你,可這話說出來聽在本人耳中怎麽就變成了相反的意思呢?”殷紅的舌舔過紅唇,指尖抵在唇前輕笑,“公主若真需要人管,正巧我閑的無事,不如讓鄙人代勞?”
“赫、連、若、畔!”楚亦笙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道,想掙脫雲亦飛的鉗製,可雲亦飛就是不放手,氣得她拖著雲亦飛的手臂一口咬上去。
她咬的是雲亦飛,清冷眸子看的卻是戴著麵具的赫連若畔。
雲亦飛也讓她咬,咬出了血都不見他皺一下眉頭。赫連若畔卻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個畫麵詭異的很,將指尖抵著額頭微哂:“公主殿下,冒昧問一句,您今日來,到底是來找我們之中的誰?”
淺淡淡的笑意中滿是譏諷,赫連若畔手指楚葛雲:“尋親?”又指指自己,“亦或是尋仇?”再看雲亦飛,剛要說話,紫眸中七彩流光暗旋,讓正盯著她看的楚亦笙茫然一瞬,卻也就是這一瞬,赫連若畔突然道:“哪有這麽咬人的,若非有極大的仇,恨不得生啖其肉,怎麽也不能咬這麽深還不撒口,您屬狗的麽?”
楚亦笙卻隻是用一雙炯炯的眸子盯著她,好像在看一隻陰川鬼魅。
她用什麽樣的眼神都無所謂,赫連若畔怎會跟一個孩子計較,偏偏這會兒好奇的很,不過是求愛不成被甩而已,這位公主竟然記恨這麽久麽?甚至不惜擅改體質也要強修靈力。對了,似乎聽楚葛雲說過,她的目標就是修習靈術,繼而取得可以站在雲亦飛身邊的資格。
有趣的很。
若說她是愛,哪有這麽愛人的,莫不是傷害所愛之人是他們楚氏傳統,獨此一家世代相傳?
若說她是恨,什麽樣的恨才讓人恨不得將他的肉咬下來。比如她赫連若畔這樣的……
赫連若畔蹙眉晃晃腦袋,像她這樣,連恨的情緒都沒有呢。
雲亦飛此時也看出赫連若畔有意激楚亦笙,不住地給她使眼色阻止,可赫連若畔隻當看不到,雲亦飛沒辦法,隻能道:“我與公主有幾句話要說,勞煩兩位借個地方。”
他話一出口,赫連若畔想聽聽不到,頗有些傷感,百無聊賴地牽了楚葛雲的手往外走。
楚葛雲哪裏還顧得上楚亦笙,滿心滿眼都是赫連若畔牽著他的手,纖長五指柔軟溫暖,這樣牽著他才覺得兩人的距離近了一些,沒有那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可楚葛雲正笑得發傻,腳還沒踏出門,肩膀被楚亦笙抓住。
“為什麽讓他們出去?不用出去!你有什麽話就說,何必遮遮掩掩?”楚亦笙扶了楚葛雲的肩膀冷笑,“還是說你要說的話實在見不得人?若真見不得人,我為何要聽?”
赫連若畔來了興致,打起精神準備聽戲,可左看右看都沒個能倚靠的地方。此時她一隻手正牽著楚葛雲,趁勢便軟了身子愜意的將楚葛雲當了扶手,尖翹下巴枕在他的肩上,饒有興致地看雲亦飛百年難得一見的著急緊張的臉。
她是舒服了,楚葛雲卻難受的很,耳邊吐氣如蘭,氣息溫暖撩人,可青玉麵具的寒意又透過肌膚絲絲往往骨縫裏鑽,一冷一熱交替折磨,攪得楚葛雲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我們走。”雲亦飛終是架不住楚亦笙的耍賴,拉起她就走。
楚亦笙緊緊一咬牙,突然揚聲喝道:“我不走,我今天就要告訴他們,楚葛雲不是我……唔唔……你才是!”
雲亦飛緊緊掩住她的唇,眸光冰冷,語氣也不似先前那般遷就。
楚葛雲聽不到,赫連若畔卻可以聽到,雲亦飛趴在楚亦笙的耳邊冷聲說了句:“想好好活著就閉嘴,若在多嘴,隻怕日後你當真要與黃土蚯蚓做伴了……”
楚亦笙起了急,一把抽下頭上的木簪,長發飄散,她木簪抵上脖頸,笑意森涼:“要我死?好啊,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雲亦飛鬆了手,眸冷凝。
終還是不在乎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