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抱歉我記性不太好，你是？
此時院內院外都聚滿了下人，浮夢臨花照月三人也趕了過來。那一聲龍吟甚至將整座島嶼上的人都從睡夢中吵醒。
墨色天空如穹廬壓頂，漆黑一片的夜空中萬裏無雲，連顆星星都沒有。
卻在這樣的夜空裏，突然一道灰色雲朵急速飛來，雲霧背後，一條巨大的青色身影若隱若現。
囚牛騰雲駕霧而來，瞬間便到近前。龍頭在東，龍尾朝西，全場數丈有餘。是囚牛完全成長之後的成年體形態。
“龍！真的是龍！”
院中的丫鬟侍衛竊竊私語。他們不是沒見過龍，隻是這麽大的，又如此莊嚴的，他們還真沒見過。
楚佞臣麵色驚疑不定，看一眼空中的囚牛，又將視線轉移到赫連若畔身上，企圖從她臉上看到異樣的表情。
但是沒有。
法杖的聖光越來越強，牛牛急轉而下，直奔法杖而去。
“哈哈，還是白澤記得我。”牛牛樂不可支，旋著身子要落下。
等它漸漸下落，眾人才能看清它的模樣，更被它巨大的身形驚住。
忽的，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看，龍身上有個人！”
“是啊，龍身上還馱了個人！”
“那人是誰？”
赫連若畔也一臉驚訝。等囚牛變小落下，她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更是驚得連嘴都合不攏，連手臂上的疼痛都忘了。
剛要問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囚牛會找到這裏，它不是還在睡覺嗎？又為什麽囚牛會馱著司徒雪出現，他們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怎麽會湊到一起去？還有囚牛來這裏是來找她的嗎？
一串疑問憋在心頭卻無法問出口，她現在在裝失憶，怎麽能說認得囚牛呢。
牛牛哪知道赫連若畔的心思，一衝下來當即將司徒雪甩到地上，身子還沒有完全變小就直衝赫連若畔撲過去。赫連若畔心中如有滔天海浪翻滾，但麵上還是極其淡定地拿起神杖，又極其淡定地將神杖擋在麵前。
牛牛巨大的身子還未撞到神杖就被彈射出去，轟隆一聲砸上身後的房頂。
看它砸上房頂的狼狽樣子，赫連若畔心裏心疼，但心疼的同時又暗自慶幸，還好她用神杖擋了一下，不然以牛牛這麽莽撞的性子，這麽大個兒直接撲上來，她還不給撞進海裏去。
牛牛一撲沒撲著，抖擻精神重新來過，不過還好它這一次記得先變小了身子，但是這麽快的速度砸進赫連若畔懷裏，還是將赫連若畔砸的心口悶痛手臂發麻。受傷的手臂血流滾滾。
牛牛一見到血，當你炸毛：“是誰傷得你！趕傷本大神的人！找死！”
赫連若畔無言以對，暗道：三年不見，牛牛的脾氣見長，大爺勁頭還沒過去。”
見赫連若畔不開口，牛牛當即纏上她的手臂抱著她的指頭“嗚哇”大哭，眼淚鼻涕橫流：“嗚嗚……人家睡醒了就找不到你，你，你竟然敢拋棄我！你竟然帶著白澤不帶我……嗚嗚……我去王府找你，楚沐風那小子竟然移情別戀要娶別人，是不是他把你發放到這裏來的？這麽遠讓我好找……嗚……就算變大了飛起來也很不容易好不好，我爪子都要斷了……嗚嗚，嗝！”
它委屈地直打嗝，赫連若畔一邊心疼，一邊又滿心無奈。
她在心裏翻白眼：拜托，你是用飛的，和爪子有幾毛錢的關係？
見赫連若畔還是沒有反應，牛牛幹脆自己扒著赫連若畔的手掌放到自個兒頭頂討好地蹭蹭：“額，楚沐風那個負心漢……我，我實在氣不過，我搶了他的新娘子……”
赫連若畔壓下震驚，勉強轉過頭將視線放到昏倒在地的司徒雪身上。原來，她是他的新娘子。原來，楚沐風還活著……而且，他要娶妻了……
“嗚嗚……你不理我……你不要我了……你拋棄我……”
牛牛越哭越來勁，越喊越上癮，頗有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趨勢。赫連若畔手上胳膊上都被抹上眼淚鼻涕，她就納悶了，一條龍也會流眼淚？流眼淚的時候還會流鼻涕？
赫連若畔有苦說不出，為了不讓楚佞臣懷疑，她嫌惡地拈起龍角將一尺長的牛牛拉起來，甩甩手臂，又極其淡定的將手上的鼻涕眼淚蹭到牛牛的鱗片上。薄唇微啟，溫柔又疏離地笑道：“抱歉我記性不太好，你是？”
囚牛立刻噤聲，燦金色的眼忽靈靈地閃。怔愣半晌，片刻之後敞開嗓門嚎啕大哭。明明隻有一尺半長，卻嚎地中氣十足，震耳欲聾，站在十裏地外都能聽到它的嚎叫。
“嗚嗚……你不要我了……你不認我了……本大神沒人要了……嗚嗚……本大神成沒人要的孤龍了……不活了……不活了……”
嚎哭中還伴著一兩聲龍吟，淒慘地如喪考妣。聲音震天還帶著回音。
赫連若畔被震得耳膜發顫頭發昏，胳膊上的傷勢也顧不得了，騰出兩隻手使勁捂住龍嘴，一臉嫌惡：“路上瞧見什麽了？到這兒來演戲！”
“嗚……你總算跟我說話了，總算理我了……你說，你為什麽拋棄我，你，你不光拋棄我，你還……你還……”牛牛轉頭想了半天，哭訴卡殼了，一時想不到下麵的詞兒，腦筋一轉，心頭一急，小爪子指著赫連若畔身邊的楚佞臣，“你還跟這個男人跑……你也是負心漢，不是，你這個負心婆……嗚哇……”
赫連若畔汗顏，唯恐它越喊越不靠譜，冷著臉拈起牛牛的龍角：“噤聲！”
“嗝！”牛牛哭聲立止，打個嗝，小爪子捂著肚皮委委屈屈地嘟起嘴。
赫連若畔鬆口氣，紫眸中光波流轉，又恢複了清冷神色，淡淡道：“勞煩境主騰個地方，我要盤問這位準新娘。”
楚佞臣的視線落到赫連若畔受傷的手臂上：“先找大夫包紮，我準你帶楚葛雲走。審問的事……明日再說。”
牛牛不甘心被忽視，搶先道：“不用審了！我全招！”
赫連若畔撲哧一笑，點著牛牛的下顎：“你招？你招什麽？”
“我招，這個人是楚沐風的未婚妻，而且她還準備了奇怪的藥。”牛牛急急忙忙道。
“浮夢，照顧這頭龍。”楚佞臣喚來浮夢，浮夢還沒到，臨花照月是小孩子心性，立刻好奇地湊過來，對著牛牛左看右看，還伸了手想摸一摸，但都被牛牛一尾巴掃開。
牛牛警戒地纏在赫連若畔的手腕上，戒備地怒瞪楚佞臣：“你要幹嘛！”
楚佞臣對赫連若畔的道：“我有事要和你商議。”
赫連若畔放開牛牛，在牛牛的聒噪中跟著楚佞臣走進房間。
房門關上，楚佞臣思量半晌，沉聲道：“我可以讓你帶楚葛雲走，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四神獸你已經聚齊白澤囚牛兩個，如果你能找到第三個，我就告訴你第四個在哪裏。”
赫連若畔蹙起眉，她以為楚佞臣找她進來是要談楚葛雲的事，卻沒想到竟然和囚牛有關。想來，他之所以改變主意正是因為囚牛的到來。
“為什麽不現在告訴我？”赫連若畔蹙眉問道，聲音清冷。
楚佞臣沒有在意她的語氣，反而握住赫連若畔受傷的手臂，用靈力幫她封住傷口，以免血液流失，麵對赫連若畔的錯愕，他道：“我說過，你是我境聖女，我楚佞臣雖不是什麽重情義之人，但基本的感情還是有的。我不希望你受傷。”
“多謝。”赫連若畔不以為意。
若他不想她受傷，一開始就不該趁她不注意囚禁楚葛雲。
歸根結底，楚佞臣與楚沐風其實可以算是一類人，至少他們的感情都是自私的，自以為是的。
“你還沒說，為什麽不能現在告訴我第四隻神獸的位置，神獸還有次序之分？”赫連若畔問。
楚佞臣點頭，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犀利的眸光變得溫軟，聲音也不再冰冷陰寒，仿似四神獸勾起了他的回憶一樣，失意與哀傷已經寫到了臉上：“我現在告訴你也沒用，你隻有擁有其他三頭神獸之後才有可能找到它。而且……”他頓了頓，歎息一聲，“這第三頭神獸要從墨麟玉上下手，聽浮夢說，你見過墨麟玉。”
赫連若畔不動聲色。楚佞臣隨即了然，自嘲道：“我忘了，你失憶了，就算見過也忘記它是什麽樣子。不過不要緊，重新去找就是。我隻能告訴你這些，旁的我也不知。你好自為之。”
他說完就要開門離去。
赫連若畔又喚住他：“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楚葛雲。”
“馬上。”楚佞臣這次回答地幹脆利落，“讓大夫來給你包紮，傷好了你們就啟程。”
“不必了，今晚就走。”赫連若畔表情冷淡，說完就自顧自地回到內室休息。
楚佞臣兌現了他的諾言，片刻之後浮夢就引著楚葛雲進來。楚葛雲毫發無傷，隻是精神差些，他被楚佞臣用藥抑製精神力，又擔心赫連若畔的處境，這樣的情況下他的麵色實在不好看。
進門的時候楚葛雲特意捏了捏臉，讓臉上多了點紅潤，但還是沒逃過赫連若畔的眼睛。
牛牛也好不容易逃脫臨花和照月的魔掌，又把司徒雪從安置她的床上拖下來，拖著她的衣服去見赫連若畔。
三人一龍也沒什麽可收拾的，隻等赫連若畔將手臂包紮好後就啟程。
臨花和照月親自將三人送到河岸，將一封信交到赫連若畔手上：“這是境主要給你的。讓你在路上打開。”等赫連若畔接過信，臨花又說，“還有，浮夢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又從衣袖裏翻出一張名單，“這是浮夢在朝中安排的所有可用朝臣的名單。他……把他所有能給的都給你了，順便讓我轉告你：保重！”
赫連若畔剛要接過名單，臨花突然又道：“浮夢把名單給你的事千萬不要讓境主知道。境主最討厭人騙他。而且……境主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任務，這些人他還是不想讓你知道的。”
“我知道了，代我謝謝浮夢。”赫連若畔收起名單，心裏有些微的酸澀，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牛牛已經在催促了，赫連若畔突然又想起什麽，轉身對臨花照月道：“代我轉告浮夢，他已經沒了靈力，如果沒有必要，不要輕易出島。”
“好，我們會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