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成了散兵(2)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後麵跟著的幾輛日本坦克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日本坦克的裝甲太薄了,就是麵對自己的坦克炮也扛不住,李久這輛坦克裏可是有40發呢。
鬼子又退了,這次扔下了三輛被擊毀的坦克,不算李久弄的那輛,一個戰車中隊沒了,而重要的是六連再一次守住了陣地。
這一次的傷亡也很大,鬼子坦克的火炮和機槍火力很猛,剩下不到50人了。
累得脫力的李久勉強從坦克炮塔裏爬了出來,好彩小鬼子這個坦克很矮小,他站在炮塔裏連蓋子都蓋不上,出來的時候比進去要方便。
“來一根,解乏!”
老周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盒三炮台,抽出一根遞給李久,自己也點上一根。
李久搖搖頭,他從小生活在土匪窩裏,就沒有不抽煙的。義父禁止寨子裏的人抽鴉片,可是不禁止大夥抽煙,於是山寨裏抽煙鬥,抽水煙,抽煙卷的啥都有,不出門就是烏煙瘴氣。李久打小就不喜歡那個味道,義父也不喜歡,所以,李久不抽煙。李久也不喜歡喝酒,他親眼看見寨子裏的弟兄們喝完酒撒酒瘋,打的那個叫慘啊,聽義父說酒後容易亂性,容易出問題,所以,李久能喝卻是不喜歡喝,每次都會躲開。一個不抽煙不喝酒的人,在舊軍閥時代能混成啥樣?可想而知。
遠處的槍聲炮聲越打越厲害,顯得六連的陣地格外的安靜,鍾誌豪此時摸過來,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把被硝煙熏得漆黑的臉上劃出了幾條道道。
“現在全連的弟兄剩下的不到一半了,咱們才上來小半天,這樣打下去我們最後剩不下幾個。”鍾誌豪沮喪的說道。
“把剩下的弟兄們變成三個班,我們現在縮編為一個排,大家都集中到主陣地上來,現在離我們堅守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我估計鬼子這次會重點炮擊,大家注意防炮。”李久拿出水壺使勁的灌了小半壺。
李久的話音未落,的呼哨聲已經傳來,於是,剩下的人全部都向主陣地的防炮洞裏集中。李久和周大牙是最後爬進防炮洞的。這次炮擊的時間和密度比前幾次都長都大,看來鬼子這次是要拚命了。
炮聲漸漸稀疏了,李久大聲命令道,“檢查武器和子彈!各班報告檢查結果!”
“一班還有一挺機槍,子彈80發。步槍都還有30多發子彈。12顆。”
“三班有二挺機槍,各配子彈60多發。步槍子彈每人23發,8顆。”
“九班還有機槍二挺,子彈100多發,步槍子彈每人40發……”
“現在我們就剩下這三個班了,大家要抱團,最後堅持這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跟著我向後撤到團部去。”李久站起來用眼睛盯著大家,“這場仗我們肯定是打不下去了,後麵的情況可能比我們這裏還亂,我已經注意到中華門那邊的炮火和槍聲,恐怕我們的後路已經沒有了,怎麽辦?為了給大家找條活路,我現在讓連長先行離開,至於去幹什麽暫時保密,到時候願意跟我走的,我不會扔下,不願意的請自便,但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再堅持一小時,在這一個小時裏,我們要用我們的鮮血再給鬼子一個教訓!”
“李長官,我們信得過呢,就按照你說的辦。”
“久大哥,要戰我們不怕死,要活,我們跟你走!”
兩個班長都表態了,此時炮聲已經停止,李久手一揮,鍾誌豪帶著整編後的一班就先行鑽出的防炮洞,跟著是三班和九班的戰士,最後剩下了周大牙和狗蛋。
“老周,你帶上狗蛋趁現在的空隙,立即從這裏摸出去,天馬上就要黑了,你帶著狗蛋向西走三十裏就是魚嘴灣,那裏是個水網地帶,肯定有各種各樣的小船,鬼子在那裏還沒有部隊,你到那裏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弄一條小魚船就行,找到這個叫下河蕩的小漁村,守在那裏,如果淩晨四點我們還沒有找到你們,你就帶著狗蛋過江去,不要管我們了。”
周大牙是個老兵,隻要告訴他具體的方位和地名,他就能找到。這點李久不擔心。從身後中華門傳來的炮聲,李久就斷定524團被遺棄了,跟他們在淞滬時候一樣,也成了殿後的棄子。為國家打仗沒說的,可被長官們動不動的就像扔擦屁股紙一樣的扔掉,讓李久心裏不舒服,他也是在進入防炮洞的時候冷不丁的想出了這個點子,完成了堅守的任務,難道還要白白的把自己的命送給鬼子?李久不甘心,很不甘心。當兵這麽多年,他對國軍的上層可以說失望至極,如果不是打鬼子,為國而戰,他李久不會這樣賣命。義父是被鬼子殺的,張大疤子也是犧牲在長城抗戰,就是師爺馮瘸子也是因為失去了老夥伴鬱鬱而終,可以說,李久對鬼子的仇恨就是人們常說的“血海深仇”。他要留下一條命,哪怕是再去落草當胡子,也要跟鬼子對著幹。
南京城裏已經亂了,從前線潰退下來的一些敗兵湧向了挹江門,從挹江門到下關碼頭一片烏漾烏漾的人群,靠近碼頭附近的一幢民房裏,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在與一名中年人爭執。
“江書記,老徐已經過了接頭的時間,根據組織規定,過了接頭時間就必須轉移另行聯絡,我認為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年輕的女子開口說道。
“這幾天的情況特殊,城裏太亂了,現在要過江很困難,我們還是再等等吧,現在不是前幾年,國民黨目前沒有多少心思對付我們。”江書記說道,“這份潛伏名單太重要了,不能有失。”
年輕女子認真的想了想後,似乎下定了決心,“這樣吧,老徐在江北的地點我知道,我現在過江去找他,如果我找到他,那麽情報可以交給他,讓他按照傳送渠道送出去,如果我找不到他,我決定自己親自送到根據地去。請組織相信我。”
“你自己親自去?錢屸,你行嗎?”江書記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
“為了黨的事業,我們連命都可以犧牲,還怕困難嗎?相信我會找到老徐的。”錢屸嘴上這樣說,心中卻是在想,“老徐可能出事了,一旦他出事,通往中央的秘密聯絡渠道就斷了,情報的輸送就會在一定的時間內無法恢複。”
錢屸心裏想的其實也是江書記心裏想的,紅軍長征之後,上海以及江浙一帶的地下組織就與中央失去了電台聯絡,後來,電台聯絡是恢複了,可最近的淞滬會戰一打,整個係統就又出了問題,尤其是在鬼子大舉進攻江浙一帶以後,為了保存力量,組織再次進入了潛伏狀態,一切聯絡全部采用更加隱秘的單線聯係。眼下,這份關於上海地區的日軍情況和潛伏人員名單,組織上實在是不夠膽使用電台向上傳遞,要知道這樣一份複雜的電文,沒有一個小時根本就發送不完,一旦被鬼子監測到方位,哪怕是在上海的公關租界裏也是不安全的。所以,組織經過了研究和與中央溝通,決定用聯絡站的方式傳遞,可現在江北的老徐卻……
“好吧,你馬上想辦法過江,找到老徐後,你也不用回來了,我會通過電台把你的代碼發給那邊,到時候你就回根據地工作吧。”江書記下定了決心,掏出了口袋裏的一疊鈔票和10塊大洋,“帶上路上應急。”
錢屸接過了鈔票,卻把大洋推還給了江書記,“大洋您還是留著,這裏會更需要。被鬼子占領後,法幣可能就無法流通了,到時候大洋管用。”
“好吧!”江書記點點頭,又從自己的長袍下拿出了一支手槍,“這個給你。”
這是一把槍牌擼子,屬於手槍裏的上品,一槍二馬說的就是這把槍。槍牌擼子在世界上仿造的不少,而真正的生產廠家卻是比利時的赫斯塔爾國家兵工廠,由於這個企業的法文實在太長,於是被簡稱FN公司,而槍牌擼子的官方正名是M1900勃朗寧半自動手槍,這個手槍具有一個鮮明的特點,他的槍管不是在上麵,上麵是一個套管,用射擊的後坐力自由行程完成下一發子彈的複位和射擊。這在手槍設計上是獨一無二的。可無論現代手槍設計出什麽樣子,自由行程這個原理在100年以後也沒有改變,這是手槍上的一個顯著特點。
蔣書記給錢屸的這把手槍就是比利時生產的正品槍牌擼子。無論是在做功還是在外表上都要比江南廠仿製的漂亮多了。這把槍最主要的特點就是小巧和便於藏在身上,雖然威力不夠大,可用做防身是非常好用的。
錢屸,金陵女子學院畢業,據說是錢鏐的第多少代孫的女兒,早在上金陵女子學院的時候,就已經是加入了地下黨,成為活躍在學生運動中的骨幹力量,畢業後,以教師為掩護,成為南京鼓樓區地下情報小組的組織者和領導者。長期戰鬥在國民黨的心髒,也是一個年輕的“久經考驗”的忠誠戰士。
沒有這些條件,作為江浙一帶地下黨的主要領導人江書記是不可能見錢屸的。
錢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渡過了長江,可是這裏比江南還要亂,到處都是逃難的難民和從江南逃過來的潰兵,整個局麵已經完全失控了。這個時候正是12日的下午三點,看著混亂的局麵,錢屸也是混亂了,怎麽辦?
鬼子的炮擊足足的轟了40多分鍾,隨即就組織了大規模的衝鋒,就在鬼子炮擊停止的這點點時間裏,李久帶著九班的這幾個人把那輛已經被鬼子的炮擊炸壞了炮塔的坦克裏的重機槍給拆了下來,這也是鬼子為了便於保養坦克裏的機槍,做成了易拆卸的設計,要想拆下這些坦克裏的機槍恐怕也不是很容易。
鬼子坦克裏配備的機槍子彈高達2700多發,而且,鬼子坦克裏的機槍使用的不是保護板供彈,而是使用彈鏈供彈,這就保證了設計的連續性。
有了這挺重機槍,防禦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鬼子一聽就知道是重機槍,在開闊的平地上,如果有這麽一個隱蔽的好的重機槍,那就是衝鋒士兵的噩夢。
鬼子不斷的用擲彈筒對著藏在掩體下的重機槍轟擊,可是擲彈筒發射的威力十分有限,如果是暴露在外的火力點,那擲彈筒就是機槍的克星,可如果火力點是隱藏在半埋掩體下的,那麽擲彈筒發射的就像是給火力點撓癢癢。
天已經黑了,快到冬至日的白天很短,加上灰蒙蒙的陰天,不到六點天就幾乎全都黑下來了,鬼子對六連的陣地毫無辦法,就是想夜戰也要等到吃過晚飯才能開始。戰爭總是有這樣雙方約定的規則,該吃飯的時候還是得吃。
鬼子是要吃飯了,可他們不想讓對麵的守軍輕鬆,於是,屬於騷擾性的炮擊開始了,沒有進攻時炮火準備那樣密集,可是時不時的打上一發也很讓人討厭。
“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大家準備撤退。”李久把剩下的人叫到跟前,現在活著的人不到20個,幾乎個個掛彩,焦黑的軍裝上紮著亂七八糟的繃帶,“臨走的時候,把所有的都做成,我們走了也不要給鬼子輕鬆的走上來。”
於是,剩下的十幾顆全部都預埋在陣地上,拉出了引線,設置了絆發線,李久最後一個離開陣地,他們餓著肚子向後麵的團部跑去。
還沒有到團部,李久就聽到了那邊激烈的槍聲,他敏銳的發現了團部正在頑強的抵抗一股鬼子的攻擊。
“弟兄們,準備衝鋒,把鬼子壓下去!”李久掛上了機槍,拉開了槍栓,第一個向槍聲密集的地方衝了過去。
524團團部,正遭到從中華門方向奔襲過來的一個鬼子中隊從後背攻擊,韓憲元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身後的中華門被鬼子繞過去的部隊攻擊了,不僅攻擊了,而且被鬼子占領了,自己這裏已經成為了孤立的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