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戰(2)
“什麽怎麽辦?難道你們一班還拿不下偽軍的一個哨卡?”趙二順還沒有開口,那邊的高偉平就說話了,“對於那些死心塌地的為鬼子賣命的漢奸,我們決不能手下留情,他們是漢奸,不是我們的同胞!”
一班長馬上一個立正,“是!堅決打擊!保證完成任務!”
大話好說,可真打起來,是那麽回事嗎?
一班長帶人摸了過去,也把那些哨兵給按住了,可是他們忘記偵查周邊,那個滑得像泥鰍一樣的王貴是加了雙崗的,一明一暗。這邊剛把人按住,那邊的槍就響了。偷襲變成了強攻。
哨卡這邊響搶,炮樓那邊就吹起了緊急集合的哨子,王貴第一時間帶著偽軍就占據了陣位,而驕橫的鬼子小隊立即就派了一個班衝出了駐地,他們采取了搶占有利地形,架設機槍和擲彈筒的固守戰術。
四連的突襲從偷襲變成了強攻,趙二順的想法是既然偷襲不成就撤回去。可是指導員高偉平不幹,嚴厲的批評趙二順是“畏敵怕戰”的投降主義路線,是缺少革命者的大無畏精神,應該鼓舞士氣,一鼓作氣拿下敵人的炮樓。
趙二順在眾多大帽子的壓迫下,下令全連梯次衝鋒,結果就是剛剛接近敵人的陣地,就被對方打來的機槍給掃倒了一大排……
王貴還沒有想用機槍開打,事實上他的偽軍連裏也就隻有一挺輕機槍,還不老好使的,按照王貴的想法,叫當兵的用步槍開打,槍口抬高一寸,他的話就是“做人留一線,將來好見麵”。結果,他這邊還沒有開打,那邊鬼子就突突突的開火了。這次來的鬼子是從野戰部隊裏派出來的,戰術素養極高,一看對麵土八路的衝擊就很有把握的開火了。機槍加上擲彈筒,四連在第一次衝擊中就損失了20多個,這讓趙二順的眼睛紅了。
趙二順親自端起了歪把子機槍,對著鬼子的火力點就是一陣猛掃,可他忘記了轉移陣地了,打的正過癮的時候,一顆就在附近爆炸了,趙二順當場就倒下了,機槍也卡殼了,沒有使用專用的機槍彈……
距離奇棧還有2裏多地,李久就聽到了隱約的槍聲,畢竟奇棧距離石板村還有好幾裏呢,他知道這是四連已經開打了。
“快!加速!小紅旗!你到我背上來!”李久大聲的喊道。
小紅旗這一路自己跑了差不多一半,剩下的就是銅鑼、石頭輪換著背他,現在,看著銅鑼那滿臉的汗水,李久直接讓小紅旗到自己背上。
七排繼續的狂奔,前麵的槍聲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清晰。
剛剛進入奇棧,就看到了十幾個傷員被擔架抬了下來,李久找了個能說話的問前麵的情況,可是四連的戰士都是能喊口號,能刷標語,卻是說不清戰場情況的新兵,這讓李久感到很無奈甚至很悲哀。
“一班,就地布防,二班到了也加入防守的陣地裏,你們要隨時準備與鬼子接戰,對麵的敵人不是偽軍,是鬼子的正規部隊!”此時,李久一眼看到了棧村的老陳頭,“大爺,趕快通知棧村的鄉親們上山去躲避,鬼子來了!”
“哦,好,我這就回去敲鑼!可是擔架隊那邊怎麽辦?”老陳頭問道。
“他們下來了就不要再上去了,我們自己想辦法!”李久說完就對七班的說道,“該咱們上去了,大家喝口水,等會可能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七班這幾頭蒜早就習慣了班長這一套了,壓根就不當回事。看看七班,那也是足夠叫人放心的,不僅是一長一短的裝備,就是腳上穿的鞋也是清一色的鬼子翻毛皮鞋,要是普通布鞋,這一通急行軍還能剩下幾隻?
別說是李久了,就是小紅旗也能從槍聲中聽出四連遇到的不是偽軍而是鬼子,偽軍沒有三八大蓋,沒有歪把子,可是偏偏在前線與對手打的稀裏嘩啦的四連就沒有人聽得出來。趙二順受傷被抬了下去,高偉平立即接過了指揮權,他見衝不動了,就在臨時陣地上與鬼子對射,作為紅四連,哪能遇到打不過就跑呢?
可是,論起單兵作戰能力,四連與鬼子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上的。戰鬥打到現在,四連已經傷亡了20多了,可是打沒打到鬼子還真是說不清楚,就是抓了一個哨卡上的偽軍,最後還叫人家跑了。現在跟鬼子對射……
鬼子不跟你對射,看準了你的陣地,那就是一通的砸了過來,口號喊的再高,遇到這樣的生死關頭,新兵哪裏擋得住?有了第一個想後挪動的,就有第二個,有了第二個就會有一群,把個高偉平氣得拔出了手槍就想執行戰場紀律。
突然,傍邊一把大手把高偉平拿槍的手按住了,“你讓那麽年輕的生命白白的犧牲在這無意義的陣地戰上,你還想自己親手打死他們嗎?”
李久已經悄悄的摸了上來,他太知道高偉平這樣的人在戰場上會幹些什麽了,論打敵人他們稀鬆平常,可要是論他們殺自己的人那是毫不手軟和猶豫。
“現在我接手這裏的指揮,我命令你帶著四連立即撤下去!”李久大手一揮。
“你?一個排長你指揮我們四連?我可是連級幹部!”高偉平不忿的吼道。
“這是團長的命令,你自己看吧!”李久說完拿出了團長寫的那個命令。
李久的到達,四連的幾個排長班長都看到了活的希望,這邊的槍聲也停下來了。可是高偉平卻是不認賬,他看了一會後一把把那張紙撕碎。
“你這是偽造的!我不相信團長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我們是八路軍,不是國民黨的部隊!哪裏有遇到鬼子不打的?四連的,把這個人給我捆上!”
“你這人真可悲!”李久說了一句後,抬手一個掌刀把高偉平砍暈,“四連的,把你們指導員抬下去!這裏交給我們了!”說完彎腰把撕碎的命令撿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他得回去對團長有個交代。
鬼子這個班突然發現對麵的槍聲停了,於是他們的射擊和擲彈筒也停了。如果就這樣,李久在掩護了四連撤退之後也就會撤退了,大家還是個默契仗。可偏偏這次來的是什麽狗屁的川崎大隊的兵,驕橫的不得了。打了這麽久,他們一個人沒傷著,麵對如此豆腐一樣的對手,他們要不衝出來顯擺顯擺,那還是大日本皇軍嗎?於是,曹長一揮手,一個8人的戰鬥小組躍出陣地向對麵衝了過去。
“誒!這群鬼子也太囂張了!不給他們點顏色,他們還真以為是我們好欺負的!小紅旗!你先打掉對方的機槍和擲彈筒!剩下的歸我和銅鑼了!記住,打完就撤!不給鬼子留下報複的機會!”李久也是火大,這仗讓四連打的太丟臉了。
小紅旗那邊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老大發話,李久的話音還沒落,他的第一顆就出膛了,跟著就是一個三發連射,打完也不看戰果,提起擲彈筒就往後跑。
一炸,衝在路上的鬼子就是一滯,也就在這個時候,李久與銅鑼的兩挺捷克式就開火了,密集準確的點射全招呼到了這衝擊的八個鬼子身上……一照麵,鬼子這個班就被七排給報銷了。
李久起身拿起了輕機槍轉身就撤,他擔心鬼子的其他部隊報複,銅鑼更是早就撒丫子向奇棧跑了。可是小賈和哈喇子卻沒有走,他們的任務是留在陣地上布置,這也是李久經常布置給他們的訓練科目。
“鬼子那邊沒動靜啊,那些槍……我去拿幾支回來。”哈喇子說道。
“好!我給你放哨,你聽到我的槍響就快點回來!別到時候自己陷進去。”
小賈知道哈喇子的一根筋,不讓他去回去非磨叨一晚上不可。再說了,對麵陣地上也的確沒有啥動靜,加上現在天黑的可以。
鬼子的確沒有動靜,因為,鬼子的小隊長村上是個標準的老兵油子,李久他們的兩挺輕機槍一響,他就知道是土八路的援兵到了,那種打法他在台兒莊遇到過,在蘭封會戰也遇到過,那是典型的老手,自己就五十來號人,這黑燈瞎火的要是衝出去,誰保證土八路不會再用擲彈筒轟擊?
村上的謹慎讓哈喇子占了便宜,這小子硬是把8支三八大蓋給拽了回來,還有那些鬼子腰上的子彈盒。然後跟著小賈一起追趕大隊去了。
回到了奇棧,李久指揮著七排立即在周圍布置著防線,還動員棧村的老鄉們立即到山裏暫避。四連犧牲的就地掩埋,受傷的也連夜往團部送!在李久看來,奇棧的防禦是一種態度,守不守得住要看具體情況。以他今天麵對鬼子的火力來看,他估計鬼子是向石板村據點增派了一個小隊的兵力,所以王貴升了天燈。如果僅僅是這點鬼子,七排可以說完全不怵,所以李久做了防禦的布置。可如果鬼子明天增兵了,那麽情況就複雜了,所以,他也不敢掉以輕心,連夜就讓鄉親們轉移。為了能夠獲得準確的情報,他讓小賈在黎明前的時候去放一個孔明燈。
戰場突然就完全的寂靜下來,鬼子村上小隊長也弄糊塗了,他無法判斷土八路一開始的攻擊為什麽那麽稀鬆,而後來的土八路為什麽那麽強悍。稀鬆的還死打不退,可強悍的打了不到5分鍾就沒影了,這是怎麽回事?
小紅旗的那通,正好打在鬼子的機槍和擲彈兵陣地裏,炸死了2個,其餘全部受傷,而前出的8個鬼子目前情況不明,距離太遠,黑夜裏看不見,於是山下命令王貴帶著偽軍打著火把去看看。
王貴無奈,隻好帶上一個排的人,點足了火把,幾乎人手一個。
“連長,咱們這麽點火把,不是給八路指引目標嗎?”偽軍排長擔心的問道。
“你懂個屁,八路不打我們,你點上了人家才看得清!”
“可一開始那些八路不是來打我們據點的嗎?怎麽這會不打了?”
“剛開始的跟後來的不是一撥的,你沒看到後來的那些多厲害?皇軍都吃虧了!一開始的那撥要是有擲彈筒還用衝鋒嗎?”王貴掏出煙點上一根,“快到地方的時候讓弟兄們給我使勁的喊號子!”“喊啥號子?”排長懵懂的看著王貴。
“叫大家喊‘合吾’!不能停啊!”王貴說完就扔掉煙頭拿起火把上路。
這“合吾”是道上的呼號,隻要喊出這個聲音,隻要是道上的人就能明白,來的人絕對不是敵人,一般來說,走鏢之人一路上都要喊,具體的切口是五花八門,就連吃飯、住店都要喊,遇到路上看著有懷疑的地方也要喊。
王貴與李久相互盤過道,都知道各自的出身,就後來的那一陣機槍,王貴就知道是李大當家的回來了,要想避免被李大當家的打伏擊,他隻能用道上的切口來表明身份了。要是鬼子問起來,他完全可以糊弄說這是為了相互提醒。反正這種江湖切口現在也沒幾個人知道。
其實王貴這點小心思是白費了,周圍二裏地以內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著躺在地上的鬼子屍體,王貴心裏是陣陣發寒,他不怕前麵亂打亂衝的那一股土八路,怕的是李大當家的這夥人,太厲害了,一上來就打掉了太君一個班。
“把皇軍抬回去,收隊!土八路早就跑了。”
也是王貴心裏沒想立功,見好就收,否則,他再往前走五十米就該挨炸了。
看著抬回來的6具屍體,村上陷入了沉思,對麵的八路到底有多少?他現在完全無法判斷,第一仗就損失了一個班,這讓他感覺進退維穀。
當天晚上村上就把電話打給了璋德縣憲兵司令部,細川是吃過虧的,他立即命令村上不要輕舉妄動,準備第二天再派一個中隊過來。
李久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猛然,一把砸向他的後腦。